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浮图-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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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弱弟寡母,只靠我支撑门户,男子身份究竟方便一些。因有这件家传法器,于是也就从小一直用到了现在。”
燕开庭目光在孟尔雅手中的如意形坠子上来回扫了数遍,满足好奇心后,“哦”了一声,就没事人般向后一倒,又歪在车厢壁上昏昏欲睡。
付明轩则微笑着点点头,侧身拨开车窗帘子向外看,注意力全转向了外面。
孟尔雅被两人平淡的反应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过关了,但是此刻燕、付两人已经连半点眼光都不再分给她。
孟尔雅呆了片刻,一抬眼发现玉京城门已近在咫尺,连忙将改变气息的法器带好,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直到马车驶到燕府大门口停下,那两人都不曾再吩咐片言只语,不过孟尔雅心中已暗暗做了决定,她可不认为付明轩揭穿她身份,只是一时兴起。
而她这次被卷入匠府高层内斗,虽是无妄之灾,也已经容不得她轻易脱身。就算燕开庭放过她,那几个大管事也不会放过她,只看如何应对了。
燕开庭跳下马车,也不回头,只举手挥了挥,算是与付明轩道别,就大步向府门内走去。
孟尔雅手忙脚乱地下来后,和门卫打过招呼,并没跟着燕开庭走,而是急急溜回给小管事们临时休息的院子。
也有同样来休息的同侪问她今天去哪儿了,孟尔雅一概摇手不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如此这般做足表面功夫后,就静待大管事的传唤。
不管这次是哪位或哪几位大管事在算计燕开庭,显见已成不了事。然而以孟尔雅对匠府如今形势的了解,也不认为燕开庭回去后就能一举反正。因此她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得应付好接下来必然会有的诘问。
燕开庭一路直奔主院,当他跨进正堂时候,里面已等了五、六个人。
燕开庭目光扫过,毫不奇怪地看到,大多是之前不久在东屯镇见过的面孔,胡东来顶着一张青紫未褪的脸也赫然在列,这几人就是原本为他准备了去“处理”分行事务的班底。
众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燕开庭径自走到上座,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你们有事?”
众人互看一眼,由胡东来首先道:“府主,您解掉方匠师的合约,实在不妥啊!”
燕开庭淡淡道:“我都刚回来,你们怎么知道的?”
胡东来坦然道:“分行事务,乃属下们职司所在。虽然府主早些时已经亲身前往,属下也随即赶去,只是不巧,我们到的时候,您已经离开了。”
燕开庭点头道:“那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事情结果,我也可以省点口舌。分行那边,今晚就派人入驻,我已请了镇上的宋守备也同时拨人过去协防。‘逢魔时刻’是玉京重大事务,不可有失。”
胡东来没想到燕开庭完全不和他讲道理,直接宣布结果,并且连后续事务都已经布置大半,还拉了第三方进来,这可有些不好办了。
他顿了顿,叹息道:“属下知道府主对分行的飞来横祸心中有气,只是方匠师为‘天工开物’服务多年,解约得太过轻易,其他分行看在眼里,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燕开庭问:“你是觉得我给他十六年年俸超过标准?其中一半从我私库出。”
胡东来一窒,燕开庭这个问题角度刁钻,他若顺着回答,就生生被扯开了话题重点,他若不回答,总不能默认是自己觉得给钱多?
这时旁边一名须发皆白的管事发话了,他显是仗着自己是在座年资最长的,口吻颇为倚老卖老,“府主,钱还在其次,我们是都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方匠师解约,对匠府的影响不好。”
燕开庭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有人与他眼神一对,就低下头去,有人则是一脸木然,定定看着他。
“方南恩请辞,我准许,并赠之以厚俸,此事有东屯镇守备宋梓为见证。不管你们怎么认为,怎么理解,对我来说,所谓节骨眼,就是守护玉京和各镇安然度过‘逢魔时刻’,这是‘天工开物’立足于此间的责任。”
燕开庭道:“如果有人和方南恩一样,不想与匠府共担此责,也可以请辞。”
胡东来缓缓道:“府主,方匠师不是这个意思吧?”
燕开庭哂笑,“胡东来,绕来绕去不累吗?我没兴趣知道你们原本是什么意思,也没兴趣这个时候和你算账。有话留到大战后再说,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的话。”
胡东来微微皱了皱眉,想不到燕开庭和他们这些老府主的亲信,似真似假糊涂拉扯了两三年后,选在这个时候彻底撕破脸皮。
他眼角余光看到另外几位在场的大管事,与他同盟者面露茫然无措,非同盟者则似有狐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威严响起,虽然说话的人不知身在燕府哪个方位,可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大战当前,一切以御魔为重。其余闲杂事等,战后再论。”
众管事互相看看,再无一人说话。
夏平生既然发了话,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便是最终决定了。
第二十三章 有凤箫韶
燕开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出正堂,一眨眼身影就消失在树木扶疏、重重楼宇间。
堂内众人面面相觑,无趣地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胡东来和两名四十多岁的管事。
其中一个圆脸的左右看看,见再无闲杂人等,端着的表情放松下来,露出些焦躁。“大总管这是什么意思?看他平时也挺烦那小子的啊,这次的祸事还要劳动他去给外人赔笑脸,怎么反倒向着那小子了?”
另一个精瘦的高个子道:“齐兄慎言,就算这里没有旁人,也还是把称呼改一改的好。大总管古板端方,被他听见,先不管曲直是非,只怕你就先讨不了好。”
齐大管事满脸不愉地嘟哝道:“大总管可是计夫人的人,对个拖油瓶这么好,难道是这些年处出感情来了?”
高个子闻言摸摸下巴,道:“非也非也。若论亲近,胡管事是计夫人的嫡亲侄儿,就如同半子了,怎么都是自己人。以往胡管事这边递上去的事情,哪件大总管驳回了的?好叫齐兄知道,培养人可不是一味放纵,还有一说,以顽石磨刀!”
齐管事恍然大悟,“何兄的意思是……”
高个子作势一拦,道:“齐兄了解了就好,不必说出来!”又指指胡东来道:“胡兄弟眼见就要晋阶上师,这可是实打实的能力,这才是真正的锋锐刀兵,和假借仙兵利器不可同日而语。顽石嘛,总归是顽石,待刀兵磨就,石头也就没有用处了。”
胡东来没有说话,只是矜持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就是默认了。不得不说,胡东来不愧“玉面郎君”的诨名,即使脸上有伤,也不损他俊逸风姿,翩翩风度。
齐管事大大惊喜,“炼器的上师那可了不得!我们对着扬州人能有更多砝码了!”
高个子连忙嘘了一声道:“斯事体大,当徐徐图之。”
齐管事立时噤声,又环顾四周,正堂本就没有闲杂人等出入,并不见异常动静。
胡东来于此刻开口道:“这次局没有做好,虽是种种意外,又有付家介入,但不管什么原因,没做好就是没做好,夏师敲打一番也是为了我好。况且‘逢魔时刻’即将来临,齐管事也知道,夏师是极有担当的人物,以战事为重,是应有之义。”
话说到这里,齐管事才疑虑尽去,连连点头。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高个子,也即是匠府大管事之一何启安,与胡东来交换了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色。
刚才两人一拉一唱,终于将这位手上有颇多本地匠师人脉的齐雄大管事安抚了下来,让他相信夏平生即使面上需要做得公正,背地里仍是倾向于胡东来。
而这个认知,也是“天工开物”许多管事,乃至玉京城里不少人的看法。
以夏平生之能,自立一方都足够了,却一直安于计夫人属下。且在她去世后,还守着匠府基业,毫不专权。如此忠诚,爱屋及乌,偏心些计夫人的血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燕开庭离开正堂,就向内院而去。
燕府在玉京经营数百年,城中主宅占地极广,从外面看横跨三个街区,内里的主要格局也分为三个部分。
一是外院。这也是“天工开物”主府所在地,除了用于集中议事的正堂,还有大小会客厅、财务室、库房、供各级管事歇脚的院落、白天黑夜都供餐的食堂等林林总总建筑,占据了整座燕府一半的土地。
二是内院。乃是燕府历任府主住家之所,拥有一座玉京城闻名的“花不谢园”,经过数百年精心维护,收集了数州名花,一年四季轮番绽放。
三是客院。即是燕府留客居所,里面包括十二座大小不一、风格各异的精致庭院,摆设装饰奢华程度比内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夏平生就长年住在这里。其余就是“天工开物”接待客人时才会启用了。
在客院和内院之间的宽阔广场上则矗立着燕家祠堂。六年前祠堂因天火坍塌,之后不知为何没在原址,而是紧邻废墟重建,残垣也并未完全清理干净,所以现在还能看到焦黑的地基和断壁。
燕开庭经过广场的时候,缓缓止步,远远望着白石墙面的祠堂,以及旁边黑色的废墟。在阴天的铅灰色天幕下,黑与白对比格外刺目。
燕府的三院都各有通道和门户直接通向府外,这片广场只有在三院间往来才会路过,而能够有权限内外通行的人并不多,因此这里反倒成为府邸中最为冷清的一个角落。
或许是因为无人打扰,燕开庭在原地站得有些久了,可他自始至终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要走近祠堂的意思。
忽然他蓦地转身,正好和后边巷道中转出的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一路走着,东张西望,脚步还有些不确定,像是很不熟悉周围环境。一抬头,冷不防撞进一双凌厉的眼中,不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