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发修行的和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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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乍见门外盘据的两条巨龙时,他便感觉到门内的气场十分强大,既混乱又和谐的混在一起,让人感受不到奔流暗潮的汹涌。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致看不出这扇大门内暗藏玄机,虽然所有走动的人看起来并无异样,可每一个人的步伐都极轻,彷佛是夜行的猫,足不沾地。
“是挺大的,但也烦人,希望不致吵到你的清修。”西门艳色并未为他介绍家庭成员,迳自丢下他往厨房走去。
龙门的确人才济济,会飞的、会打的,舌粲莲花的,包罗万象的奇人异士都可喊出名,是精英份子汇集的最大帮派,想找个会煮饭的大厨师并不难。
实际上,在台湾的龙门分会中就有三个中烩师傅,三个地方料理大师,一个专做各地小吃的师傅,以及网罗各大西餐厅的名厨,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近二十位中、西餐大厨。
这还不包括准备茶点的糕点师傅,每日换新的伺候几张挑剔的刁嘴。
可是龙门门规中有一条硬加上的条文,出自门主亲笔所写,凡是分堂口以上的堂主都得精於各国料理,不得违抗。
而首当其冲的五行使者便是这条文的受害者,还学不会紮马步就得先拿起锅铲,分辨糖、盐、酱、醋,茶的用处,并强迫性的学得一手好菜。
为免厨艺在忙碌的生活下退步,某人硬性规定他们每个星期日都要轮流下厨,提升做菜的功力,不致生疏手脚。
“清修?”算盘珠子一拨,身形极快的夏侯淳往前一站,挡住欲跟进的和尚。
“我是带发修行的苦行僧,以钻研佛法为毕生学问。”他双手合掌,脱口而出一句阿弥陀佛。
“不可能,你当不了和尚。”一道身影如幽灵般飘过,白发及腰。
“司徒,你不要插话,还没轮到你上场。”他得先衡量衡量怎麽盘算费用才不会吃亏。
司徒五月无声地又飘过来,眼露同情的轻慨一声。
“请问这位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先礼後兵,礼仪不可废。
“姓萨,但无法号。”以不变应万变的萨胤风话不多,直视意有所图的男子。
其实他看的是垂挂男人胸前的金算盘,不解为何有人会将俗气的金子挂在脖上,还打造出算盘形状,一副守财奴模样。
“萨大师,你是来作客还是打算住上一段时间?”斋饭比荤食贵,这点要记在本子上。
“我不是大师,请直接叫我萨胤风,叨扰数日便走。”任务一完成,他便没了逗留理由。
他并非第一次来台湾执行诛杀指令,却是首次有种舍不得太快离台的失落,好像这一离开将会错过最重要的一段生命旅程。
“好吧!萨大师,你会做什麽?”譬如除草、捉虫、捉捉角落的蜘蛛。
“我会念经。”除了杀人外,这是他唯一端得上枱;面的才华。
夏侯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家里没人信佛,可免了这一项,你总会洗碗、拖地吧!”
“没做过。”在上凉寺中,有位小沙弥专司琐碎小事,毋需他动手。
“嗄?”他是哪门子苦行僧,不会是招摇撞骗的白食客吧?
“善待他,你和他起码要相处三十年以上。”司徒五月轻声的凑耳一提,朝夏侯淳的肩轻轻一拍。
他的眼蓦地睁大,来回地看向厨房和黑发垂肩的和尚。“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白发飘然而过,丢下一句,“就是他。”
水使者的预知能力比格林威治时间还准,一丝一毫不打折扣,即使他的说法雾蒙蒙,没头没尾地好像打哑谜,但听得懂的人还是明了他的意思。
大失所望的夏侯淳只得万般不愿地收起金算盘,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麽是你?”他的天敌女友已搜括他不少钱宝贝,不想办法捞点本填洞怎麽成。
“什麽是我?”他到底在说什麽,为何露出一脸悲切神色?
“我……”很缺钱,想当一日和尚化缘。
“该死的西门艳色,你摸完糖罐水勺了没,我饿得都可以吞下牛皮沙发,你这只乌龟还在磨蹭什麽,想我把你烹了当大餐不成!”
“谁是西门艳色?”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搞错目标?
饥饿的南宫焰用古怪的眼神瞟瞟十分惊愕的男子,食指往厨房的方向一指。
“她就是西门艳色,你不会现在才知晓领你进门的人是谁吧!”
第三章
十亿日币的人命有多重?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价值多少?
十亿真的值得吗?
若有一座天秤能衡量,不知将会倾哪一端,是生命的终点,还是璀璨人生的未来。
刚和京都方面通完话的萨胤风放下手中电话,若有所思的盯着佛珠上的真言,有些困扰地想从镌刻的字形中寻找答案。
用利刃割断草田议员的颈子时,那年他十六岁,还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莽撞少年,他杀了第一个以金钱为交易的男子,不觉有错的走入布满恶臭的血腥之路。
干他这一行不容许错误发生,他杀人、人杀他,若有一个不慎失了分寸,躺在血泊之中的屍首有可能换上他的脸孔。
这回是他太轻忽了吗?
或是过於自大。
经过再三确认,反覆的追问,由三上村夫口中得知,他确实犯了自视甚高的毛病,目空一切的以为驾轻就熟的事不会出错。
殊不知这份自信让他有了破天荒的失误纪录,居然大搞乌龙地把酷似女子的男人当成目标,以一枪一子弹的习性扣下扳机。
结果他的行动不仅全盘失败,还阴错阳差的住进目标家中,和她朝夕相处,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其实他不是没有机会痛下杀手,以往的任务他只需杀人,不用和目标接触,纵使对方命不该绝,他仍不皱一下眉头的刀起刀落,任血喷洒。
可是面对那张清丽的脸孔他却有了犹豫,心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正在拉扯,让他一再迟疑的下不了决定。
该不该动手已不是问题,天杀星降世的他主杀戮,命里注定杀光身边所爱之人,孤独一生的走向日落,回归原来天象。
所以他不能有情,更别妄想动心,只要稍有妄念,不幸的事件便尾随而来,迅速斩断萌生的非份之想,不让他脱出命运的轨道。
“我该怎麽做才好呢?”他自问。
萨胤风十分矛盾地徘徊在前进与後退的十字路口,头一次对自己所作所为产生怀疑,对与错向来是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现在却意外地多了一块灰色地带。
“顺心而行,别想太多,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供选择,披荆斩棘不也是路一条,只不过费力点而已。”想得到甜美的果实就得付出相当代价。
有栽才有收。
“谁?”黑眸警觉地一眯,透露出与修行者截然不同的冷厉。
“我是路过之人,见你一个人喃喃自语不知所措,好心提点你一二。”一入龙门,他想防也防不了,每个都心怀不轨。
“白头发,你是……”萨胤风以发色认人,知人不知名姓。
“司徒五月,行三。”自我介绍的司徒五月从花丛中探出头,扬手一招。
“你在做什麽?”他走过去,不解地一问。
“捉虫。”
“捉虫?”愕然。
他指着身後一大片猪笼草,悠然一笑。“捉虫喂草,最新流行的人生乐趣。”
这叫苦中作乐,在他们家小玉还没消气前,五条小龙都成了蚯蚓,即使忙得分身乏术,还是得努力挖土护花。
“喂得完吗?”喂植物吃肉闻所未闻,太大费周章了。
“当然喂不完,你没瞧见我只是做做样子。”司徒五月见他一脸疑惑,不多做解释的介绍道:“挂算盘的叫夏侯淳,是我们的老大,老是吼来吼去的熊是南宫焰,行四,还有一个皇甫冰影去了南极,排行第二,过几天你要是看见一道冷若冰霜的身影晃过,那就是她。”
“你们姓氏不同却住在一起?”全是少见的复姓,而且个个出色得让人相形见绌。
“以後你会清楚的,我先卖个关子。”希望他不会被吓到才好。
“为什麽?”语带玄机的有所保留,让他对屋内这些人的出身多有猜臆。
“因为……”司徒五月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指指行色匆匆的西门艳色。“去问她,她缺水。”
情感是雨露泉源,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她是五行中唯一尚未有伴的孤凰,当然要趁机帮她一把,免得她水枯而亡。
公云静云曾算出土使者有两次姻缘,一次是正桃花,一次是结错的桃果,前者幸福美满,相守白头,後者却是悲剧收场,泪洒黄土。
身为她最亲近的夥伴,自然有义务化解天人永隔的遗憾,既然上天给了他预知能力,不用在自己人身上着实可惜。
“可恨的小魔女,明知道我最痛恨的城市就是京都,居然派我去调停纷争,解决两帮歧见,她实在太看重我了。”肯定在找她麻烦。
看重是一句反话,西门艳色咬牙切齿,宁可当个无足轻重的纸片人,最好没人发现她的存在,角落里的缝隙一塞便让人永远遗忘。
“你要去京都?”耳尖的萨胤风只听见这一句,其余全随风飘散。
她斜睨了一眼沾上泥土的男人,稳住爆发的怒气。“也许。”
她是最沉稳的士使者,稳如大地般不轻易动怒,她要原谅小魔女的孩子气,无知是小女孩的特权,就算任性地要她去死,她也不会说声不。
她在心里念着,美丽的脸庞因过度压抑而微微扭曲,乍红乍紫。
“我刚接到庙里住持的电话,他希望我能尽快回日本,或许我们能搭机同行。”
这是他说过最大的谎言,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编得如此流畅。
“你要离开台湾?”她的语气微带狐疑。
不杀龙大了,还是先杀了他再离境?
难不成她真的误会他,那日意图杀害龙大的杀手其实另有其人,她彻底地搞错对象?
自信出现裂痕,为自己可能错怪好人而略显浮动,连日来的观察下他确实有古怪,可是又查不出举止有何怪异处。
她在他身上看到两个字──温润。即使她刻意冷落,不让他融入现有的环境中,他仍能处之泰然地不以为忤,好像没有脾气的老松树,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