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风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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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不想嫁人!”
乔三老爷看见女儿的眼神,彻底明白了。但他是乔三老爷,他的心比冰还冷,比铁更硬,他言出如风,说过的话就是命令,永无更改。他只摆了摆手,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
小乔一跺脚,双手掩面,奔进后堂,一路呜咽,听了让人心碎。狼人终于明白了小乔对自己的情意,五年游荡,凄迷草原,苍茫大漠,狼人忍受了野兽都难以忍受的寒冷、饥饿、瘟疫,心早已变得硬如钢铁,冷如刀锋。只有他自己知道,小乔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每当想起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愉快,顿觉神清气爽,甚至在伤痛时,念念她的名字,痛苦似乎都能减轻。他做梦都想见到她,而且时间越久,感觉越强烈。当有一天,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时,竟然吓了一大跳,但想到这根本不可能,比梦还不真实时,他只有把她深埋在心底。可现实往往更残酷,此刻,狼人虽有一颗铁硬的心,也已化作齑粉。他脸色灰白,居然连眼神也变得空洞。一丝笑纹爬上乔三老爷的嘴角,他觉得这个意外竟带来了意外的惊喜,能看见扫了自己面子,声名甚至超过自己的对手倒在面前,岂非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狼人目无表情,并没有注意到乔三老爷的变化,他木然转过身,抬步就走。他显得那么疲惫,似乎脚步也变得格外沉重,但随即又不得不停下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挡住了去路。高个子不但高,也很胖,没有四百斤,至少也有三百八十,头顶下巴刮得精光,青虚虚没一根毛刺,左耳竟然戴了两个碗大的金环,随头摆动丁丁作响,腰畔也悬着一把弯刀,跟狼人腰间的弯刀一比,至少长了两倍,宽了一倍。矮子并不矮,至少比狼人高半头,但站在光头身边,想伸手拍拍肩膀,恐怕也得踮起脚尖,掌中没有兵器,手却藏在衣襟袋中,本来是件崭新的锦衣,却缝了两个丑陋的旧牛皮口袋,显然是临时缝上去的,为带上破皮袋竟不惜毁掉锦衣,足见主人对皮袋的珍重。
现在瘦子就伸出手来,踮起脚,拍了拍光头的肩膀,目光带着笑意凝视着狼人的脸,说道:
“我这个兄弟虽然不敢吃上官云飞的醋,却是对你大大地生气!小乔姑娘本来准备敬酒,全被你这只小狼给搅了。他一生气就要打架,每回打架都得拉上我”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谁叫我们是亲兄弟呢?!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想必这道理你懂”
“我懂”
狼人还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无精打采,透着说不出的疲倦。
瘦子又踮起脚,拍了拍光头肩膀:
“他叫白虎,我叫黑虎,我俩合起来叫辽东双虎”
人们吃了一惊,辽东双虎近年来名冠东三省,而且出手狠辣,绝不留活口,江湖人背后都叫他们辽东双绝。白虎一把弯刀曾把号称东北第一刀客的赵一刀一刀挥作两半,赵一刀竟浑然不觉,等拔出刀向前一扑,才发现自己已被拦腰斩断,在倒地的刹那,仍然看见下半身喷着血花向前蹿了丈余。赵一刀至死也不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快的刀,自己竟然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黑虎手中暗器又准又毒,没有人看见他出过手,因为死人没法描述那一击的速度和准度,但个个眼神却都透露出惊恐、不信和迷惑。
“听说你十四岁就杀过狼?”
白虎低下头,打量着狼人,目光如两条虎舌头,把狼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舔了个遍。狼人没有回答,只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等待下文。果然白虎居然弯下了腰,凑近狼人,耳语似的说:
“我十三岁也杀过野兽,不过是头熊”,虽说白虎压低了声音,可人们还是一个字都没落下,听得清清楚楚。大家禁不住替狼人捏了一把汗。
“你杀那头熊也不算大,还不到四百斤”
黑虎斜着眼看着兄弟,目光里却满是笑意。
“可见若是杀几只山猫野兔就叫人佩服得不得了,猎户岂不个个让人佩服得要死?!”
白虎哈哈大笑,声震屋瓦,屋梁上的积尘随着笑声簌簌而落。乔家大院本是仇家争杀的禁地,可是乔三老爷却并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背手旁观,倒像是在别人家里看热闹。
第五章 惊魂一刀
白虎笑声未落,就听见狼人说出了两个字:
“拔刀!”
这两个字竟如一根绳索,紧紧地勒住了白虎的喉咙,白虎的笑声瞬间顿住,不由地攥紧了刀柄。他竟然发现狼人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眸子冰冷如黑冰,目光尖锐如刀锋,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紧张的野性,黑虎也攥紧了皮袋里的双手,辽东双虎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被一条狼同时盯紧的猎物,稍一移动就会招来致命一击!他们本想趁狼人丧失斗志时捡个便宜,虽然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没有十分把握,他们绝不会出手,但他们此时才知道,狼即使身陷绝地也会发出致命一击,更何况是狼人,他是狼中之狼!然而这想法随即被自信所代替。当双虎握住了手中的冰刃,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肌肉也渐渐放松,就像入定的老僧,进入了空明。
狼人右手慢慢握住了刀柄,忽然间就像狼露出了利齿,选准了最佳角度,蓄势待发。围观人渐渐被场面的气氛压迫得透不过气来,所有动作都已停顿,时间霎那间也似凝结。双虎从小一起长大,多年形影不离,早已心神相通,当二人觉得已进入最佳状态时,随即同时出手!众人骤见一道S刀光,迅如雷声前一闪即逝的闪电,柔如舞女抖动的白绸,然后就看见双虎木然地站着,面色苍白,眼里目光涣散,嘴巴大张,涎水流了下来,白虎右手紧握刀柄,却一寸也没有拔出来,黑虎双手也仍然插在皮袋里,只是忽然间,人们竟见白虎的右臂和黑虎的双臂,渐渐渗出血来,慢慢向两旁歪过去,锵!白虎的断臂拉出了弯刀,落在地上,手却依然紧握着刀柄,黑虎的双臂分向两侧,手还插在皮袋里,摇摇欲坠。血箭一般迸出来,两人顿时成了血葫芦。众人中不乏多年行走江湖之辈,见过许多血雨腥风,但是多年后提起那天所见,仍然双手只抖。大堂里竟有一大半人在嗷嗷呕吐,尤其是年轻人和女人,呕出了眼泪,呕出了胆汁,也吐脏了新衣裳。
辽东双虎脸色因失血过多变得更白,白虎苦笑着左手急点,替黑虎和自己止住了血,又伸手把黑虎的两条断臂扯下来,牛皮袋应声而裂,袋中暗器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暗器形如飞轮,边缘尖齿泛着碧光,显然淬有剧毒。黑虎的两条断臂竟也变得漆黑,狼人斩断手臂的瞬间,手的动作骤然停顿,暗器尖刺划破了掌心。
狼人看着白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说:
“因为你是一名刀客,所以给你留一只手;又因为你做事太绝,不配用刀,所以断你一只手!”
然后又看着黑虎:
“暗器也是武器,但不可淬毒,一出手就想要人性命,这样的手一只也不用留!”
说完再也不看一眼,抬脚就走。出了厅门,他就看见了一双眼睛,高山之巅的雪永远圣洁、纯粹、高贵,绝不等同于人间的雪,受到污染、践踏、最后化成一滩浊水。这人的目光就像高山之巅的白雪,冷漠得超凡脱俗,高贵得只能让人仰视。他面白似雪,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仿佛郊外踏青的公子,对美景着了迷,正在搜索枯肠,寻诗觅句。但狼人却知道,这个人绝不是在欣赏美景,也不是在作诗,因为他看见了白衣人腰间的长剑,一把乌鞘长剑!剑鞘漆黑,白衣胜雪,稳如山岳,浑身上下散发出迫人眉睫的光辉。
狼人没有停步,双脚不紧不慢,踏着最放松的节奏,只要他想走,没有人能拦住他,即使乔三老爷也不能。但现在他的双足却蓦然顿住,野兽总能比人预知凶险,恰好他正是狼人。回过头,他又看见了同一双眼睛,白衣人白雪似的目光已渐渐凝成了冰,化作两束尖锐的冰凌,冰冷,甚至竟有些怨毒之意。如果眼睛能杀人,相信白衣人已把狼人大卸了八块,狼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怨毒的目光,甚至在以凶恶著称的狼群中也没见过。他多年与野兽为伴,殊不知人比狼更狠毒,社会也比狼群更凶险,这道理他迟早会明白的。狼人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也确信跟他没有结仇,可白衣人的眼神却分明把他视作仇敌,恨之入骨。他糊涂了,挠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幸好这时白衣人掉过头不再看他,当然他也只好走。
太阳渐渐西斜,白衣人不知站了多久,晚霞如血,他的心也在流血。他的身躯虽然站得挺直,可是灵魂却早已倒在地上,哀哀哭泣。他出神地望着西坠的斜阳,觉得心也在慢慢沉落,慢慢冰冷。忽然,他看见一个蒙面人抱着另一个人闪电般的窜上一匹马,捏断缰绳,猛拍马股,箭也似的直冲大门而来。蒙面人怀中所抱之人衣袂飘飘,颜色鲜红,如西天撕落的晚霞!白衣人已越了过去。
马快,人更快,马急如风,忽见前面陡然多了一个人影,惊得唏溜溜一声暴叫,人立而起,差点把马上人掀翻在地,蒙面人探手拔出背后长剑,疾风般朝白衣人搂头剁下!白衣人手掌一挥,轻拍在马脖子上,蒙面人忽觉头一晕,一剑走空,惊见座下马已四蹄离地斜斜飞起!他赶紧右脚摘蹬,顺势一点马背,往旁边急躲,落在地上仍惊魂未定,见左脚还穿着挣断的马镫,马已绝气倒地!白衣人雪人似的站在面前,目光也有如冰雪。蒙面人心里不禁一阵发紧,背上的冷汗一滴滴吐出来。
“放下人,摘掉面具”
白衣人没有丝毫表情,语气冷得像冰。蒙面人手哆嗦了一下,慢慢松开手。
“解开穴道!”
白衣人冷冷道,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蒙面人手慢慢抬起来,神情竟似有痛苦流露。忽然蒙面人抬起一半的手猛然转向,哧!三只袖箭打向白衣人面门,同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