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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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流贼黑压压一片沿着方圆不过四五里的东昌府城蔓延,竟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架势。待仔细观察城外,李信更是愤怒的发现,流贼之所以几乎在几日间便尽复规模,全在于他们裹挟了大量的百姓。其中,哭号咒骂之声甚至已经传到城墙之上。
而就是这样一支乌合之众的流贼大军,竟然毫无预警的奔袭到东昌府城之下。此时,李信已经来不及追究到底是哪位主将营官的责任,他在犹豫的是,如果革左五营逼迫百姓们蚁附攻城,他究竟是否该下令回击!
陡然间,城外声音大作,之间成千上万的百姓如蚁群蝗虫一样压了过来。只见他们人手提着一口布袋,眼瞅着到了城下,三卫军将士们都在焦急的等着大将军下令反击。可是李信的声音并没有响起,百姓们到了城下后一一将口中的布袋往城墙下抖落,沙土自袋中倾倒而出。眼见如此,李信面色又是一变,流贼何其歹毒,竟试图以此来攻克城墙。
就在李信犹疑是否下令攻击城外被裹挟而来的本地百姓时,张方严竟然也在听到流贼围城的消息后,亲自上城来督战了!
城外革左五营中军,贺一龙得意洋洋,这一招驱虎吞狼,是他的得意之作,除非城中的官吏下令屠杀城下填土埋城的百姓,否则就只能坐视城外的土坡一点点加高。等到土坡高到可以徒步上城时,便是城中军民的末日到了。
贺一龙早已经暗暗发誓,一旦破城便屠尽满城人口,以震慑官军,同时也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恶气。自己手握两万大军,居然被官军几百骑兵故部的疑兵下的作鸟兽散,尽管这其中主要是阎寺粮草被烧之事使然,但还是被革左五营的老兄弟们取笑不已,其中自己的同宗兄弟贺锦更是极尽取笑之能事,害的他在部下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回他们在冠县、馆陶一代裹挟了数万百姓,悉数驱赶至东昌府城下,欲一役而毕其功。因为阎寺粮草被烧的缘故,东昌府位于大运河之畔,就像一枚钉子钉在革左五营沿大运河北上的必经之路上,如不除去便会有后路被断之虞。
“兄弟,不如你且在此攻打东昌报仇,俺带着本部人马,去袭取临清,正好可以一举两得……”
贺锦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贺一龙断然拒绝,他们此前分别都有败绩,总结原因便是这分兵之故。贺一龙指责他好了疮疤,这么快就忘了疼,提出来必须先下东昌,再取临清。
流贼去而复返,正在家中享受齐人之福李双财接到了官府的军令,令他召集本队治安队员集合,进入战时戒备,控制城中本队负责区域的治安。丫鬟画儿自那日返回城中后,便被他纳入房中,好一通发落,一夜折腾下来,竟是觉得此生没有白活,老天爷何等的厉害,竟能造出女人这种可令他神魂颠倒的尤物来。
李信果然信守承诺,任命李双财为东昌府城中治安队官后,又择城中无主宅院赏赐与他,外加白银千两。如今他在城中已经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由一个人人唾弃的穷汉,一跃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前后距离亦不过四五天而已。
看着小鸟依人,千依百顺的画儿,李双财很难将她与那个敢于拉曹兆吉添命的烈女联系到一起,尽管一切都像做梦,可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尽如人意。直到昨夜,城中大户张家竟然派了人来提亲,他终于意识到了心底里所遗憾的是什么。
不过,此刻李双财却没功夫想这些枝节情,他还要领着手下的治安队员们与官府一道抵御流贼攻城。否则城破之后,一切都将成为梦幻泡影,他也将被一夕之间打回原形。
第五百八十一章 驱羊吞虎
百姓们在流贼的逼迫驱使下以土填城,眨眼间便已经在城墙下堆起了数尺之高的土坡,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贼兵将很快便能踏着突破奔上城来。
城上守军出自本地的保境安民队与三卫军各有半数,三卫军向来习惯令行禁止,尚且镇定自若,倒是保境安民队的本城人开始急躁不堪,私下嗡嗡一片,可碍于李信镇虏侯的高位,谁都不敢大声主动出言。
“再这么下去,流贼就要破城了……”
“也不知侯爷将军在寻思个甚?难道就因为是本乡本土的百姓,就放任不管?”
“还能为甚,朝廷的官怕杀了百姓招骂名,招麻烦……”
“嘘,不要命了……”保境安民队的嗡嗡嗡最终在某位队官的呵斥下噤声。
这些话语七七八八传入李信的耳朵里,他当然可以理解本城百姓们的想法,自家财产虽然经历革左五营的劫掠后所剩无几,老幼亦是被赶出城去,但毕竟还有个家的架子在,若是让这些急欲复仇的流贼轻易破城,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怎样的厄运,结果不言自明。是以,这些人是坚决主张奋力反击的。
“镇虏侯还请体恤百姓,这些,这些都是被裹挟来的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李信的身后传了过来,就算他不回头也听得出来,除了张方严还能有谁。体恤百姓,一句话说的轻巧,难道又要放任流贼的谋划得逞吗?
都说衣冠夺人威势,张方严自被皇帝重新启用之后,身上那退休致仕老翁的唯诺之态,正也逐渐消退,一朝部堂的影子已经渐渐恢复,现在果然又来插手他如何守城了。
李信只请张方严往敌楼内安坐,只需观战助战即可。老头子岂肯乖乖就范,声言为官一任,便要鞠躬尽责,他虽然老朽,但贼兵来了也要以这把老骨头填上去。
眼见张方严的固执劲头上来,李信也不再理他,转而令人找来牛皮纸卷成许多喇叭状的皮纸桶,然后选出十几个嗓门大的齐声向城下喊话。
“城下父老乡亲,官府有律令,从贼者立斩,大将军体恤你们是受贼寇胁迫,如果此时撤离开城墙二十步开外,你们就还是大明百姓,否则,否则以通贼论处……”
城上反复的喊话似乎起了效果,有些百姓们迟疑了,只是队伍后面的人动作稍有缓慢,流贼为了震慑百姓,居然手起刀落,一连砍了十几个百姓的脑袋,吓得百姓们再不敢磨蹭。有人到了城下,终于忍不住愤恨,向城上喊话:“官爷,不是俺们不想,是动作慢了都要没命啊!官府官府,不该保境安民么,何苦让俺们老百姓做风箱里的老鼠?”
立于城上的李信面不改色,心里却在天人交战。张方严却又在耳朵旁聒噪,“听听,让百姓们如此指责,岂不脸红?身为大明官吏,不能保百姓安宁,却要百姓们去送死,镇虏侯,你于心何忍?”
张方严直指李信命人朝城下百姓们的喊话,但是李信却冷冷道:“李信身为大明武将,只管杀伐决断,亲民料民却是诸位庙堂明公们的本职所在吧?如今流贼袭我大明城池,有令而不退者,俱为我大名之敌寇!”
张方严顿时一愣,却未料到李信竟也有这伶牙俐齿的时候,竟一时语塞。不是他辩不过李信,而是李信之言一语而命中要害,天下民不聊生,不正是他们这些庙堂明公的责任吗?到头来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一个只知守土打仗的武将呢?
“侯爷,小人李双财奉令上城换防!”
李双财的到来,打破了李信与张方严之间的紧张气氛,军卒们仍旧在声嘶力竭的朝城下徒劳的喊着话。城下的百姓仍旧提着一袋袋土石填在城下。仅仅这数刻的功夫,城下土坡便又高了数尺。
李信冷眼看了李双财一眼,他所带领的治安队,这几日经过简单的操练,可以粗略使用一应守城兵器,但却不能作为主力,他之所以又令人将城中尽半数治安队全部拉上城头,是为了防止流贼蚁附攻城时人手不够的急迫情况。
“很好,令你部城下甬道列队,随时待命!”
李双财应命之后,竟又转而对张方严吞吐道:“小人有句不该讲的话,如果放任城下附逆的百姓们,帮助流贼攻上城墙,阁老可曾想过,屠城之下,又有多少无辜守法百姓,因为他们的附逆而死?阁老若想镇虏侯妥当处置,何不直接下令指示?”
“你!这!……”
张方严张口结舌,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就实际而言,他此前提出来让李信妥当处置城外百姓,也是出于一时之义愤。若让他就这妥当处置四字说出个万全的法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白了,还是阁臣文官随便放言的老习惯暗中作祟,如今倒让一个无赖子逮住了机会,重重的羞辱了他一回。可是,张方严他一番体恤百姓之心有错吗?
就在张方严张口结舌的当口,李信已经断然下令:“火枪弓弩准备!”
但闻喊话的军卒已经在进行最后的警告,若再不撤离,城上守军就要无差别攻击了。再看城下土坡,仅仅又耽误了半个时辰,竟又狠狠的涨了一节,眼瞅着已经埋城尽半。若再高上一高,伸手敏捷的贼寇便可以一跃而上城墙了。
“开火!”
李信的声音不大,身旁的掌旗军卒手中令旗狠狠挥下,口中鸣笛亦被吹响。但闻竹筒爆豆一般的火枪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墙一侧,瞬间就被白色的硝烟弥漫开来,待三次齐射过后,浓烈的硝烟已经使得城上城下难以互视。
“报大将军,第二炮兵营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射击!”
孔有德的亲兵亲来报讯,李信大喜之下,立即下令:“大炮亦一同开火!”
城上已经到处弥漫硝烟,视物困难,此时发令只有鸣笛与传令军卒同时发动。很快,大炮声声雷动,只听城外早就惨嚎成一片,与此同时,城上的军卒里则爆出了阵阵欢呼。
李双财侍立李信身侧,暗暗审视着身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镇虏侯,心道,镇虏侯麾下火器犀利,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单论这威势上,普通刀枪弩箭便不值一提。只怕城外乌合之众已经半数被这隆隆枪炮吓破了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