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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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系紧棉睡袍,坐到走廊上来,一边看他们劈柴,一边端着杯子,品尝着逸晨先生从城里带来的挂耳咖啡。
梁欣干这活儿显得驾轻就熟了。从他很小的时候起,逸晨就总是带着儿子自己动手劈木柴作为冬季家用壁炉的燃料。
逸晨的道理是:如果一个孩子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劈过柴,他就会以为冬天的温暖来自人工的壁炉,而不是大森林的慷慨。
我走下走廊,凑近过去,仔细打量着他们正在对付的那根橡木。
从年轮上看,这棵橡树生于1860年。那时美国还在内战中。
橡树在这个地区的生长并不常见,只有冬湖镇附近山区的垂直气候带才会有。橡树也不是当地人最喜欢的壁炉燃料。与当地比比皆是的白桦树相比,橡木的生长速度太慢了,而且成活率很低。
橡树的树皮是这一带多如繁星的野兔们最爱啃噬的食物。冬季,田野里的庄稼都收割了,草丛干枯,掉落的种子也被深深的大雪和冰层覆盖,橡树的树皮,就成为兔子过冬食品的最好选择。每年冬季,橡树的树皮都会被兔子啃掉一圈又一圈,直到来年夏天发芽再生。很多橡树就是因此而夭折了。一棵橡树,要长到兔子够不到的高度,必须经过十年或更多的时间。
每一棵幸存下来的橡树,要么是生长地点十分偏僻,躲开了兔子的视线,要么是碰巧赶上那些年份森林野狼和黑熊队伍壮大,兔子数量不足。
或许有一天,将会有一个耐心的植物学家会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一带橡树林的生长规律,绘制出橡树生长的速度曲线。
这条曲线会显示,橡树每十年就有一个生长的波峰,它们和兔子数量的最低谷恰好是对应的。
我捡起一根他们劈好的橡木柴禾,发现父子俩的手艺都相当傲人,柴禾的边缘既笔直又光滑,要把一根如此硬度的木柴劈得这样整齐,不仅需要臂力,而且需要使斧头的巧劲儿。
我不由得赞叹道:“真是好活儿,和当地的大叔们劈得一样好。”
逸晨先生说:“我可不像你,大小姐出身,我出生在农村,从小就给家里放牛、打草、砍柴,和当地的大叔们没有两样。”
他指了指梁欣,说:“我希望他也能一直保持体力劳动的本色,不要变成写字间里的大少爷。”
(三)
太阳下山以后,天色瞬间黑暗下来,外面的气温迅速下降。
晚饭前,梁氏父子俩把劈好的橡木搬进了木屋,横一根斜一根地架在壁炉里,用点火器点燃了,红红的火焰迅速给房间带来了温暖。
梁欣和卡佳又过来点燃了铁皮炉,在炉子上开始烧水。
逸晨先生对儿子说:“你看,为了让我们暖和一晚上,森林付出了上百年积蓄下来的阳光。今晚,我们的体温都拜太阳和森林所赐。”
他说:“我们要懂得回报。”
梁欣用力点了点头。
他的确牢记了父亲多年来的教诲。梁欣一直是一个出色的环境保护者,这辈子,坚持不懈地从事环保公益,用他的镜头和身体力行的行为,为宣传环保,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梁欣在那天晚上的日记里写道:“10年前,在这片森林里,也许有上千粒橡树的种子发芽,但只有这一棵橡树躲过了兔子的牙齿存活下来。它积蓄了100年的阳光,释放在我们的壁炉里,变成了我们全家的体温和生命。我们的生命和森林是一体的,从来就没有分离过。”
后来,梁欣的住宅,也一直保持了壁炉这种怀旧的设施。每到冬季,他也会带领自己的儿子,亲自劈壁炉烧的木柴。
梁欣家的宠物猫猫则始终坚定地认为:梁欣就是一切温暖的魔法制造者。
每次梁欣半夜三更醒来,抖瑟瑟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走到起居室去给壁炉加柴禾时,他家的猫猫总是闪烁着绿光莹莹的大眼睛,岿然不动地挡在梁欣和炉子之间,要亲自观摩梁欣施展他的魔法表演。
梁欣不得不屈尊趴在地板上,从猫猫的两腿间把柴火伸过去,放进壁炉,又把点火器从猫猫的尾巴下伸过去,把柴禾点燃。
猫猫带着无限敬仰和崇拜的神情,看着梁欣趴在它前面完成这种操作。它的这种执著的围观精神,堪称惊天地泣鬼神,可令大河改道,能令群山低头。
第二天早上,天气暖和起来了,壁炉也就熄灭了。梁氏父子俩又勤快地扫清壁炉里的炭灰,把变成灰烬的橡木送到营地的果园里,作为果树的肥料。
这样,这棵橡树就会变成明年脆香的红苹果,再次回到我们中间来,再次带给我们生命富足与甜美的温暖。
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循环的,一次又一次地消隐,又一次一次地回来,以不同的形态,支撑着我们的生命,与我们融为一体。
第九百六十五章 野外写生(上)
(一)
逸晨先生带着儿子到来之后,另一个重要的户外活动就是:野外写生。
逸晨先生总是带着梁欣去描画大自然的风光,领略大自然惊心动魄的壮美。
他对梁欣说:“大自然的意思,就是万物一体,我们人类来自于大自然,始终是大自然的一分子,但是,现代工业化让我们变得对大自然越来越无知,越来越无情。我们在心灵上不断地回归大自然,绝对不能说是一种消极的退步,而是摆脱疯狂,回归正常。”
因为逸晨想要把这段时间在森林里的部分自然景物写生,作为插画,加入到我正在写的《吉诺弯刀》中去,所以,他邀请我和他们父子一起出去写生。他让我选择喜欢的景物作为写生的对象。
于是,我也拿了一个画夹子,跟着他们父子,来到了密林当中。
他们画画的时候,我便也陪在旁边,随心所欲地涂鸦几笔。
面对千姿百态的大自然,我常会羡慕你和梁生都那么会画画。
我始终只会画最简单幼稚的图案,技巧贫乏且生涩,完全不足以表达大自然给我的心灵滋润与震撼。
(二)
我们沿着林道,从一棵白杨默默地走到另一棵白杨附近。
天上细雨蒙蒙,微风轻拂,白杨树叶随风飘动,簌簌有声,雨珠到处淅淅沥沥。
我们在一个旅游者休息的凉亭里安顿下来,逸晨先生让我和梁欣分别画白杨树的叶子。
逸晨先生说,白杨树的树叶是雷鸟最喜欢啄食的叶子。它尤其喜欢吃树顶端的叶子。
雷鸟是这个地方春季很常见的鸟类,头颅的骨型非常有特点,十分容易辨认。
据说雷鸟在侏罗纪就有了,比我们人类古老得多,有可能是雷龙的先祖之一。它一定不能同意人类的说法:人类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我们是冬湖镇及周围森林草原的主人。
凉亭的近旁什么地方有一个水洼。水珠从高高的大树的树枝上均匀地滴进这个水洼里。那树枝有高的,也有低的,那水滴也就有大的,有小的。
我一边随意地勾画着树叶的轮廓,一边细细体味着这种声音。
大自然总是在昼夜不停地演奏着生命的华章。
但是,倾听这种音乐,却需要有宁静澄澈的心和充足的灵性。
一待领悟过来,花开花落,树叶随风摆动,鸟鸣水流,一切都成了美妙无比的音乐。
我们坐在凉亭上安静地画着。
森林中始终充满了植物们和野生小动物们热闹的交谈。
我们人类彼此招呼用的是声音,而森林,却用的是香味,此刻每一种花木都散发着自己的香味。
梁欣碰了碰我的胳膊,指给我看对面大树下的一个巨大的蚂蚁窝。
他轻声对我说,当地人告诉他,这便是这片森林中最大的一个蚂蚁王国。蚂蚁的数量惊人的众多。当地人把它叫做“中国”。
我对这个名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这个蚂蚁窝,在游客侵入森林后,并没有存在多久。有个打猎的游客在数年后出于好玩,一把火把它烧毁了。蚂蚁焦黑的尸体,一度铺满了林间的地面,惨状可伤。
后来我再去的时候,那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只多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亿万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因为一个游客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森林里一切都有定规,彼此之间都是协调地联系着。但是,人是变幻无常的,什么都会做得出来,因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尖刻地干扰大自然的生活。
(三)
我们站在清澈见底的融冰的水塘前面,欣赏脚下的小朵浮云。
沈先生和卡佳都说,在这片林子里的林中空地上,很早以前是住过人的,这条小路就是那时候的人走出来的。
我们满怀崇敬之心看着那条前人踩出来的林中小径,想象着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举着火把从这条小路上的岁月。
他们那时想到了久后岁月中伫立在此的我们吗?
逸晨先生说:“就像树木存储着千百年来阳光的能量一样,千万年来人们生活在大地上,彼此也赠送着欢乐,把它积聚起来,传承到久远的以后。”
我们经过森林里一些老朽树的巨大树墩。
它们的周围在严冬季节原是一片宁静。可现在,热烘烘的阳光穿过树枝,落到它们黑暗的阴影里。
树墩一发热,周围的一切便都得到了温暖,成长起来,活动起来。
树墩上长出了新绿,随后,终被各色繁花覆盖上了。
梁欣和卡佳好奇地停下来数了一下:仅仅在太阳所照到的一个明亮发热的光点上,就停着十只螽斯、两只蜥蜴、六只苍蝇、两只步行虫……
梁欣用数码照相机的镜头拍了一只步行虫,他在显示屏上指给我看步行虫足部那些短短的茸毛,看得我冒了一阵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我头上掉下来一个松果,砸在我扎起来的丸子头正中。我哎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