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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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非是比较大规模的祭祖,否则是用不到这等级别的祭品的。但是近日这祭拜,有些特别。
因为要去祭拜的,乃是霍让和张七四这两人。这两位在去年和建奴夜战之中死去的夜不收,今年是第一年,是以需要格外的郑重些。而且他们的身份,乃是众人的袍泽,对待袍泽,更要拿出十分的尊重来。
甚至众人心中,隐隐还有一个想法——当日那一战,若不是他们,怕是大伙儿都不能全身而退。而且那一战之后,董策升官,众人升官,之后更是水涨船高。那一日,算作是所有人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更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里头。
当日为他们选择的墓地就在安乡墩后面不远的所在,距离安乡墩约有一百五十步左右,是一个坐西望东的丘陵斜坡。地势非常好,坡度不算陡峻,但是足以确保下雨的时候积水不会在坟墓附近积存。
两座坟茔紧挨着,呈现出一个马鞍的形状。
霍让和张七四可谓是一声穷苦,在边地受苦受罪,出生入死,却是活的比乞丐也强不多少。但是他们死后,却是比许多人要荣耀的多。坟茔之下,挖的是深一丈,一丈五尺见方的深坑,在这个时代,这算是相当浩大的工程,需要许多人手。用的棺材,乃是厚重结实的大松木做的打棺身,棺材盖足有半尺多厚,等闲七八个壮棒汉子也抬不动,外面还刷着一层油亮亮的密实黑漆。上面的坟茔,足有两米多高,一丈方圆,很是巨大,上面土压的瓷实瓷实的。而在坟前,董策还请石匠为他们雕刻了墓碑,墓碑有六尺高,比家里的院墙还厚,上好的大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写了他们的性命,生平,地位,战死之荣耀。
在这个年代,许多人死后都是苇席一卷,挖个浅坑,上面一层浮土的埋了,死后能有一副薄棺的,已经可以瞑目。对于霍让和张七四,这已经算是享受哀荣。
当日在坟前种植的松树依然是一片浓重的墨绿色。因是新坟,土还很是瓷实,并未有什么塌陷的地方。
祭拜的程序都是差不多的,奉上三牲,董策接过李贵递来的一坛酒,围绕着坟茔撒了一圈儿,口中念念有词。
李贵等人把带来的纸人,纸车马等都给堆到坟前点燃了,其中甚至还有一座一丈来高,纸扎的三层小楼。
烈火冉冉,纸钱纷飞,空气中充满了沉重压抑的气息。霍让和张七四的家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周围众人,也是多半神情肃穆,有的在偷偷的抹眼泪。
董策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压抑起来。但是他知道,以后这种场面,只会更多。
董策站在众人之前,高声道:“兄弟,我们来看你们了!给你们烧些纸钱,在九泉之下可别省着留着,想花多少花多少,过上好日子吧。给你们送去了车马,让你们出入不用自己走路了。给你们送了楼阁,在里头住的舒坦。给你们送了奴婢,好生伺候你们。以后,就只管享福吧!”
说罢,深深一揖。
在他身后,已经是哭成了一片。
等祭拜结束,收拾东西离开,众人好一阵劝,才把张七四和霍让的家人给劝着,搀扶着离开。
回到安乡墩,董策又是看望了那些家丁们,和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像是家丁这等最心腹的手下,自然要实时联系,保持感情才行,董策向来很擅长这个。他能崖岸自高,也能放低姿态,和这些家丁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不摆什么架子,嘻嘻哈哈,让人感觉亲近之余,便是尊敬。
崇祯八年的新年或许是这些家丁们过得前所未有的一个肥年。他们以前过年的时候,撑死也就是一顿饺子了不得的了,宝贝的不行。而自从成了流民之后,就连过年的概念都没有了,每日只求不饿死,哪里还有心思过年?
而两天前的大年三十,董策让人送来了一整头大肥猪,香喷喷的红烧肉,热气腾腾白生生的大馒头,敞开了吃,撑死拉倒。初一早晨还有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一口咬下去,肥的滋滋流油儿,嘴里一阵喷香。
三十晚上,不少家丁想到过去的凄惨日子,都是嚎啕大哭。
吃完午饭之后,董策却是带着他们去了训练场,检查他们的各项技战术。下马步射,马上冲锋杀伤等等。这些时日,家丁们的训练从来未曾断过,依旧是每日勤勤恳恳的操练,强度也一点儿没变小,依旧是累的每日和死狗一样。无论是驻扎在安乡墩还是在磐石堡轮值的,训练是必须要进行,绝对不会放下的。他们练得东西,依旧是之前的那些,但是却是越发的精熟。再加上经历了之前和六棱山土匪的那一场实战,现在董策看来,他们的精气神和杀伤力,以及互相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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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六 养子有二 皆非我族
董策欣慰之余,当即下令,每人赏银二两,立刻下发…
这也引得家丁们一阵阵欢呼。
而就在此时,距离安乡墩大约十里不到,西北方向的陈皮庄外。
这里有一条山溪,此时早已封冻。小溪周围乃是一片林子,占地面积颇大,足有两三里地方圆,树木也很是茂盛,但是此时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枝条,很是萧瑟。
小溪流过树林,形成了一片林间空地,旁边不远处,则是一座数十米高的小丘,树林一直蔓延了上去。
小丘之上,有一座坟包,一座堪称巨大的坟包。坟包前头,还有一块儿形状不怎么规则大体成长条形的石头,戳在那里看来是权且当墓碑了。
这会儿,坟前跪了不少的百姓,纸钱纷飞,哭声震天。
一个年未及弱冠,长相颇为清秀文弱的青衣公子,抱着石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正是纪长运。
当日,杀光那些建奴之后,董策指挥那些难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死难百姓的尸体都埋葬了,在上面高高的立起了一个坟头,还竖了一块儿石头当做墓碑,以为标记。之后若是再有人过来祭奠的话,总不会找不到地界儿。
今日这些在坟前哭泣的,都是当日死难百姓的亲眷。
纪长运的发妻,当日也在那些百姓之中,被一起埋在了里面。对于这些死者来说,能看着自己大仇得报,能入土为安,能在身后被人祭奠,烧些纸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想来就已型的汉族名字,而‘白音’和‘乌兰巴日’则是两个典型的蒙古名字,这两兄弟的面部特征还真是有些蒙古人的面相,很明显。这一家三口,还是挺惹眼的。
“你们两个是蒙古人?”董策笑问道。
三人顿时都是心里一咯噔,都有些紧张,陆添丁终归岁数大,见董策并没什么怒意,便小心翼翼道:“回大老爷的话,这俩孩子,是俺逃归的路上捡来的。”
“逃回来的?你是南归逃人?”董策心里更是好奇了,追问道。
“是。”陆添丁好生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陆添丁本是西安堡人氏,却是民户出身,家里世代的庄稼把式。他看着苍老,实际上才四十来岁而已,只不过是风霜磨砺,才会如此。大约十年前,土默特一部入寇西安堡,在军堡周围烧杀抢掠,西安堡守将关闭城门,不敢出战。陆添丁所在的那个村子也被烧成白地,房屋倾颓,大部分老弱都给杀掉,有点儿姿色的女子和壮年汉子则是被掳走。奇怪的是,那些蒙古人不但抢钱抢人,还让他们随身把粮种,锄头等农具都给带上。
陆添丁被带到了板升城,这时候,他们村子被抢来的五十多口壮年汉子和一百来女子,已经是只剩下四十多人了,大都给折磨的不成人形。陆添丁也是饿的皮包骨头,好几次差点儿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不过人的生命力是极为坚韧的,陆添丁最终竟然是挺了过来。
土默特蒙古人把他们带到了一片临河的土地,告诉他们,这片土地以后就是他们的了,让他们在这里开垦耕种。并且给他们说了规矩,种下来的粮食,能留一部分当口粮,剩下的全都上缴。好好干,就能多留点儿,敢消极怠工,就等着饿死吧!而只要敢逃跑的,全部处死。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蒙古人把他们掳来是要让他们种地。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看到生的希望,就算是给异族为奴,他们也都默默的认了,承受下来。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七年过去了。
那片临河的土地,已经被他们开垦成了熟地,这里土地肥沃,又临着河水,取水方便,因此粮食的产量不低。当年那个小小的布满了窝棚的聚居地,也发展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子,足有三四百户,千把人。这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被掳来的汉人。那些土默特蒙古人时常南下劫掠,抢回来的汉人就扔到这里面,让他们自己开垦土地,自生自灭。
有的人撑下来了,有的人永远的倒在这里。
这里的面积也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座小板升城。幸好周围的土地足够多,就算是再来十倍的人,也开不完这些土地。
这些土默特蒙古人征收的非常狠,只给百姓们留一点儿口粮,但是还好,总归是能活下去。
只是好景不长,几年前,草原上连续发生大旱灾,河流全都干了,大地干裂的全是一道道的裂缝。庄稼地颗粒无收,别说是种地了,就连那些土默特人都不得不赶着牛羊,去别的地界儿放牧。
土默特蒙古人在那片区域的脆弱农业几乎是用一夜之间,便是土崩瓦解。他们临走的时候,自然是不忘了带上这些汉人奴隶,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混乱,陆添丁偷了一匹马,死命的往南逃窜。
在蒙古人的地界儿呆久了,自然也就学会骑马了。
历尽千辛万苦,一路躲躲藏藏,向南逃跑,终于是回到了汉人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