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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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里正娘子看了她一眼,只觉这凶残的小姑娘目光透亮,居然有点说不出的天真气,便叹道,“投奔谁去?在家好歹还有几间房几亩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就得要饭啦,咱们又不是有本事的人,不死到临头,是不敢走的。再说……哪还不都是一个样?”
周翡一时无言以对。
“师妹,”这时,邓甄牵马过来,示意了一下周翡,“咱们该走了。”
一行人连夜离开了这饱经蹂/躏的小村子,赶路离去。离开四十八寨才知道,一夕安寝也是奢侈。
被周翡一刀掀了脑壳那人,腿若割下来腌一腌,活脱脱就是一条能以假乱真的大火腿,一看就是霍家出品,别无他号。
王老夫人眼下对霍家堡疑虑重重,不敢信任,但寻子心切,也没心情节外生枝去查他们,便干脆带人直接绕开了岳阳城,一路往洞庭去了。
失踪的弟子们带着吴将军家眷,再怎么低调,也必定会有些声势,大不了顺路将沿途的客栈挨个打听。
这么临时一绕路,连着两天都得夜宿郊外,好在弟子们风餐露宿惯了,都不娇气,轮流守夜。
第二天后半夜,正好轮到李晟守夜。
李晟自从那天夜里看见周翡的破雪刀之后,就跟魔怔了似的,没日没夜地惦记着要出走浪迹江湖,尤其王老夫人决定绕开霍家堡之后——李晟知道,自己之所以随行,本就是为了到霍家堡说话方便,偏偏如今他们又改了道。
李晟觉得自己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念头在他心里起起落落了两天两夜,此时终于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李晟留了一封信,夹在他平时总带在身上的闲书里,趁着快要破晓、人马困乏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心道:“周翡,我未必比不上你。”
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周翡这天夜里守前半夜,好几个师兄过来想替她,但她想着,自己白天就一直蹭老夫人的马车,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晚上也就不好意思再要人照顾,都婉拒了,只是他们一会一个过来说话,倒是碌盟坏闼庖裁挥校钡胶蟀胍够涣死铌苫爻道铮故怯械闼蛔拧
那厢李晟惦记着要去浪迹天涯,周翡却忽然很想回家。
可能是远香近臭,在家的时候,她娘叫住她说几句话,她都头皮发紧,跟娘一点都不亲,自从周以棠走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下山去金陵找爹。
可真下了山,才没多少日子,周翡忽然有点想念她娘了。
她漫无边际地回忆着沿途的萧条,反复念及荒村的里正娘子那些话,心想:“要是在我们四十八寨,肯定有人管。”
虽然大当家总是不耐烦、不讲理,动辄棍棒伺候,但……天地间,东西南北漫无边际,唯有蜀中山水里,李家插旗的地方,能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她翻来覆去良久,感觉自己好像吵了王老夫人,便一个人悄悄下了车,在附近溜达,谁知刚溜了一圈回来,正看见一个人背着行囊骑马走了。
周翡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追出一段,她才发现这不告而别的人居然是李晟,忙在后面叫他:“李晟,你干什么去?”
不料她不出声还好,李晟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难辨,继而目光一沉,忽然狠狠一夹马腹,那本来在小步慢跑的马倏地加速,追风似的冲了出去。
周翡:“……”
她有那么讨人嫌么?
周翡虽然轻功不错,但也只是“不错”,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何况人家腿还比她长。
她勉强追了一段,眼看还是要被甩下,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继续追,还是原路回去告诉王老夫人。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马嘶,接着便是刀剑相撞声。
周翡瞳孔一缩,忙循声飞身而去。
隐约间好像听见李晟喊了一声“什么人”,之后便再没了声息。周翡赶到的时候,只见被李晟骑走的马茫然在原地打转,他一双短剑中的一把横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树上和地面上留下的打斗痕迹不多,对方如果不是武功奇高,便必然是突然偷袭,攻其不备。
周翡正站在下风口,忽然,风中隐约传来一点声息,她没听太真切,然而瞬间遵从了自己的直觉,侧身闪进旁边树丛中。
片刻后,只见迎面两个蒙面人飞身而至,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我要的是马不是人,捉个小崽子能值几个钱?幸亏这马还没跑,不然……”
另一人喏喏不敢吭声,周翡屏住气息,心里一动——那夜闯村子的强盗也是开口就要马。
那两人牵了马很快离开,周翡心里寻思,这会再要回去找王老夫人,恐怕得耽搁不少功夫,一来一往,这伙人不知道要跑到哪去了。
她初初领会了破雪刀之威,自下山以来就一路顺畅,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多少有几分有恃无恐。
周翡心道:“麻烦精李晟,没事找事。”
然后当机立断,独自追去。
19、黑牢
都说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牛心里是怎么想的,有点无从考证,反正周翡是少了害怕这根筋。
周围黑灯瞎火,她的基本江湖技能“毁尸灭迹”都还没来得及出师,更不用提高级些的“千里寻踪”。一路追得磕磕绊绊,不是差点被人发现,就是差点被甩掉。周翡人生地不熟,方向感也就那么回事,跑到一半就发现自己找不着北了——然而她竟然也没往心里去,盘算着等回来再说,先追上要紧。
幸亏那两个蒙面人大约是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万无一失,颇为麻痹大意,走得不快,沿途树木丛生,他们一路又逆风而行,对周翡来说可谓天时地利俱全,虽然有点吃力,但好歹跟上了。
那两个蒙面人进了山间小路,左穿右钻,本来就迷路的周翡越发晕头转向。迷宫似的不知走了多久,她骤然听见人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这一片荒郊野岭里竟然凭空有一座寨子,往来不少岗哨,亮着零星的灯火。
此地地势狭长,夹在两座山之间,山路曲折蜿蜒,一眼看不见前面有什么,高处吊桥隐约,火把下人影绰绰,没有旗,四下戒备森严,有风声呜呜咽咽地从山间传来,以周翡的耳力,还能听见里面夹杂的怒骂声。
周翡顿时有点傻眼。她本以为这是一帮藏头露尾地抢马贼,不定是拿绊马索还是蒙汗药放倒了麻痹大意的李晟,肯定没什么了不起的——真了不起的人,能干出拦路打劫抢马的事么?能看上李晟那破人和他骑的破马么?
显然,周翡这会明白了,她可能对“了不起”这仨字的理解有点问题。
李晟虽然人不是东西,但嘴上很乖,气急了他就不吭声了,万万不会污言秽语地大声骂人,这里头除了他,肯定还关了不少其他人。
这些蒙面人抓人抢马,还在群山腹地里建了一座声势浩大的黑牢,到底是要干什么?
周翡越琢磨越觉得诡异,汗毛竖起一片,她谨慎了起来,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先在周围转一转,熟悉一番地形再做打算。
不知是不是“傻人有傻福”,周翡傻大胆的时候,一路都在惊心动魄地撞大运,等她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动脑子了……完蛋,天谴就来了。
她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山间风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变了,两侧的石头逼着风声“呜呜”作响,正在岗哨前交接的一个蒙面人不知怎么手一松,被他盗走的马仰脖一声长鸣,居然脱缰而走。
周围几个人立刻呼喝着去逮,马有点惊了,大声嘶叫着奋力冲撞出来,慌不择路,居然直奔周翡藏身的地方来了!
周翡:“……”
她有个不为人知的喜好,爱给小动物喂吃的,山间长得好看的鸟、别的寨的师兄们养的猫狗,还有一路跟着他们走的马,她没事都喂过,现在身上还装了一把豆子。
李晟这匹蠢马可能是顺着风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本/能地向熟人求救,稳准狠地就把熟人坑了。
周翡情知躲不过去,一咬牙,心想:“我干脆先下手为强吧。”
她一把抽出腰间窄背长刀,猝不及防地拔地而起,从马身上一跃而过,一旋身长刀亮出,当空连出三刀,头一个追着马跑来的人首当其冲,狼狈地左躲右闪,生生被她挂了一刀,那人哑声惨叫一声,胸前的血溅起老高,不知是死是活。
后面的人吃了一惊,大喝道:“谁!”
周翡不答话,她的心在狂跳,浑身的血都涌进了那双提刀的手上,紧张到了极致,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无旁骛。
对方第二个人很快冲到面前,未动兵刃,一脚先扫了过来,周翡只听“呜”一声,感觉那扫过来的仿佛不是一条人腿,而是一根坚硬的铁棍,她纵身一跃躲开,见地上竟被扫出了一圈一掌深的坑。
她这一退,五六个人顷刻间包抄过来,个个功夫都不弱,周翡挨个交了一圈手,手腕给震得生疼,再打下去恐怕不是刀断就是手断。
这么让人围下去不是办法,周翡情急之下,居然被逼得超水平发挥,居然使出一招破雪中的第三式“不周风”。“不周风”取的是怒风卷雪之肃杀、狂风扫地之放肆与风起风散之无常,最适合一个人揍一帮。
可惜刀法精妙,她的气力却不足以施展十之一二。
仅仅是这十之一二,已经足够她一条胳膊几乎没了知觉,而且在一群人惊骇的目光中生生将包围圈震开一个口子。
就在她差点跑了的时候,周翡无意中一抬头,只见高处的岗哨上架起了一排大弓,已经张开了弦等着她了,只要她胆敢往外一跑,立刻能免费长出一身倒刺。
周翡一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而后她突然吹了一声长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