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第3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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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池走回家,吸一口气,整整脸上的表情,装得没事人一样。
他避进自己卧室,将柜子抽屉又翻了一遍,既希望许霜降走时不要冲动无情地将她的东西全部搜罗走,又生怕她遗漏了银行卡,出门短缺钱。
门铃响了。
“呀,芳怜,小晴,你们来了?进来,进来。”
陈池一愣,关上衣柜。
“哥,你在啊。”顾四丫在他卧室门口一探。
“四丫。”陈池绽开笑容,迎出去,目光不由瞥向她身后,陆晴笑盈盈站在一米开外,斜对着他的房门,看样子跟着顾四丫走过来,但又谨守礼貌留步。
“陈哥。”
“你好你好。”陈池站到顾四丫旁边,两兄妹恰好将门堵死,他笑道,“外面坐。”
“来,芳怜,小晴,你们牙齿好,不怕冻,陈池昨天买回来的马蹄放在冰箱里都没人吃,正好你们来吃掉。”汪彩莲托着一盘白生生的荸荠出来,又吩咐道,“陈池,把巧克力糖果拿出来给芳怜小晴吃。”
“伯妈,陈哥,你们别忙了。”陆晴赶紧道。
“坐,”顾四丫在陈家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她笑嘻嘻地把陆晴一扯,“还有时间,我们把我哥家的年货吃掉一点。哥,小晴儿下午要回家了,让我带过来和你这个领导告个别。”
陈池捞着糖果盘放到陆晴面前,闻言抬眸,恰好和眼眉弯弯的陆晴视线对撞:“要回去了?”
“嗯。”
“瞧瞧你们这些社会人的情商。”顾四丫捏了一个荸荠,蹦儿脆地咬上去,啧啧道,“做事多周到,我这个学校娃拍马也赶不上。”
“大家检查一下,有没有系安全带?一定要系好安全带,这段山路非常险。”导游提醒着侃了一个典故,“这段路,当地山民叫住情人弯。为什么是情人弯呢?那是因为山路窄,拐弯多,车开在上面,经常偏来晃去,如果坐了一男一女,是不是这样一倒一倒就认识,进而产生好感变成情人了呢?”
车上的人大部分给导游面子,附声呵呵呵笑,许霜降饿着肚子听这样的冷笑话,越发心情糟糕,在暗中嗤道,情人弯,情人弯,相邻着一起坐趟车,就成情人了?
她脑中突然间闪过一条线索,昨天在顾家,曾听顾四丫提及陆晴立冬后就回国,正好和陈池出差回来的时间一致。不知为什么,此刻许霜降无比确定他们俩是同机回国的。
十几小时的航程,大概就相邻而坐。许霜降低头瞥着自己和隔座谢惊蛰手腿间的距离,再想着人在机舱里还会略微小眠,头会向哪里歪?说说话也是免不了的,为了不影响四周,声音会放低,只两个人听得见。这些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来的场景简直要把许霜降逼疯了,她难受得紧抱住膝盖上的背包,闭上了眼睛。
许霜降强迫自己停止想象,思路却特别活跃,过去的细节一条条被她理出来。
陈池出差回国那天,她在上班。他说不必去接,公司会派人接。然而,他先回家了一趟,把车开走,又说事情多,下班要拖一拖。许霜降清晰地记得她曾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的座机上,结果他不在,回家却是很晚,而且在外头吃过了饭。
现在,许霜降大约猜到原因了。凭陈池特地回家开车这一条,他应该是去安顿陆晴的大包小包行李了。
安静地坐着痛苦,是什么感觉?
第503章 千山暮雪向不知
山上有个小镇,名叫不知。相传人到此地,前路迷茫,遂问路人,地处何方。路人不辨其乡音,摇头曰不知。外间人便以不知名此地。
下午四点,旅游大巴抵达不知。
导游拿着一大摞身份证办理登记,一车的游客聚集在旅馆四五见方的大堂里等,七嘴八舌地问旅馆的wifi密码。
许霜降和谢惊蛰被导游叫在一起:“大哥,姐,只有一个三人间了,你们俩谁愿意住三人间?需要再找两个人商量同意。如果一个人住标间,咱还得补差价。”
谢惊蛰朝团客们望望,导游立即指点道:“哥,那两位叔是一起的,其他纯男客的房间……”他扬着脖子在人群里找。
“算了,我补差价。”
“那行,大哥,你现在给我差价钱,我给你订一个标间。”导游转向许霜降,“姐,你呢?”
“我也补差价。”许霜降万万没有心情和陌生人挤在一屋搭讪。
安排好房间,团客们纷纷拿上房卡往楼上涌。
“需要帮忙吗?”谢惊蛰跨上了一阶楼梯,回头问道。
许霜降和他坐了一天车,几乎没有交谈过,闻言惊诧,摇头道:“不用,谢谢,我提得上去。”
谢惊蛰瞟了瞟她的大号行李箱,笑一笑便没有再说。
许霜降等人上得差不多,楼梯变清静了,她咬住牙关,一口气把箱子提上三楼,这才长呼一口气。谢惊蛰住她对门,门大敞着,可以看见他正在推窗换气。许霜降进了屋,关了门,甚至挂上门链,这才转身栽倒在床褥上。
外间走廊非常热闹。
“哎,你们房间有热水吗?我这间没有。”
“哎,你们房间电视能看吗?”
“哎,网络上得了吗?我怎么没信号?”
“哎,是六点才开饭吧?”
走廊经过一阵吵杂后安静下来,没有了那些高声对答,没有了频繁的开关门声,许霜降继续和衣而卧,没有丝毫心情去检查房内设施。过不多时,她提箱子的右手胳膊隐隐酸胀,全身还有些冷。
许霜降踢蹬了靴子,只听得鞋筒落地的咚咚两声,她也不去管,曲起了腿,整个人习惯性地拱成虾米状,随手将雪白的被子翻卷到身上,整个人连外套一起缩在其中。
陈池和陆晴的脸交替出现在她闭紧的眼帘里。屋中越静,笑脸就越清晰。许霜降的脑子像台刻录机一样,不依不饶地精细翻录着昨天陈池和陆晴在顾家说笑的场景,梳理着每一处细节,情不自禁地挖掘他们潜藏其中的脉脉语态,全然顾不得自己的心被噬疼。
甚至,她开始逆推到除夕夜,陈池倚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指尖忙碌地给同事朋友发送拜年祝福。那时候,他和陆晴一定互相说了新年快乐。
就在她眼皮底下,就在她身边。
她和陈池在陈家过年的每一个除夕,陪着他家中父母吃饭,还带饭后洗碗,那一水槽都装不够的碗,那一灶台都铺不够的剩菜,那飞溅了一整天油点的瓷砖,全都是她的。她听一半联欢晚会,看一半联欢晚会,最多被他拉着去外头放几响鞭炮。从不曾得过他一句新年快乐,只如一个会吃饭洗碗走路的摆设一样。
那晚,空闲时他嘴角一直勾着笑意,盯着手机,看似很用心,字斟句酌,有来有往,不止一个回合吧。
越噬心,越揣磨,越揣摩,越噬心。
许霜降一路闷着头颠簸辗转,一刻不停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现下到了终点,这一得空,妒意便席卷而来。她从来不知道,妒意原来可以这样子,一点点都不肯放过,一点点都要计较。她毫不怀疑,事情要是能重来一遍,她在陈家的除夕团年饭上,会把陈池妈妈自酿的葡萄酒全部喝光,喝不光就指定要拿走,拿不上飞机她就坐机场边喝边倒,一滴都不会剩给陆晴。
妈妈夏天酿的,特地等着我们回来,留给我们喝。
这话说得多骗人,事实是,陆晴要拿走陈家的葡萄酒了。
今天,没了她,陈池和陆晴互动起来更便利吧。
许霜降蒙着被,一动不动蜷着,很静。但是在翻涌的思绪中,她的想像和推理缜密精确,层层深入,犹如给自己全身缚满了荆条,棘刺根根扎入血肉,只差满地打滚。
当她饿得被迫起身,以为她被折磨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拂开头发,却发现原来只过去十来分钟。
铝合金窗框外,映出一坨山包,黛灰色,一条羊肠小道像细线一样,依稀有间瓦房,安详得如世外桃源。
许霜降愣愣望半晌,下床穿鞋,拢了头发,整整衣服,推门出屋,又像正常人一样。
小街上,游客三三两两结伴逛,想来也是在打发晚饭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在一家满满都是杂货铺气息的小超市里,许霜降买了一袋小面包。
她把背包反抱在胸前,走出店外,迫不及待地撕开塑料纸,将那甜腻蓬松的面包咬了一大口干吞下去。一对情侣步态闲适,走在街上跟后花园散步似地,站得不拢,两只手却老拉着,嘻嘻哈哈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是让人跨栏呢,许霜降瞄了瞄,又咬一大口面包,面无表情地快步绕过去,望向两边的仿古木楼。
窄窄的折扇门里,露出一角柜台,摆着各种牛角玉器,身后情侣细碎绵和地尽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惊叹的语气词用得忒多,许霜降啥都不想细瞧,加紧脚步,拉开了距离。
她不知不觉就到了人烟尽头。
冥冥中似乎一切都有映衬,她满心仓惶来到不知小镇,不知她回去后,能和陈池变成什么样。
许霜降面前,是一片农家自辟的菜园,高山的冬天里,地里只有土疙瘩。篱笆稀疏地打了半圈,斜下是一条看不见底的大沟壑,沟的对面,矗立着雪山。
山尖下方,一片片雪覆在光裸的岩土上,嵌在山脊缝里,淡白的残阳隐到山背后,青灰的黄昏充塞在连绵的大山里。
许霜降和山,对面而默。
千山暮雪,原来讲的就是这场景。
“哦……不好意思,几点了?”
许霜降闻声扭头,谢惊蛰站在几步开外:“我忘了把手机带出来,”他浮起笑意解释,“怕错过饭点了。”
“五点十分。”
“那还有时间。”谢惊蛰踱过来,“这个地方景色真不错。”
“嗯。”许霜降没有多的言语。
谢惊蛰站了一会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