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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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前头的几名六历军忽然中箭倒地,顺王脚步一顿,震惊地看着城墙上的那个人,庆王的声音随之传来:“快关城门,切不可让齐兵涌进城来。”
城门在“吱呀”一声后牢牢关上,顺王咬了咬牙,眼眸的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着,浓烈的,杀气。
陆执有些不甘心地喊道:“庆王殿下,是我们啊,快把城门打开。”
六历军们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喊道:“开城门,开城门!”
头顶却传来一句足以浇灭他们满腔热血的话,“来人,放箭。”
无数严正以待的弓箭手顿时将手中的箭对准了下面的人,无数箭从头顶落下,六历军眼中多是怨恨和不甘,被敌人杀死和自己国家的人杀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
陆执和几个士兵挡在顺王面前,大刀挥个不停,竭力抵挡那些密密麻麻的箭,不断有箭穿过他们的防戒,落在自己脚下。
顺王截下一只箭,用力一折,箭断成了两截,眼中的杀气腾腾灼热得能将人烫伤,几乎是暴怒着从口子吼出这句话,“杀尽齐兵,一个不留!”
六历军在顺王的统领下士气高涨,绝大因素来自庆王的绝情,每个人一反常态,忘却了身体的疲劳和伤口的痛楚,一下比一下猛烈地进攻。
饶是方才再勇猛进攻的齐兵,也受不住这样的进攻,六万、五万、四万,站着的齐兵越来越少,加之一开始用力过猛,此刻大都筋疲力竭,偏偏六历军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进攻。
两军由一开始城墙下的对战,慢慢远离了城墙,齐兵被一路逼退到附近的树林,齐国见形势不好,便起了撤退的念头。
顺王跨步上前,将一个齐兵屠杀,嘶哑着喊道:“一个不留!”
身后的士兵跟着呐喊道:“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呐喊声越来越响,响彻树林,夜栖的鸟受到惊吓成群飞涌出林子,齐兵终于在这一声声的呐喊声中落荒而逃,最后一层防备也被击破的干干净净。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从尸体中站起来,顺王记得他,正是白天被楚沉夏擒来的单望南将军,和楚沉夏目光相触后,顺王开口道:“若你降,我以皇子的身份担保南宋能重用你。”
单望南脸上挂满了污血,却依然掩不住他怆然的表情,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大笑道:“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虽然愚钝,可,浅显的道理我都懂。”
说话间,手指了指顺王,不带半分挑衅和仇恨地说道:“我是一名将军,死在自己刀下说出去毁我名誉,请和我对战吧。”
顺王推开有意阻拦的陆执,微微颔首便提着刀缓缓走到他面前,应道:“本王迎战。”
所有人都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在受了重伤下还能打得如此激烈的顺王和单望南,几十个回合后还是单望南被他一刀扎进了胸膛。
单望南嘴角微微一扬,吃力地抬眼道:“我看顺王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我这有句话要告诉顺王。”
顺王俯身上前,凑到他耳边,陆执紧张地大呼:“殿下,不要靠近他,他定是有诡计。”
耳边传来他越来越轻的话,“你们是赢了,可不代表你们是对的。”
顺王回身看了一眼有些窘迫的陆执,微微停顿,从吼口中翻滚出一句话来:“回城!”
四万士兵脸上看不出本分喜色,疲惫之下竟透着一层深深的悲怆感,是,庆王的这一做法比万剑诛心还令人绝望。
大军走到城墙下,城门岿然不动,万物籁静,不知是谁放了几只冷箭,队列最前的几名士兵闷声倒下,四万士兵无人闪避无人后退,依然直直站在原地。
楚沉夏清了清嗓子喊道:“顺王与六历步兵军将十万齐军尽数诛杀,请庆王开城门。”
说话间有几只冷箭朝自己飞来,楚沉夏冷眼截下,掷入地面,开口已是腾腾怒气:“蓟州士兵何在?十万六历军浴血奋战如今只剩寥寥四万,如今却被这扇铁门隔绝,问蓟州士兵良心何安?六万阴魂如何瞑目?!”
铁门在说话间徐徐启开,顺王率先迈开脚步向前走,首先见到的却是一地的尸体,俨然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心头不由得一凛,震惊之后便是怒火涌上心头。
铁门中间站着一个一身鲜血的人,却掩饰不住他一身的正气凌然,正是禁军统领王秦。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禁军统领王秦在此恭迎顺王和六历军凯旋归来。”
身后的人见到眼前这一地的尸首,显然同样迷惑,怔仲间,庆王笑着赶来,“皇兄这回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顺王手中的刀夹杂着风声急急飞向了他,束发冠被刀柄打落,束起的长发顷刻散落了下来。
庆王顿时睁大了眼,表情骇然。他想不到平时无忧无喜的顺王会怒不可遏地起了杀心,顿时有些忌惮,毕竟顺王常年厮杀在战场,对他来说杀个人算什么?
顺王掷地有声:“我们在城门外浴血杀敌!你却在城门内诛杀自己的同胞,简直卑鄙无耻之极!你手中的箭对准我军士兵的时候,是否想过你背后的万万南宋国人是如何看待你?!”
“不是的,皇兄,那时打开城门,只会对蓟州造成威胁。我在城墙上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齐兵个个都杀红了眼,我也是没办法啊。幸好此次皇兄成功屠杀了齐军,可谓是军功一件,值得庆贺啊。”庆王避开顺王炙热的目光,一脸诚恳地辩解道。
“放屁!”一旁的王秦出声骂道,“那时禁军分明是可以出城相助的,可你偏偏不下命令,还下令关城门!”
“王秦!到底谁才是主帅,你竟敢出言不逊,还出言挑拨我和皇兄,我看你是活腻了。”庆王偏头叱骂,又带着笑面向顺王恭敬道,“皇兄,禁军其实还未完全到,我就是怕蓟州有什么意外,这才先带着一部分禁军不吃不喝连夜赶来,禁军主力明日午时才到。”
顺王眼中的寒意与怒气缠在一块,十分骇人,他冷哼了一声,便向他走来。庆王瞬间面如土色,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迭声喊道:“皇兄,皇兄,是我错了,也请皇兄看在我是第一次做主帅没有带兵经验,原谅我的过失。”
顺王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然往前走去,庆王仍然有些心悸,见顺王才走远了,才长吁了一口气,拂袖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第三十六章 金城受袭
暴雨忽至,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楚沉夏合上被风吹开的窗子,将衣袖上的雨水擦去,叩门声忽然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
门才开了一半,劲风便扑了过来,门外的人矮身从他肩下钻进了房间。
楚沉夏关上门,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景旡抖了抖雨水,笑道:“我在来的路上听说金城出大事了,想必明日殿下就能收到正式的消息了。”
“殿下身边也有消息灵通的人,怎么他们都不知?”楚沉夏将刚刚擦过衣袖的白布递给他,景旡接过去胡乱擦了一痛,鄙夷道:“那些人的消息怎比的上我?我在江湖中认识的朋友是他们比得上的吗?”
楚沉夏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转身走进了内室,景旡诧异着追过去,问道:“你不问问我吗?这个消息很难得的。”
楚沉夏拿起桌上的一只毛笔,一只手扶着袖子,慢悠悠地写起了字,景旡见他真的没有询问的意思,忍不住说道:“就算你不知道,殿下肯定想知道,这件事关乎着南宋的存亡。”
“你去告诉殿下就是了,又何必来和我说?十万火急的事情你还能在这和我悠闲地斗嘴?还有四个时辰就天明了,也不差这么几个时辰,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楚沉夏写完一个字,一顿,在砚台上又沾了些许墨汁,继续写着。
“好,我不说,我不说,看谁比较着急,你可别后悔!”景旡气呼呼地往床榻上一坐。
楚沉夏将手中的笔迅速放下,一个跨步回转过身将他从床上拖起来,斥道:“一身是水的怎么就往床榻上坐呢?”
“诶,有什么关系?你事真多。”景旡拍了拍身上的水,便往外屋走去,片刻都没传来开门声。
楚沉夏眉心一皱,喊道:“你可别告诉我,今晚你又睡在我屋里?”
一个带着困倦的声音懒懒传来:“从小到大,我只有在你房里才会睡得着。”
片刻后,便传来了他的呼吸声,楚沉夏淡淡一晒,取出怀中的匕首,轻轻抽出翻看,灯火下,刀身倒映着他的脸。
刀鞘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骠骑将军,飙勇纷纭u001f,长驱六举,电击雷震。
楚沉夏指腹轻轻划过凹凸不平的刀鞘,将后半句诗念了出来,“饮马瀚海,封狼居山,西归大河,烈军祁连。”
大司马将军霍去病是沉毓最尊崇的一位将军,他从小便立誓要当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这上面的字便是楚沉夏生辰时,他亲手刻上去,带着满满的期望送给楚沉夏的。
楚沉夏记得那时自己还出言嘲讽了几句,结果两人大打出手,沉毓被他打掉了一颗牙,楚沉夏也不好过,白净的脸被他的指甲挠花,为此母亲还责罚他们二人跪在祠堂不许吃晚饭。
兄弟二人那时笑着约定将来要一起上沙场,一起官至大司马,一起守卫这巍巍南宋。
可如今,看到这把匕首,莫名得觉得份量似乎不比当年,越发的沉重。
雨从窗子里飘进来,永明受不住这冷风连连咳嗽,隔壁牢房的十三皇子出声问道:“朝阳,你还好吗?”
永明靠在墙上,听到墙后的声音,精神为之一振,在这里这么多天了,无论自己如何说话,墙后的人始终不肯开口,于是笑道:“小哥哥,你总算理我了。”
笑着笑着又是一通咳嗽,墙后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