大毒枭自白-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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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耳恭听。
阿明说,我其实本来应该在另一条路上行走,比如当个全国十大杰出青年或是劳动模范,可是,我走了现在这条路……
其实我们小的时候根本不知以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见我的母亲站在我童年的海岸边,我执意要朝自己认定的一个方向走,我母亲拽着我死活不让我走,而我使劲挣开母亲的手,永不回头地走了……
以前不懂永不回头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懂得,人不是自己愿意永不回头,而是永远不能回头了!
从前,我驻防的部队在一个岛上,几个人守着一个孤岛,几个孤零零的人很孤独。想来孤独其实是男人本性里的一种美德,男人在孤独里纯净而又自省。可是久陷在孤独里,人可能会变成疯子,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妄想,就像一个贫穷到极致的人妄想着富贵的种种可能,一个孤独的人妄想最多的,就是突然在哪一天,整个社会都能认知你,所谓的出人头地吧。没有哪一个男人甘于平庸而不想出人头地……
而社会给一个人出人头地的机会太有限了,就像在演艺界挣扎着的那些人,都想在一夜之间成为大明星,可是,能够成为耀眼明星的又能有几个?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蝇营狗苟地活着,再狗苟蝇营地死去,这是大多数人的命运之途。像我们这一类的人总是心有一份不甘。不愿意做大多数,又没有成功的门向我们敞开着,我们只有自己穿墙越壁,闯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我一直以为,心若有所想,事必有暗合。
我从来没有为自己后来遇到那个台湾人而后悔过。我也不像阿军恨我一样地恨那个台湾人。因为,我们的一生,在什么样的境地,什么样的时候,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都是有定数的……
台湾人有钱,他乐于投资,我乐于重新开创一片新日月。我们是一拍即合的那种契合。每一个生意人都想把生意做大,而生意人最后的乐趣是金钱作为数字的累积。数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封顶的,当数字成为一种无止境的刺激时,你便不会在乎那数字的累积是建立在何种生意的基础上了……
就像水果里含着大量的维生素,人的骨子里天生就含着冒险精神。所冒风险有多大,刺激就有多大。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一拍即合,其实就是一种化学反应,就像我狂热地迷恋上的那些化学试验。人和人在社会这个巨大的试验室里,反应的链条更加无法理清,在精神领域里所生成的那些错综复杂的物质,更是无从分析和把握。这个时候,反应一直在继续,我们在反应中一直在变,两种不同的物质发生反应时,如果反应条件不同,那么生成的产物也是不同的。就像两个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社会环境下,两个人相遇的结果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毛泽东时代,我跟台湾人相遇,肯定不会干这件事,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这件事生成的反应条件……
台湾人其实更像一种催化剂,诱发了我身上巨大的潜能。台湾人迷恋的是赚钱,我跟台湾人不同,我更迷恋于这个产物的创造过程。
小时候在海边,看着海水在阳光中结成晶莹的颗粒,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我弄不懂海水为什么就变成了白色的好看的粒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常一个人站在海边,特别想搞明白由水变成颗粒的那个过程……
我想我后来之所以热衷于研究美国的药典,并把那些药典里的反应式加以改进,使之生成我想要的东西,不能不说是儿时的痴迷和梦想的一种继续……
我知道阿明想要的东西是甲基苯丙胺。
美国药典里的甲基苯丙胺是粉状或微小结晶,它是一种减肥药,并有促进大脑兴奋的功能,如小白鼠注射后,可缩短走出迷宫的时间,是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
阿明告诉我,他置办和使用了很先进的一套进口设备,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试验,但还是失败了。后来,他求助于一个老教授,跟人家说是在研制一种减肥药。毕竟是专家,稍加改进就很容易解决了试验中的难题……
接下来,阿明的兴奋点转移到试产。试产成功后,他将他研制的很纯的冰毒拿出去卖,那种卖当然只是一种小试,阿明是有自己的野心的。而阿明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只有阿明自己心知吧。
可是,他的野心还没来得及施展,就栽在那桩小小的买卖里,他的小弟供出了他,他不得不弃厂而逃……可是,他就像一个上了瘾的工厂主,不停地寻找地方,建制冰毒的工厂,购置先进设备,购置各种原料。当然这种疯狂的举动里,包含着巨额的无可比拟的暴利在里边,因为,他是成吨成吨在生产……
我跟阿明说,我要是你,我就不这么贪多图大。你把摊子铺张得这么大,很容易被发现,将来也不好收拾呀。
阿明嘲笑我不懂中国的国情。阿明说,在幅员辽阔的国土上,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工厂诞生,像雨后春笋般地在生长。人又那么多,你知道行走在道路上的人都是干什么的?如蚁的人群,如蚁般地在大江南北蠕动着,你知道蚂蚁都在忙碌什么?它们每天都搬运着哪些东西?没有人知道你在搬运着什么。我常常开着假军警牌照的货车在中国的大地上畅行无阻,运输着我的东西……
我说,那是因为你当过兵,你对那个建制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你更了解那个建制里的特权给人带来的好处。只有做了充分了解的人才敢于大胆地试用,而大多数人是站在它的门外,那里边的一切神秘而不可触摸,连近前都不敢,哪里还敢大摇大摆地加以利用……所以,中国政府最应该警惕的就是混入人堆里的你们这样的人。
阿明说,哪里呀,我见你之前,已经到边境的赌场反复转了好几圈了。我发现赌场之所以红火,是我们政府的那些官员们拉动了边境赌场的经济,在赌场里赌钱的许多人,不用说话,只用眼扫一扫就知是我们那边的不大不小的官员们,他们手提着数十万甚至上百、上千万的钱在赌场里,那才真叫一掷千金呀!谁舍得拿自己挣来的钱这么一掷千金呢?你舍得吗?我舍得吗?别看我们的钱不是来自正道,那也是我们冒着风险辛辛苦苦赚来的。只要是辛苦所得,你就不舍得掷出去。而那些官员的钱都是白拿白挪的,他们对钱没有艰难或是辛苦滋味的感觉,那可是人民的血汗钱,他们对人民的血汗视而不见,他们想要的就是一掷千金时带给他们的刺激和愉悦……所以,中国政府最应该提防和警惕的应该是这一拨人,如果政府不下力解决这个问题,中国的一角江山说不定哪一天就被这一帮混账官员给赌进去了。他们难道不比杀人越货的强盗更坏吗?
我说,你还少提了一条,还有贩卖毒品的。
阿明说,我可不认为我坏,我只是生产者、实业家。有人买,有人卖,这是社会无法消灭的一种供需关系。
我说,我现在终于明白,阿明,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像我们一样陷得这么深而不肯回头,是因为我们都认为自己只是单纯得如一个生意人,是因为我们自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
阿明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的,好人说自己是好人,坏人也永远认为自己是好人。就是因为这样,这个世界上才能好人坏人一起共生共存。最重要的是,哪儿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呢?
我跟阿明想到一块去了,我们真是很相似的一对。我们开怀大笑,我们的笑声在午夜的上空,肆无忌惮地飘荡了很久很久……
第二部分第18节一生一世的心动而那个午夜之后,我们从未再有联系,也从未再见。
我们这样的人,其实是无需相见的那一类人。
有一些人,可能更像是空气,在彼此的生命里牵连、弥漫和飘散……一段时期以来,我再一次生出了金盆洗手的念头。我想,就这样单纯地生活下去该有多好啊!拥有心爱的女人还有亲爱的女儿。可是,每一次生出洗手不干的念头时,总会有人恰巧找上门来。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无论做什么,只要有甜头,尝一次就想着下一次,就会上瘾。这瘾都是甜头闹的!
我知道阿军对我的忠心。但从阿明那里听到关于阿军的“宁愿跟我明明白白地活一天或是一年”却“不肯再跟阿明走”的一番话,还是让我心中泛起感动的潮湿。阿明的到来,或许更是想看看阿军的这个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以能让阿军如此死心踏地?我想阿明在心中还是暗羡我的。人跟人,能拥有这样的真诚和真情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了,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这期间还出了一档子事,事情是由躲到大山里的魏老万生出的。我不知这魏老万平白无故怎么就是跟我过不去,即使大家彼此已经远离,他毁你的心却依然如故。
原来魏老万躲出去后,跟山那边的苏家二兄弟玩得更邪乎,他们合伙一道用潜艇贩毒品,在公海上与国际毒贩交接,结果被海岸卫星拍到,毒品被查获。魏老万跑掉了,却在暗处让人举报给国际禁毒组织说货是我的……
政要最早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没有直接告诉我,只是告诉洪顺发,即使没林生什么事,也躲一躲吧,省得惹麻烦。
在这件事上,我纵然有万千的无辜,也不可以跟国际禁毒组织正面交锋。阿军把我藏到永昼的一个山里,没有人会想到我的藏身处。
山里只有一些散居的农户,天是瓦蓝瓦蓝的,年迈的农人蹲在自家的门口抽着大烟,狗儿懒懒地卧在主人身边,一会儿抬起头来嗅一嗅,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嗅一嗅,好像也在吸食着主人的大烟。站在远处就能看到那一缕一缕的烟雾,它们透着山里农家的一种恬淡和闲适。
山里原来种植罂粟的山坡上种起了橡胶树,听说是一个中国青年开发了这一片山。看着那大片大片的橡胶园,我对那个中国青年心怀了敬佩。虽然我们做着相反的两件事,但,人心里还是崇尚向上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