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月风华录-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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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乙漆黑无底的瞳孔之中,水光一闪而逝,慢慢垂头,起身,恭敬施礼:“父亲教训的是。”
冯乙身后,余下的四名未出声的学子,慢慢垂头,不再多发一言。
“犬子还多劳烦山长多加照拂了!”冯父气呼呼喘了两口,又朝韦苓之抱拳道。
“冯老爷放心。”韦苓之轻笑回礼。
连商计口中啧了一声,暗暗摇头。
“唯一的求救——”南烛闭眼。
“那么,连堂,你要如何?”韦苓之立于高台之上,目光瞥向朱佑樘。
朱佑樘身形笔直,衣袖下的手指死死攥紧,脸上却是半分情绪也未显露,仅是平静抱拳,道:“学生自当留在书院,勤学用功。”
“甚好。”韦苓之淡笑颔首,阳光透过窗棂射在他半边脸上,竟是衬得那笑意扭曲变形。
“果然……”南烛叹气。
连商计抹汗:“郝少侠,现在怎么办?”
“凉拌!”郝瑟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文京墨微一挑眉,尸天清眉头深锁,全身溢出清冷剑意。
第207章 十四回 二十四节行祭祀 血中重生耀黎明
月影东厢; 灯花结淡。
秋分苑内,宁静无音。
尸天清抱剑倚窗,闭目养神; 郝瑟躺在软塌上; 脸上盖着书卷呼呼大睡; 朱佑樘端坐桌边; 垂眸不语,南烛坐在一旁; 有一下没一下翻着医书。
一片宁寂之中; 唯有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
良久; 朱佑樘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烛翻书的手指一停:“怎么,还想不通?”
朱佑樘摇了摇头; 未做声。
“有何想不通的?这世间名为父子、实为陌路之人不在少数; 莫说那冯乙求救之时说得甚是隐晦; 只怕就算他张口呼救,他的爹爹也只会认为他是懒于学业,无理取闹罢了。”南烛又翻开一页医书。
朱佑樘眼睫一动:“父子伦常,本不该如此。”
“父子?他的父亲何曾当冯乙是儿子了?”南烛合上书卷; 又重新选了一本医术翻开; “冯乙只是冯家光耀门楣的装饰; 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冯乙的意愿; 根本无关紧要,家族的荣耀、家族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朱佑樘猝然抬眼; 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直直瞪着南烛。
“怎么,我说错了?”南烛瞥眼。
朱佑樘咬了咬牙,垂下目光:“不,你说的对,可是,却不对。”
南烛脸皮一抽,正要回嘴,岂料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整座书院。
尸天清双眼猝睁,郝瑟鲤鱼打挺跳下软塌。
“卧槽,真来了?!”
“什么来了?”朱佑樘起身惊呼。
尸天清拉起窗扇,透过缝隙定眼看去。
但见漆黑山林之间,亮起了许多微弱的灯光,仿若点点萤火沿着山道曲折向上攀爬,一直延伸向后山方向。
“多少盏?”郝瑟低声问道。
“二十三盏。”尸天清道。
“可有书童丫鬟小厮陪同?”
“并无。”
“我擦!”
二人一问一答间,朱佑樘和南烛的脸色已渐泛白。
朱佑樘:“尸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烛:“为何这些学子深夜登山?”
“来不及解释了,”郝瑟迅速拿起整套装备装扮全身,“南烛,一会儿怕是有一场恶战,你照顾小堂。”
南烛神色一凛,颔首。
“小堂,稍后——”尸天清黑澈眸子定定望着朱佑樘,“莫怕。”
朱佑樘愣愣点头。
“走!”尸天清背起朱佑樘,飞檐踩叶而出,郝瑟足踏紫翎靴、南烛施展逍遥游随后跟上。
四人紧随二十三盏竹灯,沿着林间小路攀山而行,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后山密林之中。
放眼望去,幽林诡色,繁枝纵横,一处白石祭坛平地而起,映着溶溶月光,白得几乎发亮。祭坛四周,火盆围伫,火燃黑烟随风晃动,投下诡异的光影图案。
二十三名学子身着白袍,圈跪祭坛四周,韦苓之负手立于祭坛中央,头颈高昂,仰望夜空,面带微笑。
脚边,监学李厉跪地仰首,满面激动,浑身发抖。
尸天清猝停身形,示意郝瑟等人隐在了幽林阴影之中。屏息凝视,严阵以待。
就见那韦苓之长吸一口气,猝然双臂大张,提声呼喝:
“天轨运星,地普大道,四立初始,二至极宙,五气温宇,双分昼夜,雨蛰雷动,明清芒满,露升霜降,寒雪细细——二十四始,藏历天道——诸位,今日便是归于天道之时,我等只需完成最后一项课业,便可不堕轮回,不入三界,遨游于太虚宇宙之中,永获自由!”
“永获自由!永获自由!”学子跪地,振臂高呼,宽大袍袖纷纷落下,露出一条条苍白的手臂。
每一只手臂之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有的早已愈合,有的甚至还在滴血。
“天时已至,众生自由!”韦苓之骤然拔高嗓门。
下一刻,就见所有学子倏然从腰间拔出匕首,猛然朝着自己咽喉刺去。
“不可——”
朱佑樘嘶哑大叫声中,一抹青色暴旋凌空飙出,席卷整座祭坛,将所有人扫翻在地。
霎时间,寒气凛冽,狂卷冲天,众学子手中匕首掉落满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良久,风暴减弱,韦苓之和众学子愣愣爬起身,这才惊觉,所有人的匕首都消失了,而在祭坛中央,却多出了一人。
相貌无华,青衫飘逸,古朴剑鞘辉映火光,凛凛刺目。
“你是——连堂的带来的厨子?!”韦苓之慢慢爬起身,冷笑一声,“你们果然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吧!”郝瑟走出树影,一步一步踏上祭坛,“韦苓之,你蛊惑人心,谋害人命,若真有天道,早就劈一道雷下来灭了你!”
韦苓之看向郝瑟身后的朱佑樘,微微挑眉:“你们想阻止我?”
“有我在,你休想伤他们一分一毫!我堂堂大明子民,岂容你随意欺辱?!”朱佑樘直身而立,震声大喝,“诸位同窗,这韦苓之只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你们莫要受他的蛊惑!”
祭坛之上,二十三名学子,面无表情看着连堂,毫无任何触动。
朱佑樘神色一沉,猝然瞪向韦苓之:“放了他们!”
“我从未囚禁过他们,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对于他们来说,活着,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死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快乐,”韦苓之眸光闪动,“我只是——稍稍帮了他们一把……”
朱佑樘双目爆裂:“你——”
“铮!”鹤吟剑灿然出鞘,寒凛剑光贴着韦苓之的脖颈刺出,带出一道血光。
韦苓之微微侧目:“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没用的,他们都是成功的作品,就算今日不死,明日、后日、大后日——总有一天,他们都会选择死亡,选择自由,就算杀了我,也无法阻止他们——”
“你、你——混蛋!”朱佑樘红目大叫。
韦苓之扫望众人,脸上绽出一抹笑意,那笑容纯洁而无暇,仿若圣光笼罩全身,万辉耀目。
那是必胜的笑容,是酌定天下无人可破坏他的成果的笑容。
“啊哒!”突然,一记飞拳头狠狠砸在了韦苓之的眼眶上。
韦苓之眼前一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眼金星中,只能看到一双三白眼闪闪放光。
“谁说没人能救他们?老子偏说有!”郝瑟蹲在韦苓之身前,咧嘴一笑,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南烛甩袖一舞,飞出数枚药弹,轰隆隆砸出数朵蘑菇云,将整座祭坛笼罩其中。
待白烟散去,祭坛上又多出了二十多名黑衣人,每人手里都牵着一个五花大绑头戴麻袋的人质,为首的,正是流曦。
“将人都带过来!” 郝瑟高呼。
流曦率领众黑衣人上前,将所有人质压跪在祭坛中央,同时扯掉了他们头上的麻袋。
韦苓之、朱佑樘、南烛豁然瞪眼。
麻袋下的面孔十分眼熟,或者说,今日刚刚见过,正是这二十三名学子的家人。
此时,所有家长都是义愤填膺,怒喝阵阵:
“韦苓之,你这个禽兽!”
“我们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想害我的孩儿!”
“我们全都听见了,韦苓之,你就准备吃官司吧!”
郝瑟给流曦丢了一个眼色。
“松绑。”流曦令所有黑衣人松开了绑绳。
“我的儿啊!”
“我的孩儿啊!”
“你可受苦了啊——”
“韦苓之,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
众家长扑在自己儿子身前,大哭大喊,大叫大嚷,可无论如何叫喊哭泣,那二十三名少年,皆是一脸冷漠,仿若石雕一般。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们是想让这些父亲来救他们的孩子——可笑,实在是可笑,他们根本救不了!”韦苓之一边大笑,一边慢慢站起身,眉眼弯弯看着跪地哭喊的一众富商,眸光微冷,“对于他们来说,孩子只是一个附属品,就算这个死了,还有更多可以替代,他们不配来救人,他们也永远也救不了……我的作品是完美的,是无懈可击的!”
“好!说的好!”郝瑟鼓掌,踱步走到韦苓之身前,双眼长眯,“那么——这种父亲,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吧——”
说着,猝然转身,从流曦腰间抽出长刀,豁然插进了冯乙父亲的胸口。
“噗——”一股血水喷洒飙飞,淋了韦苓之一头一脸。
韦苓之双目暴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朱佑樘、南烛骇然失色。
“啊、啊、啊、啊……”冯乙跪在血泊之中,死死盯着眼前父亲的尸体,全身剧烈发抖,一双漆黑无光的瞳孔渐渐被血色染红。
“杀!”郝瑟面容狰狞,豁然挥下手臂。
二十二名黑衣人同时抽出长刀,狠狠扎入前方富商胸口。
“噗!”
“噗!噗噗!”
鲜红血浆犹如一尊尊喷泉,直冲天际,将冷月染成刺目血色,粘稠红液汇聚成血色的溪流,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