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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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就算有了那两封信,你也不能将那聚宝盆的碎片收进来啊!”
我在说到“聚宝盆的碎片”之际,特地提高了声音,而且,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老板道:“我自然不会出钱收买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不过答应他,将这东西放在我的店中寄卖。”
我皱著眉:“即使那样,对你们店的声誉也有影响。”
老板笑道:“自然,我当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可是那东西却十分特别,非金非铁,连甚么质地也分不出来,粗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块旧瓦片,细看,却有很多紧密的花纹,看来还很精致,就算不能证明它是聚宝盆的碎片,总也很特别。”
我笑著:“那家伙想卖多少钱?”
老板道:“那人倒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那样的东西是无法定价的,他只要求将东西放在我这里,要是有人看中了,就将这东西的来历讲给客人听,随便人家肯出多少钱!”
我仍然笑著:“要是人家只肯出一元钱呢?”
老板也笑了起来:“他自然不肯卖,他的意思是,世上一定有识货的人,会相信那是聚宝盆的碎片,出高价买去。”
我讥嘲地道:“让他慢慢等吧!”
老板道:“嘿,你别说,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真还有人要买这玩意儿。”
我呆了一呆:“王先生?”
老板点头道:“是的,那位王先生在几年前,到我们店里来买字画,他先看中了宋徽宗画的一只鹦鹉,后来就看到了那片东西。”
我打断了老板的话头:“当时的情形如何,你得详细和我说。”
老板道:“好的。他看到了那片东西,呆了一呆,就叫我拿给他看,他拿在手中,仔细审视著,足足有半小时不出声。我就趁机告诉他,这东西,我自己不敢肯定,但是有人说,那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王先生只是唔唔地答应著,后来,他才问我,要卖多少钱。”
我忙道:“你怎么回答他?”
老板笑了起来:“我开了那么多年古董铺,开价钱最拿手,你知道,古董的价钱本来没有标准,价钱的高低,得从顾客脸上的喜爱神情来断定,我当时看到王先生似乎对这块东西入了迷,一定十分喜爱,所以我先吹嘘了一番那东西是如何难得,并且也隐约暗示他,是不是聚宝盆的碎片,实在很难说,接著,我就竖起了一只手指,我的意思是说,一千元。”
我愈听愈觉得有趣,道:“那位王博士的反应如何?”
老板笑道:“把我吓呆了,他竟考虑也不考虑,只是向我竖出的手指,望了一眼,就道:‘一万美金么?好,我买!’立即就拿出了银行支票来!”
我摊了摊手:“你就以一万美金价钱,将那东西卖了给他?”
老板道:“是啊,他连钱都拿出来了,难道我还能自动减价!”
我笑道:“真是无商不奸!”
老板笑道:“你别骂我是奸商,我自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以在将那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一再声明,所谓聚宝盆的碎片,实在不可靠,但是他却连听也不听就走了!”
我道:“哼,他发觉受了骗,自然会来找你!”
老板道:“我也那么想,所以过了大半年,我才分了八千美金给那人。到今天,他忽然找上门来,我还以为有麻烦了,怎知道他还要一片,他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再买一片!”
我“哈哈”笑著:“他买出味道来了,我想,他可能是想买所有的碎片,用胶水将之补起来,那么,他就可以有一只宝盆了!”
老板摇著头,道:“难说得很,这种东西,我一生之中,也只遇到过一次,哪里再去找第二片去?可是刚才我送他出去的情形,你是看到的了,我一再声明,那片东西实在靠不住。他却一口咬定,那是真的,真不知他用了甚么办法,肯定了那真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
我又想大笑起来,可是我还没有笑出声,突然之间,呆一呆。
在那一刹那间,我的心中,重覆了一下古董店老板的问题:“他有甚么法子,证明那一片东西真的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呢?”
如果他无法证明,那么他就不会再出高价来买第二片;如果他已证明了,那么他用的是甚么方法?
而且,如果他已经证明了那的确是聚宝盆的碎片,那么,聚宝盆究竟是甚么东西?
就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想到,整件事一点也不好笑,而且,有太多太多之处,值得令人深思。
关于沈万三的聚宝盆,我自然知道得不少。相传,这个盆,放金子下去,就满盆是金子;放银子下去,就满盆是银子。而这个盆最后的归宿,是被明太祖朱元璋要了来,打碎了埋在南京的金陵门之下的。金陵门至今,还被叫著聚宝门。
我呆了片刻,不出声,这时,古董店老板反倒笑了起来:“怎么样,你也入迷了?”
我忙道:“那么,你不准备替他去找第二片么?”
老板摊著手:“上哪里找去?”
我道:“再找那个人,他或者还有。”
老板笑道:“他要是还有,在收到那八千美金时,早就又拿来给我了!”
我想了一想:“那人叫甚么名字?住在甚么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
老板笑道:“自然可以,我去查一查。”
我等了十分钟,老板已经查了出来,我立即将那人的姓名、地址抄在纸上。那是:石文通,锡祥路二十三号四楼。
我向老板告辞。先将那卷字,送还给我那朋友,拍了拍肩头,向他说了一句话:“上一次当,学一次乖!”
然后,我到了锡祥路,走进那条路的时候,我就不禁皱了皱眉,那一条路的两旁,全是古老得阴沉可怕的旧房子,在这条路上走著,每一步都提心吊胆,提防那些旧房子突然倒下来。
第三部:精密仪器的一部份
我总算找到了二十三号,从下面抬头向上望去,房子明明只有三层,可是石文通的地址却是四楼,若不是看到门口有一只铁皮信箱,写著“二十三号四楼”的话,我一定以为找错地方了。
我踏著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的楼梯,向上走去,我在自己对自己说,这应该是早该想到了的,石文通的境况一定不会好,要不然,他也不必将家传的东西拿到古玩店去出售了!
我走完了三层楼梯,才知道所谓“四楼”是怎么一会事,原来是搭在天台上的几间铁皮屋子。
我走到了天台上,有两个妇人正在洗衣服,我咳嗽了一下,她们抬起头来,用疑惧的眼光望著我。
我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是以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十分柔和,我道:“请问,有一位石文通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两个洗衣妇人中的一个,立即低下头去,继续洗衣,另一个,则在围裙中抹著双手,站了起来,而在她的脸上,则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先生,你找……我当家的?”
我点点头道:“是,我找石先生!”
那妇人自然是石文通的太太,而当我那样说之后,石太太的神情更加古怪,她道:“先生,请你宽限几天好不好,这几天,我们实在手头不便。”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我实在无法明白她那样说是甚么意思。
然而,在看到石太太那种神情之后,我却明白了,当我明白了之后,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石太太将我当作是债主了!
有一个陌生人上门来,就以为他是债主,那么,这家人的状况如何,实在是不问可知了,我早就料到石文通的环境不会太好,但是却也料不到会糟成这样。
我忙道:“石太太,你误会了,我来找石先生,是因为有一个朋友介绍,想和他谈谈,他并没有欠我甚么?”
石太太望了我半晌,像是松了一口气,接著,她道:“真不好意思,我欠的债主实在太多了。”
她说完了这一句,便提高了声音,叫道:“文通,文通,有一位先生找你!”
她叫了几声,我就看到在其中一间铁皮屋中,探出一个乱发蓬松的头来,有一双失神的眼睛望著我,那人约莫四十来岁,憔悴得可怕,穿著一件又旧又破的睡衣,他看到了我,嘴唇抖动著,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连忙向他走了过去:“是石先生么?我姓卫,叫卫斯理。”
我知道他是在南京长大的,是以一开口,就用南京话和他交谈。全中国的方言不下数千种,有人认为闽、粤两地的方言难学,因为佶屈聱牙,但是学那样的方言,还不是最困难,最难学的是像南京话那样的方言。南京话听来,和普通人所讲的国语没有甚么不同,可是却有它特殊的尾音和韵味,外地人想学,可以说是永远学不会的,而我那几句,讲得十分字正腔圆,自然是因为我曾在当地居留并且下过苦功的缘故。
我在南京居留,是因为去研究当地的特产雨花台石,在研究雨花台石的过程中,还有著一个十分奇特的故事,和现在的“聚宝盆”的故事是完全无关的,是以约略一提就算了。
果然,我那几句话出口,石文通神情憔悴的脸上,立时出现了笑容来:“哦,原来是老乡,卫先生,可有甚么关照?请进来……坐……”
我在奇怪,为甚么石文通在“请进来”和“坐”之间,要停顿一下,但是当我一跨进他的铁皮屋之际,我就明白了。
原来他那间屋子,小得根本连放一张椅子的地方也没有,而且,也根本连椅子都没有一张,我完全没有地方坐。石文通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卫先生,老乡来了,总得招待一下,我请你上茶楼……”
我忙道:“别客气了,是我有事来请教石先生,该我请,要不要请大嫂一起去?”
石文通听说是我请,立时高兴了起来:“好,好,她不必去了!”
他顺手拉起一件十分残旧的西装上装,就穿在睡衣上面,和我一起走了出来。
我们下了楼,来到了街口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中,我先等他狼吞虎咽,吃了不少东西,才问道:“石先生,你曾经卖过几件古董给一家古董店,那是两封太平天国要人的信件和一块聚宝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