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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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次轮回里,我是空有冲天之志却无法搏击云霄的金翅大鹏鸟,被命运的铁链捆缚于狭小的天牢之内,连小小的牢头、狱卒就能置我于死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命运之神跟我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啊?大鹏志在飞天,志未酬而身先死,可怜英雄泪满襟……”
之前,他曾游历杭州,去岳王庙拜谒烧香,瞻仰“还我河山”的巨幅牌匾。
那时,他并未意识到,死去的抗金英雄就是自己的前世。人海茫茫,他与前世的英魂擦肩而过却不自知,真的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飞天、酬志、除魔、成功……”他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世,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不能在时间长河中无谓地灰飞烟灭,一定要青史留名,成就煌煌大业。”
关于金翅大鹏鸟,《庄子??逍遥游》中也有如下论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关文内心,已经无比确定未来的志向,一定要做顶天立地、改变历史的大人物、大英雄。
车过樟木口岸,宝铃轻拍顾倾城的肩,低声说:“顾小姐,请停一下车,我要向尼泊尔告别。”
顾倾城把车子停在路边,宝铃开门下车。
“需不需要我陪你?”关文问。
宝铃摇头:“不用了,这是一个人的告别。朝歌公主的时代已经结束,我隔着国界祈祷,让她的灵魂赴六道轮回而去。而我,将为除魔而战,无论成功与否,再不会越过国界回到她的世界里去。所以,这是真正的别离,她和她的梦,都不会再来惊扰我了。”
她一个人离开车子,径直走向右侧一个突兀的高坡,任由夜风掠起她的长发和衣角。
“关文,我一回去就要赶到拉萨去见赤焰尊者。知道吗?我在夏日之宫的冥想之室里也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启迪,是关于自己的人生方向。尼泊尔一行之后,我感觉每个人都变了。尤其是——”
她瞥向后座上昏迷的小霍,“当我看着他在汹涌的蛇阵中杀进杀出救我们三人,看着那些悬挂在他身上的断蛇,我忽然觉得,人在某些时候必须全力付出,毫无保留,才能无悔。一直以来,我觉得小霍是个保守自私、洁身自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从不会舍命救援别人,但这一次,我承认自己错看了他。”
关文点头长叹:“小霍是个好人,真汉子。”
如果没有小霍,葬身蛇窟将是他唯一的人生结局。
“你放心。”顾倾城忽然微笑起来。
夜风从车窗里灌进来,拂动她的长发,留给关文的侧面剪影,冷峻但姣好。
“放心什么?”关文问。
大战之后,人人精疲力竭,能这样看着她,已经是他最大的奢侈。
顾倾城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你知道的,江湖风波恶,劳燕两分张。大劫后不死,我必定坚持自己最初的抉择。关文,爱我的人有多少,我从未在意,而我爱的,自生至死,你是唯一一个。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怎样对我,都改变不了这种结果。有人舍命救我,我当然会舍命救他,仅此而已,无关乎爱与不爱。”
这种坦承心迹的表白,让关文满心欢悦。
“谢谢你。”三个字平平淡淡,但他的炽热眼神已经说明一切,足以让顾倾城读懂。
“宝铃是个好女孩,请珍惜她。”顾倾城微笑着,向远处高坡上一指。
“我知道。”关文点头。
他与顾倾城之间已经存在一种极深的默契,所有话不必说全,对方马上就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看起来,这次的事非常棘手,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
顾倾城说了半句,关文立刻接下去:“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夏日之宫一战,是除魔之战的前奏。前奏已经是金戈铁马,近身肉搏,至于正剧,其凶险可想而知。
“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活下去,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尽全力搏一个圆满结果,就像当年一王两公主的镇魔之战那样。”顾倾城说。
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尺尊公主三人是西藏历史上永远的传奇,不但成功镇魔、使得藏地人民千年以来吉祥和平,而且最终三人缔结了至死不渝的真爱,成就了这段后代无法逾越的神仙眷侣和谐佳话。
“努力活下去。”关文伸出手,紧紧握着顾倾城的手。
再多的话,都无法描述此刻两人的复杂心情。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谈未来、爱情、成就,如果在除魔之战中战死,只会成为历史典籍中的一个名字、一句话,抑或是什么都留不下,默默无闻而来,空空洞洞而去,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去看看她吧,其实她表面上不让任何人陪伴,内心却并非如此。人与人告别,已经是黯然伤神的事,更何况,她是与她的前世告别呢?”顾倾城抽回手,向外一指。
关文没再说什么,开门下车,走向高坡。
第八十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距离宝铃还有二十步,关文便听到了她压抑不住的饮泣声。
高坡的对面,是边境线彼方的尼泊尔国土,也即是朝歌公主的祖国。落叶归根,人死魂回,这一别,宝铃思想中的朝歌公主就不存在了,她将会回归自我,从身到心,成为真正的香港人宝铃。
关文走近,宝铃停止抽泣,双手合十,向着远方深深鞠躬。
“就这样结束吧,结束之后是新的开始,不要过于悲伤了,那也是朝歌公主的灵魂不愿看到的。”关文低声劝慰。
“这么多年,那些噩梦一直都是我活着动力,我一直都在努力找到它们的源头,破解它们……现在,梦碎了,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朝歌公主——”
关文苦笑着问:“怎么会这样想?”
朝歌公主的死,正是宝铃的生,一死一生,是阴阳之界的两端,搭界但无交集。所以说,前者的死与后者的生,没有任何相克的关系。
“本来,她的灵魂可以活在我的噩梦里,无边际,无限制,飘飘荡荡,仿若不系之舟。虽然她不快乐,但总能够带着执念活下去。她的**已经消亡,灵魂的存在至少能证明她曾活过。就算历史上对她从未有记载,可我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的历史,是她唯一的观众与听众。这次,梦碎了,她的灵魂也就碎了。自此之后,朝歌公主这个人永远地消失,不留痕迹,如暴雨冲刷长街,席卷一切而去,只留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一行……”
这样的话,像一柄巨锤打在关文的胸口,痛得他五脏移位,脸色大变。
他想起“天龙八部八生八死”中,唐绝明白无误地说过,人经历一次轮回后的“死”不是真的死亡,八生八死的循环过后,才会彻底消失。
那么,这一次朝歌公主连灵魂都消亡了,岂不正是“八生八死”过程中的最后一“死”?那是真正的死亡,**、精神、灵魂以及 别人对她的回忆,全都随风而逝,不留痕迹。
“回去吧,结束了。”他搀扶着宝铃的手臂,要带她回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们必须坚定地面对未来,有所担当,有所成就,那才是最重要的。
蓦地,高坡下旋起了一阵怪风,一路打着旋卷上来,满地砂石飞舞不休。
关文抱住宝铃,把她的脸遮掩在自己的衣襟下。
怪风绕着两人盘旋急舞,风中突然传来飘渺虚幻的歌声。歌者是个年轻的女人,歌词全都是尼泊尔语。
“是她,是她!”宝铃叫起来。
“朝歌公主,能否现身相见?我和宝铃感激不尽。”关文大声喝问。
歌声响了一阵,卷着他们的风向着边境线那边退去,一路吹得地面上的衰草摇摇摆摆。退过边境线之后,那阵风在空中摇摆不定,渐渐幻化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衣袂飘飘,随风舞动。
“是她!是她!”宝铃低声惊叫,突然张开双臂,向前一扑。如果不是关文及时将她抱住,她几乎就要跌下高坡去了。
“关文,是她,我感觉到她的呼吸和思想了,那就是朝歌公主,就是我的……我的……”她哽咽了数次,始终没能把“我的前世”这句话说完整。
试想一下,一个人在国界线的这一侧与身在彼端的前世灵魂惨然告别,等同于失去思想中最刻骨铭心的东西,失去所有历史,失去心灵的另一半。就算朝歌公主给她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噩梦,但当她明白了朝歌公主的苦难经历后,那些噩梦也变成了思想的一部分。她不再愤恨,只剩怜惜,怜惜着自己的前世曾经历那么多惨痛往事。
“回来吧,我带你走,带你离开尼泊尔……夏日之宫已经成了瓦砾废墟,跟我回去,我们一定可以好好地和平相处,或者我请高僧念经超度你,早入六道轮回,早结来生之缘。无论如何,跟我走,不要再回那里去……那里已经无法居住了……”宝铃浑身无力,半坐半跪在地上,向那幻影不停地挥手。
关文不知如何劝解才是,他的胸膛一直热热的,眼中不肯流出的热泪倒灌下去。
他见惯了男女、男人、女人之间的离别,见惯了哭着喊着“再见”的那些有情人,但从未见过今世人与前世魂的别离。这是真正的永别,人力无法控制,更超越了人类的想象力,完全进入玄学、异术的范畴。
最后,那突如其来的旋风一下子散了,无声无息地消失。
宝铃“啊”地一声,颓然向前扑倒,哭不出声,只有热泪长流。
关文第二次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