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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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小姐眼尾绯红,皎背如弓,口齿不清道‘霸王,夫君,好哥哥,你慢一些’。
沈长释嘴角含笑,姜青诉瞥了这一眼,哎哟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沈长释立刻护住了自己的书,猛地回头朝姜青诉瞥过去:“白、白、白、白大人?!”
姜青诉道:“沈,你字漂亮,文采不错,何必写这些东西呢?”
“这是我的乐趣。”沈长释见姜青诉没生气,知道她没看出多少来,于是将阴阳册收在怀中:“你怎么这么有空,没与无常大人一同去奈何桥?”
“去奈何桥做什么?”姜青诉问:“难怪我没瞧见他人。”
“今日朱鹤过桥,无常大人要去带他入地狱呢,他这等罪行,得下十几层。”沈长释对姜青诉摆了摆手道:“不如你也去找他吧。”
姜青诉瞥了他藏得好好的阴阳册,对沈长释道:“我回头就让单邪把你这本破书给收了,叫你天天不写点儿好东西。”
“哎呀,你就去吧,白大人!”沈长释叹了口气。
姜青诉提着裙摆出门,也往奈何桥的方向走。
等姜青诉出门了,沈长释才将阴阳册掏了出来,册子上头已经被他写了许多,厚厚一本,各种姿势各种花样各种玩法儿都有,沈长释将自己的宝贝在桌上平整铺开,长叹一声:“若我还在人间,这书要是卖到青楼里去,我定能名垂青史。”
另一位上辈子名垂青史的朱鹤的确一早便身死魂散,要来地府了,不过他的魂魄在离魂道飘了许久,故而来迟了一些。
姜青诉赶到时,恰好瞧见单邪与朱鹤站在一起。
此时的朱鹤便是佝偻着背的枯槁老人,人死了什么都不变,他在人间就算披上了与单邪一模一样的假面皮,等成了魂魄一缕,终归还是会回到自己本来的样子的。
单邪见姜青诉过来了,问她:“你怎么来了?”
姜青诉道:“单大人以前从不接鬼魂,即便要入地狱的,也都是让阎王殿的鬼差送,又或者是沈、我来送,今日你自己来接,朱鹤有这么大的面子,我怎么能不到?”
姜青诉这话是挖苦给朱鹤听的,这人生前疯魔得厉害,也不知死后能否顿悟。
他上一世死后得单邪亲自送到孟婆处轮回井,这一世死又得单邪亲自来奈何桥迎接,好大的面子。
朱鹤胡须颤动道:“以前的白大人没你这般多话。”
姜青诉挑眉,朝单邪看过去:“看来单大人的确有过许多许多的白无常啊?”
单邪觉得她这话味道不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姜青诉嘴角挂笑,也不愿意和朱鹤计较。
第126章 双生仙:十四
朱鹤嘴角挂着苦笑; 轻声问道:“上一世我没喝孟婆汤,这一世我想要一碗,不知黑无常大人可同意?”
单邪略微皱眉道:“不合规矩。”
“便破一破规矩吧; 反正这么些年; 你也没少破规矩了。”朱鹤抬头朝姜青诉看去,又叹了口气:“我此番入地狱; 不知要在里面待到几何,我知地狱时间与人间不同,人间一日,地狱百年,我将受如此折磨; 只想讨一碗汤,让自己轻松些,如此也不行?”
单邪沉默了半晌; 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行。”
他转身带着朱鹤朝孟婆处走,姜青诉瞧见朱鹤脚下虚浮,双手垂着,这等魂魄已是残败,入了地狱; 怕是永远也出不来了。
魂魄亦有终结处,受尽折磨还是会魂飞魄散的; 一碗孟婆汤; 将朱鹤上一世的抱负与才华,这一世的偏执与邪念统统洗尽; 如此消失,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
姜青诉知道单邪本就不是恶毒心肠,一碗汤,他愿意给,也是给当年的才子朱鹤最后一丝安慰罢了。
于是姜青诉站在了单邪的旁边,与他们一同往孟婆处走。
到了孟婆处,见了不远处的轮回井,朱鹤道:“六道轮回,当真神奇,若让我再来一世,我恐怕还会钻研生死,妄图破开生死之局。”
姜青诉听他这么说,轻声笑了笑:“你已经做了许多,也给十方殿添了许多麻烦了。”
朱鹤朝姜青诉看去,微微挑眉:“是吗?”
“是啊,苏裘曾不经意透露了一些话,让我得知这几十年来我们办的案子中,多多少少有你掺和其中的,琅城梅庄的梅灵,是否是你赠与李家的?”姜青诉问他。
朱鹤点头:“的确如此,我不仅蹭了琅城梅庄的梅灵,我还让其富饶几代人,只可惜李慕容只是凡尘女子一枚,她的心中只知情爱,既有梅灵在手,却没想过为自己再造一次人生。”
姜青诉轻蔑地笑了一声:“你算上上一世,在世间也算是活了八百多年了,却没有我这个还没活到八十年的人看得透,你自己都说人间百味,处处是情,你嘲讽单邪不懂人情冷暖,活之意义,你又懂?”
朱鹤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不过他朝姜青诉看去,却又不想反驳了。
姜青诉走到孟婆旁,拿起空碗,孟婆舀起一勺汤倒入碗中,她将碗递给了朱鹤。
朱鹤双手接过碗,对姜青诉颔首道:“多谢白大人亲自端汤。”
姜青诉听得出来他的话中没有谢意,撇了撇嘴,正欲往站在不远处的单邪走去。
单邪从不靠近轮回井,轮回井通穹苍,他与穹苍之上的人太多年没有接触,故而也渐渐不去接触了,姜青诉懂他,所以单邪在距离孟婆处百步的距离便停下了。
朱鹤见姜青诉要走,开口道:“白大人,我这一口汤喝下去,什么都得忘了,白大人还是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你居然有话要与我说?”姜青诉觉得新奇,停下了脚步。
朱鹤手中的孟婆汤还冒着烟,看上去像是滚烫的,他在孟婆处找了块石头慢慢坐下,叹了口气道:“我与黑无常大人认识比白大人认识得早,你就不想听听他过去的事儿?”
姜青诉微微挑眉,若朱鹤说的是单邪,她倒是可以停下来听听。
“你说。”
朱鹤道:“那时的地府井然有序,那时的黑无常大人浑身戾气,他即便与人说话也从没有低过一次下巴,我感激他的赏识,也不屑他的自傲,但得知他的能力之后,我知晓他的自傲是与生俱来,不论如何也改不掉的。”
“我见过他对世人皆无情,在他的眼里,皇族的魂魄与乞丐的魂魄没有区别,目不识丁的粗汉与饱读诗书的状元也没有区别,偏偏那时我能在众多魂魄之中,得他半点青睐。重生之后我曾想,我要变成另一个他,必要学会他的一切,故而我花了许多年,拼凑了那张脸,也花了我的一生,假装自己是个冷漠暴戾之人,绝不付出情感,绝不正视他人。”朱鹤深吸一口气,对着孟婆汤吹了吹,他的手有些抖,说到这些眼中仿佛还带着泪花。
姜青诉听他说的这些话,回忆起了初见单邪的时候,他那时的确有些朱鹤所说一样,姜青诉入了十方殿许久也没得过单邪的一次正视,也是经过几年的同僚,渐渐才演变成而今的关系。
正因为与之了解,姜青诉才知道单邪心中的柔软,他并非是无视,而是一视同仁,正因为在他这儿全都一样,才显得全都不重要。
朱鹤与单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如何能了解真正的单邪,又如何能懂他?
朱鹤道:“那时的十方殿也有白无常,我见过,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官,已在十方殿做了百年,即便是这百年,也对黑无常大人起不了半点作用。那白无常之职,正如而今的长舌鬼差,说是同僚,便是下属,谁都没在他身边留下痕迹,这个走了,下个再来。”
“可你不同。”朱鹤微微皱眉,嘴角挂着苦笑:“偏偏你不同,你改了他太多。”
姜青诉有些自豪,她也觉得自己改了单邪许多。
她进入了单邪的心,所以能够让单邪不再行尸走肉,他有了除暴戾之外的情绪,喜怒哀乐皆占其,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
“他这样挺好,不藏心事,对人温和,十方殿也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单邪的名字在地府不是让鬼差阴司闻风丧胆的禁忌,只是个普通的黑无常,如此多好。”姜青诉轻轻笑了笑。
朱鹤抬头看向她,眉头没松:“真的好吗?”
“哪里不好?”姜青诉问。
朱鹤道:“利刃就该见血封喉,若磨了它的利,它便不是利刃,是钝物,是废铁,如此刀不成刀,铁不成铁,我觉得……不好。”
姜青诉面色一僵,她看着朱鹤的双眼,总觉得能从其中看出些什么,朱鹤一口饮下了孟婆汤,起身朝姜青诉一步跨过来,猛然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摇头道:“所以,你是那个将名刀变成废铁的人,你不能留在地府,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姜青诉正欲还口骂他,单邪不是利刃,他是人,鲜活有感情,生来必有软硬两面,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朱鹤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符贴在了姜青诉的心口。
姜青诉顿时一怔,那黄符如烈火蔓延,钻心之痛即刻让她仰头叫了出来。
耳畔狂风四起,姜青诉的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孟婆、朱鹤,以及朝她迅速跑过来的单邪,一切皆成黑影。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被大火烧成了一个空洞,伸手摸去已经摸不到黄符,就连她的手都开始如细沙散去。
姜青诉慌了,疼痛已经被她忘记,眼前蒙上了一道白光,最后连影子也再看不见,她瞧见自己的发丝成了一粒粒光点,身体逐渐散开,这个过程不过是短短的一眨眼,迅速得让人来不及防备。
这回毁去的不是她变化出来的肉身,而是真切的魂魄。
从她对姜府有记忆的那一刻,所有刻印在她脑海中的东西都被迫与她脱离,她能看到那些都成了泡影,顺着她的发丝、身躯一同消失,白光之中,她瞧见了一个影子。
那人一身黑衣,乌发飘逸,一双凤目满含柔情蜜意,他本是朝自己走来,却不知为何越走越远,姜青诉朝那处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