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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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楚沉夏,叹息道:“我还没有年迈到走不动,你们两个不必搀扶着我,不必时时提醒母亲年纪大了。”
楚沉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笑道:“哪里?孩儿见到母亲高兴,总想和母亲亲近些。”
楚夫人微微一笑,却有些酸楚道:“你要是对你父亲也有这份心,母亲又何止于辛劳到这个程度。”
“父亲不来吗?”楚沉夏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他来不了,太忙了,三月初忙到现在,还未有停歇的时候。”楚夫人说起楚治也是一片惆怅。
楚沉夏捉住她眼中的一丝哀伤,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父亲待母亲不好吗?”
“不是的,只是你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啊。”楚夫人摇了摇头,但想到今天是儿子宴客的日子,怕坏了他的兴致,连忙笑道:“让母亲自己去逛逛,母亲不烦着你们了,忙去吧。”
楚沉夏见母亲走远了,才用手肘顶了顶发呆的景旡,问道:“你怎么和母亲一同来的?来的路上是不是出事了?”
景旡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便走开了。
楚沉夏忙赶上去拉住他,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呢,你倒是说啊。”
“楚夫人不是说了吗?没事,能有什么事?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你说说能出什么事呢?”景旡环胸靠在柱子上看他。
楚沉夏踢来一脚,揪住他衣领,威胁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还。”
景旡忍痛求饶道:“好,好,我说,我说,来的路上正遇上了一匹发情。。。哦。。。发疯的马,路就那么点大,不撞我们撞谁?我当时心想不好,就冲了出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那匹马制服了。屁大点事,我就不说出来炫耀了。”
“谁信你鬼话?”楚沉夏忍着怒气听他说完,一抓他手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晃了晃才发觉似乎是脱臼了,眼前的人却傻傻一笑,不给他半刻思考的瞬间,“嘎登”一下便擅自将他手臂接好了。
“啊!”景旡大叫了一声,投来极其怨恨的一眼。
楚沉夏无视他的目光,从上到小仔细地打量着,仿佛在观察猎物似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问道:“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地方需要接骨,我的接过手法,大夫看了都说好。”
说着便坏笑着上前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景旡扭身想逃离却被他牢牢钳制,不由得怒骂道:“走开,理我远点。”
楚沉夏见他如此抵触,突然玩性大发,一改平日的沉稳,坏笑着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来嘛,来嘛。”
“咳咳。”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忽然传来,两人同时顿住,偏头看向有些尴尬的顺王和半容。
楚沉夏连忙放手,站在那里却不知如何解释,偏偏景旡装作一脸不能见人的样子,丢下一个娇羞的眼神便跑开了。
“殿下。”楚沉夏忙上前行礼,顺王脸色不大好看,顿了许久才道:“嗯。。。龙阳之癖,我不好苛责,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该多注意自己的行为。”
楚沉夏开口就要反驳,注意到半容偷笑的表情,一时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待咳完了,顺王已经走开了,楚沉夏见他行走匆匆,似乎是真的很嫌弃自己。
半容饶有意思地看着他,楚沉夏瞧着她眼神多有打趣的意思,讪讪解释道:“我不是。。。”
岂料半容竟不愿听他解释,直把他解释当做狡辩,摇了摇头便往顺王走开的方向追去。
楚沉夏进院时,众人皆已入位,明明他才是宴请众人的东道主,却姗姗来迟,带着几分抱歉的神色,走向向他招手的楚夫人,在她席边坐下。
这番夜宴,请的人本就不多,何况有几个还因为公事来不了,加上永明公主、王若渝和裴叔东统共才八个人,因此显得不大热闹。
倒也不枯燥乏味,从前不知裴叔东竟是讲笑话的好手,直把众人惹得哈哈大笑,夜幕渐渐降临,婢女早已上前点好灯,大大小小的灯烛将这院子直照的通透。
楚夫人见他的这些朋友,个个意气风发谈吐不凡,还没有什么官威和骄纵之气,十分欣喜,于是也畅开心扉道:“我最担心的便是沉夏的亲事了,这个年纪别人家的公子哥早就成亲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倒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每日担忧发愁。”
顺王借着饮茶的姿势掩藏眼中对这个母亲的同情,若是他母亲见到了这一幕,不知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楚沉夏分明瞧见了顺王的眼神,登时有些心塞,半容看着楚沉夏用灼热的视线望着顺王,情不自禁地便笑出了声来。
楚夫人不解地看着她,心直口快道:“孙姑娘觉得我这番话可笑吗?”
众人皆随着楚夫人的目光望向半容,半容知道自己刚刚失了仪态,忙道歉道:“不是的,楚夫人,方才我想起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时没忍住,还请楚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哦?”楚夫人微微直起身子,想要听她细说。
“呃。。。”半容一时语塞,求救似的看向楚沉夏,这眼神中倒也含着些威胁。
楚沉夏领受了她这记眼神,笑道:“母亲,孩儿请了金城里最有名的琴师,传闻听完她的曲子可以忘记烦心事,母亲不妨一试?”
楚夫人见儿子有心移开话题,缓缓点了点头,默认了,只是飘向半容的眼神仍多有不满。
第四十章 下马威
一个孩童身形的人吃力地抱着长琴,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如释重负地放下长琴后便盘腿坐了下来,带着孩童特有的嗓音说道:“小女子楚鹿寻为各位带来一曲山涧。”
鹿寻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冷冽的琴音便如溪水一般慢慢流淌出来,楚夫人不由得闭上了眼,静静感受这令人放松的琴声。
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低回如呢喃,琴声亮丽又干净,仿佛能洗涤满目的浮华和内心的疲劳。
一曲山涧在最后一个拨起的音凛然完结,楚沉夏拿起杯子,细细啜了一口,深深看了一眼坐如针毡的鹿寻。
众人的脸上由最初的吃惊到最后的由衷赞叹,裴叔东无法置信地感叹道:“没想到传闻中的金城第一琴师天愉竟是个女娃娃,了不得,了不得啊。我一草莽鲁夫,虽不懂这琴声到底如何,但真真是令人心情平和不少啊。“
顺王摇摇头,接话道:“这可不是那位名动金城的琴师天愉,天愉从五岁起弹琴,弹琴年月已过二十载,怎么可能是个小丫头?”
顿了顿又转向楚沉夏道:“起初你说要请金城最好的琴师来,我自然以为是天愉,可谁想,出来一个小丫头,我当时便心中暗暗嘲讽你了一顿,听完她的曲子,我才知道你所说不假,鹿寻的琴技再有些火候便和她一样了,鹿寻琴音十分干净,简简单单的一首曲子竟叫她弹的人由内而外的舒坦,是天愉多练二十年也比不上的。”
众人听完,更是一片唏嘘,没想到年仅十二的鹿寻竟有这般弹琴的好手艺,连金城琴技第一的天愉也比不上。
楚夫人似乎很喜欢鹿寻,向她招了招手,鹿寻犹豫着上前,脆生生地喊声:“夫人好。”
楚夫人当下便笑开了,招呼她坐到身边,岂料她连连摇头说不敢,只好抓过一串葡萄递到她手中,又看着她退下,才叹息一声道:“多乖巧的丫头啊。”
景旡见她喜欢,脱口便道:“既然夫人喜欢,便把这丫头留在身边吧。”
楚夫人摇了摇头,甚是惋惜道:“她琴技这般好,还不知道琴坊的人肯不肯给。”
“母亲,她只是孩儿府中的一个侍女,母亲若是喜欢。。。”楚沉夏抢话道。
话只说到一半便被楚夫人打断了,有些嗔怪地看着楚沉夏道:“她定不愿意和我这个半头白发的人相伴,我又何必为难她?”
裴叔东连忙呵呵笑了两声,打圆场道:“这女娃娃我看着也挺好的,我想听琴了便来找你,你可不许嫌我烦啊。”
楚沉夏跟着笑道:“怎么会呢?随时恭候。”
一直未出声的永明忽然也说道:“我有些乏了,这便回去了,不打扰你们的兴致。”
楚夫人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困乏,也道:“我也有些累了。”
说着便要起身,将起未起时,一个黑影忽然从面前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坠落声,楚沉夏待看清了是什么忙起身挡在楚夫人面前,但为时已晚,楚夫人已然瞧见了,登时脸色大变。
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女子脸朝下倒在地面,一动不动,有血从她衣衫下缓缓溢出来。
景旡“腾”的一下离开席位,上前扶着楚夫人,楚沉夏宽慰着说了一句母亲别怕,白着一张脸奔向了女子,稍稍翻转身来,只见她怒目圆瞪早已无半分气息,脖子处的血正汩汩地流着,显而易见是刚死没多久的。
众人都离席而立,吃惊地望着这一幕,唯有半容走出席位,蹲下来在尸体上摸来摸去,一脸认真得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一身的污血。
“怎么样?”楚沉夏问道。
“一刀致命。”半容头也不抬地答道。
楚沉夏点了点头,附和道:“一刀封喉,而且看她神色如常多半是熟人下手。”
半容将手上的血在女子衣袖上草草一抹,便要起身,回首见到楚夫人一脸震惊地望着她,顿时一怔,两只手顿在那里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好,悻悻地解释道:“我是一个大夫,我。。。”
楚沉夏跟着起身,想要上前去扶母亲,见自己一手的污血,便对景旡道:“带我母亲去厢房吧。”
景旡点了点头,扶着楚夫人走下庭院,楚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楚沉夏,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顺王和楚沉夏交换了眼神,顺王定定看着他说道:“传报刑部,叫他们即刻过来。”
身旁的陆执忙应了一声“是”,猛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