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第3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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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轩不是女人,但一看到那珠子,还是脱口赞叹:“真是好东西!”
与精致高贵的虎眼石腰带相比,挂在敬德山王腰带上的那只藏族手鼓则显得极度粗糙丑陋。
林轩仅瞥了那手鼓一眼,脸上的肌肉便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因为那种西藏密宗的手鼓是用两片活人的天灵盖骨制成,两面全都蒙着无疤眼、无裂缝的上等人皮。手鼓的腰部收紧,系着彩带,鼓皮被一种天然的矿山染料涂成了绿色。那种绿既非鲜艳的翠绿,又不是成熟稳重的老绿,更不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的嫩绿,而是一种令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的赖乎乎颜色,与号称“毒蛇之王”的印度八步蝮蛇七寸部位的灰绿色接近。
在手鼓腰部两侧,系着两个灰白色的骨质小鼓槌。通常,鼓槌是由活人的掌骨制成。手持鼓腰摇动,小锤即击打鼓面发出单调凄凉的鼓声。林轩知道,凡是摇动这个手鼓,就是僧人们开始赞颂诸佛菩萨的功德,通常情况下,手鼓是与金刚铃、金刚杵等法器配合使用。
藏地的“人皮鼓”不仅仅是参禅的器物,更是一种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民族信仰。制鼓所用的人骨人皮,都是喇嘛死前发愿供献的。但是,喇嘛奉献出来的皮和骨并不是都有资格制鼓,使用前必须修法祈祷,按照佛祖赐予的梦境指示来判断,自己是否与此鼓有缘分,否则即便是制成了鼓,一旦摇动,只会给持有者带来无比巨大的灾难。
林轩并不清楚敬德山王的信仰,既然对方随身携带着一只人皮鼓,看样子是跟藏传佛教走得比较近,但冰壁上的主祷文字迹又是怎么来的呢?总不能他先在冰壁留言,又从侧面钻进去?
主祷文的出现,给了林轩一种特殊的感觉。
在一战、二战那种最不动荡的年代,无数信奉天主基督的人,涌入教堂,不但安全避过了兵灾,还饱读诗书。每次遇到危险,人们就念主祷词来让自己静心冥想,安静忍耐,度过一段又一段人间活地狱般的艰难岁月。主祷词的存在,成为很多人在逆境中存活下来的精神支柱。
如果这些话是敬德山王写下的,那么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向上天祈祷,便得到了上天的帮助与回馈?可是,既然蒙上天庇佑,他怎么会被冻结在冰壁里,失去一切乃至生命?
林轩贴着冰壁搜索,最后确信敬德山王是被死死封在里面的,如同一只被松脂裹住的甲虫,变成了“冰琥珀”。
他死了,步他后尘的田雨农也死了,可知两个人的追求方向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冰壁向右,有着一条被大片大片寒冰封住的通道,只能容人屈膝而行。站在这里,四周寒气涌来,冻得林轩嘴里的两排牙齿嘚嘚乱响。
“前辈、田前辈,我要先走了。”林轩向敬德山王和田雨农分别鞠躬,打算继续向前。
蓦地,他发现田雨农倒下的姿势极为特别,双腿盘坐,形成一个横放的“8”字,双手举起来,左右交叉,拇指大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带着全部解脱的笑容。这种笑容略显女性化,林轩略一思索,便想起田梦也常有这种神态表情,而田雨农的这种打坐躺姿,正是藏传佛教的肉身法器之一,名为“十字金刚杵”。
这种法器的外形,为两支金刚杵作九十度角相交,是北方不空成就佛独有的法器,故凡持有此法器者,均为此系列的本尊及护法。法器的表义,为四大虚空,四大即地、水、火、风。因虚空故,无物可以摧毁,然却可以摧灭一切魔敌,如虚空粉碎。
林轩一怔,察觉田雨农的死只是一种交换,能够换来更多消息。在“十字金刚杵”的护佑指点下,那尸体将如敬德山王一样不朽。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山白雪满月桃花
“死亡即不朽,浮生若梦,唯有死亡才能永恒存在。”林轩记起了昔日登河南嵩山北少林寺,在藏经阁前遇到一位百岁守经老僧时聆听过的教诲。
在藏传佛教中,也有同样的经典言论。林轩常住雄巴村时,曾在极物寺中遇到云游的藏僧,对方不开口说话,只在山边的大石头上用尼泊尔语写下“生即死、死即生、生不如死、唯死永恒”的句子。
刹那间,林轩面对敬德山王、田雨农的两具遗体,思想变得如狂风卷落叶般混乱起来。
“人的一生,追逐不休,宝藏名利,何时是尽头?一个人在心底执着追寻的东西,对于他人而言毫无意义。既然全世界除我之外都认为是无意义的,我自己要的,还有意义吗?或者说,我一死,生前一切,全都失去意义,被世界全部遗忘,不留痕迹——”他盘膝坐下,不再理会身边田雨农的尸体,双眼半闭,进入“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深层内窥境界。
这种“自闭禅”的修行方式,介乎藏传、汉传佛教之间,通常被界定为“自由禅”,完全凭着修行者自身的智慧、心胸、头脑、阅历来解答困惑,自问自答,自我反省。
林轩耳边突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箫声,这里是西藏大山的核心,当然没有人还抱着闲情逸致吹箫,他听到的,只是内心记忆里的回声。
那是他七岁时的一部分深刻记忆,寒冬腊月,月圆之夜,屋外月华,亮白如霜。他听到箫声,一骨碌爬起来,趴到窗口向外看。月下,他的父亲正站在一座白石八角亭顶上,仰望明月,用心地横箫吹奏着。
箫声呜咽,刺痛了少年林轩的心。他感觉到,父亲彼时无比苦闷,玉箫奏出的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浓浓的伤感。
他只穿着内衣走出去,一直到了八角亭外。
那亭子的侧面有着一架竹梯,他就沿着竹梯爬上去,坐在父亲脚下,一起仰望那晚的明月。他们所住的地方极高,向东北望,就能俯瞰帝王之城的全景,所有亭台楼阁、河流街道全都收入眼中。
箫声不停,林轩困了,就把下巴枕在膝盖上,朦朦胧胧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半清醒半模糊的梦,梦见了自己的前世,而他的前世则是活在一个剑与火、冰与血的冷兵器时代。
在那个古老的年代里,他不是林轩,而是弹指杀人、智冠武林的东海高手。他的家,也不在北方帝王之气十足的京城,却是在茫茫东海的孤岛之上。那座岛居于蓬莱、瀛洲、方丈之间,岛上一年四季开满绚烂的桃花。
在前世,他只要愿意,就能拥有整个世界,因为从东海列岛到西疆雪山、南海诸城到北方大漠,任何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顶礼膜拜,闻风来降。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岛,只守着岛上那座比活人宫殿更富丽堂皇的大墓。
那墓中,葬着他的最爱。三十岁前,他一意孤行,只爱天下,忽视了身边所爱的人;三十岁之后,他的爱人永远地葬于古墓之中,就算拥有天下,掌控亿万人的生杀大权,也救不回最爱的那一个。
那就是他的前世,一个越活着越痛苦、越痛苦越清醒的江湖怪客。他几乎生活在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里,洞察世间一切,却无法解脱自己。
于是,在与世界诀别的刹那间,他闭上眼睛,以生命起誓:“轮回来生,我要生在遥远的西方雪国,用毕生的心神修行,来赎我的罪。”
“孩子。”父亲的箫声停了,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父亲。”他站起来,与父亲一起站在月光里。
“你看见的一切,那是我的前世——”父亲指着东面天空中白玉盘一样的满月,“看那面镜子,看那镜中的一切,镜中人、镜中山水、镜中因缘际会……孩子,总有一天,我要去那里。”
父亲的手掌贴在林轩的后脑上,于是他便看清了月亮中的一切。明月之中,分为左右两个世界,以中央细线为界,左右景物完全相同。只不过,一边是有颜色的,一边是无颜色的。前者,与普通世界没有任何不同,而后者则是黑白世界,令他感到震撼。
“父亲,你要去哪里?”林轩不解。
“去黑的山、白的雪那样的世界,在前世,人人尊称那里为雪山圣殿,现在则被称为‘藏’。”父亲回答。
林轩幼小的心灵里,并不因父子分离而感伤,而是充满了对那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向往。
“前世,在那里被称为‘伏藏’,发现前世的过程,被称为‘掘藏’。人类如果在上一世遭受过巨大的心灵创伤,就会在六道轮回转世时牢记不忘,每一世都保留着同样的记忆。我已经面会过几位掘藏大师,他们将帮助我唤醒那些痛苦记忆。当然,对于世人而言,那些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但对我来说,却是生命中最珍贵的。我在这八角亭上夜夜吹箫,只为唤醒你,你醒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此生的缘分结束。今晚,这一刻终于来临,再见了,我的孩子……”父亲轻声说。
“发掘记忆之后呢,您还会回到京城来吗?”林轩问。
父亲一笑:“那时的我,已经不是今晚的我。”
林轩忽然明白了,父亲觉醒之后,一定会去寻找东海仙岛,自此永居岛上,不再回到平凡世界中来。
那时,才是他们父子真正的别离,永生永世,轮回中不再相见。
“总有一天,我也要去雪国。”林轩说。
“为什么?”父亲问。
“我要看清楚那个黑山白雪的世界,看那月亮中——”林轩向空中指着,就在那半边黑白的世界里,突然开出了一朵璀璨夺目的十八瓣桃花来。
就在那一刻,林轩确定了自己的生命与黑山白雪的世界有着某种强烈的关联,就像父亲与那个桃花仙岛的关联一样,深及至骨髓,植根于灵魂,饱含着痛苦的记忆。
“我来了,那桃花在哪里?”林轩睁开眼。
他的眼前,就是那被冰封的山洞,山洞深处,突然出现了一朵璀璨的十八瓣桃花,桃花放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