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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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依萱跑下楼去,开了后门,蹲在台阶上准备挑菜。
“大小姐,一块钱两棵,随便挑。”船上的汉子放下橹,将缆绳穿在墙上的缆洞里系牢。
“咦,刚才还喊一块钱三棵,怎么一转眼成一块钱两棵了?”齐依萱不高兴地问。
“大小姐,肯定是你听错了,”汉子矢口否认,“我一直买一块钱两棵,不信你去问那边河滩上的嫂嫂,她刚买了两棵……”
“算了,不买了。”齐依萱有点恼火,转身欲走。
“大小姐,再商量商量吧,”汉子马上软了下来,“你看,多新鲜的青菜啊。要不这样吧,我赔点老本,两块钱五棵怎么样?”
“你这个人做生意不老实……”齐依萱看看河面上没有别的菜船,只好再次蹲下身来挑拣。
这当口,前面的天井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捉垃圾哎——”
苏州近郊的农人有一传统,空闲时肩挑一付箩筐穿门入户,走进沿街人家的天井、客堂收集菜皮、蛋壳、煤灰之类的垃圾作肥料,名曰“捉垃圾”,有时登堂入室一直闯进人家后院也是常事,居民们司空见惯,向来不以为怪。只是近年物资短缺,百姓家中哪有菜皮、蛋壳可扔,所以已经好多年无垃圾可“捉”。
“没有,没有。”前面厢房里的小王闻声走了出来。
“先生,煤球灰也要。”捉垃圾的汉子央求道。
“没有,煤球灰也没有,快出去。”小王不耐烦地叫道。
话刚说到这里,猛听得一声枪响,随即是一阵身体倒地前压翻锅碗瓢盆的稀里哗啦声——齐依萱跳起身来,转脸一望,只见客堂里站着一名打扮成农民模样的捉垃圾汉子,手里拎着一支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自己的胸口,而小王早已趴在地上气绝身亡。
齐依萱尖叫一声,手里的青菜全部掉落,幸好捉垃圾汉子马上掉转枪口,迅速朝楼梯上冲去。齐依萱终于明白过来,此人真正的目标是父亲齐弘文。
楼上很快便响起了枪响,听得出双方正在近距离对射,看来父亲刚才听到枪响后已经有所防备。
六、七声枪响过后,一串沉闷的滚动声传来,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齐依萱吓得浑身乱颤,双脚再也挪不开步。
“依萱,快跑!”齐弘文突然从二楼窗口探出身来大叫,肩膀上鲜血淋漓,看来已经中了一枪。
齐依萱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跑、往哪里跑。
齐弘文从窗口跨出一条腿来,一手抓牢预备在窗台上的绳索,意欲下滑到一直泊在窗下的小船上去,没想到台阶边那条菜船上刚才还在讨价还价纠缠不休的汉子,早已拔枪在手守候多时,稍微一瞄啪一声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正好打中齐弘文的胸口,齐依萱恍惚中只见父亲的脸上一片痛苦,但仍然支撑着向菜船上的汉子连开两枪,随后身体朝后一仰,轰然倒向地板。
菜船上的汉子头部中枪,咕咚一声栽入水中,鲜血顿时染红了河面。
附近河滩上洗衣服的妇女见状一哄而散,齐依萱总算缓过神来,一面哭一面叫,像疯了一样冲进后门,连滚带爬地奔向楼梯。
楼梯口的方砖地上,大腿中弹的捉垃圾汉子浑身是血,看来刚才从楼梯上一路滚落下来摔得不轻,脑袋大概被撞晕了,双眼虽然大睁着,眼神却有些迷糊。齐依萱一眼望去,第一印象是这人生着浓密的络腮胡子,额头上有一道粗壮的刀疤,虽然穿着一身农民的土布衣裤,但气度却更像是军人。
看到齐依萱出现在跟前,捉垃圾汉子本能地抬起抢,但很快便看清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一位手无寸铁、惊慌失措的姑娘,忙垂下枪口,挣扎着爬起身来,还想往楼梯上闯。
“不许动,举起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叫。
齐依萱回头一看,原来是举着手枪步步紧逼而来的李匡仁,枪口直指捉垃圾汉子的后脑勺。看样子,他刚才并未走远,听到枪声又折了回来。
捉垃圾汉子无奈地松开手,驳壳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李匡仁跳上一步,一脚踢开驳壳枪,又弯腰拾起来插在自己腰间,看看一边的小王已经断气,狠狠地一脚踢向捉垃圾汉子。
“走,上楼!”李匡仁厉声命令道,又对早已吓傻了的齐依萱说,“快,上楼看看你父亲怎么样了?”
齐依萱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大叫着“爸爸、爸爸”,快步奔上二楼。
李匡仁飞速探头从后门口看了一眼河面上的情况,然后用枪顶着捉垃圾汉子的腰眼,也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楼去。
半躺在地板上的齐弘文左手捂在胸口,鲜血仍在汨汨流淌,但神志还很清醒,齐依萱大哭着扑过去,但举着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齐教授,伤到要害了吗?”李匡仁大声问道。
“恐怕比较严重。”齐弘文答道,为了不使女儿害怕,还竭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他们总共两个人?”
“嗯,船上一个已经被你打死了,”李匡仁答道,又一指捉垃圾汉子,“小王被这家伙打死了。”
“幸亏你及时赶到啊。”齐弘文轻轻咳嗽几声,嘴角边淌下了血丝。
“他们肯定已经守在附近观察过一段时间,前后地形都很熟悉,刚才看我出门是个机会,马上就动手了,”李匡仁用窗口的那根麻绳将捉垃圾汉子捆了起来,“我走出大门时,看到这家伙坐在前面酱油店门口抽烟,穿衣打扮虽然跟乡下人没有两样,但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当下就起了疑心,走远以后偷偷回头一看,见这家伙直往河滩边跑,大概是去叫同伙配合,后来又见他挑着垃圾担走进四百二十五号,我知道坏事了,连忙拔腿往回赶,可还是晚了半步。”
“你小子真狡猾啊。”地上的捉垃圾汉子哼哼道。
“住嘴!”李匡仁又一脚踢去。
“现在怎么办呢?”齐依萱哭着问李匡仁。
“你赶紧去对面糖果店打公用电话,找一位姓宋的科长,就说三十五号已经中枪身亡,三十六号请求派人派汽车增援。”李匡仁撕了一块旧报纸,摸出钢笔在上面写上一个“432”的三位数电话号码。“快去。”
齐依萱依然六神无主,赶紧用袖子抹抹眼泪,拿着号码奔下楼梯,快步跑向大门外的糖果店。
“老伯伯,麻烦你帮我叫一下电话。”齐依萱把号码递给柜台后的店主。
“咦,怎么只有三位数?”店主一看号码傻了眼。“苏州的电话号码都是四位数,是不是漏写了一个数字?”
齐依萱急得直跳脚,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听筒,摇响了电话。
“要哪里?”听筒里传来一名男子懒洋洋的声音。
齐依萱试着报出那个三位数号码,没想到对方立即像吃了鸦片烟一样振作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要接梅机关?”
“什么?”齐依萱一楞。
“小姐,这是梅机关特务班的号码,你是不是搞错了号码?”接线员现在耐心特别好。
“没有搞错。”齐依萱喃喃地说,脑子里一片糊涂。
“那好,请小姐稍候。”接线员客气地说。
听筒里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后,传来了一名老男人的声音,公事公办地问“找谁?”
“我找宋科长。”齐依萱怯生生地说道。
“我就是。”对方态度柔和了许多。
“我这里是山塘街四百二十五号,”齐依萱又开始哭泣起来,“三十五号刚才被人打死了,三十六号让我来打电话,要你们赶快派人派汽车……”
“你是齐教授的女儿?”宋科长问。'。。'
“对,我爸爸也中了枪,你们快来啊……”齐依萱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急,我们马上到。”宋科长“咔嗒”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齐依萱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刚才接线员说到“梅机关”,李匡仁怎么会想到把梅机关的人叫来呢?这大名鼎鼎的梅机关在苏州的“出张所”位于公园路一带,属下宣抚班和特务班的人身穿草黄色的“协和服”,系黑色领带,腰挎军刀和短枪,是陆军部公开的特务机关,平时大量任用汉奸,总爱披着伪善的外衣对中国人“教化安抚”和“剿抚兼施”,但抓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有时候甚至比宪兵队还要凶狠。
回到楼上,只见父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地板上已经淌满了鲜血。
“爸爸,你怎么样了?”齐依萱抖着嘴唇问。
“没有关系……”齐弘文勉强一笑。
“那个电话是梅机关出张所的号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齐依萱转脸问李匡仁。
“哼,你还蒙在鼓里吧?”墙边的捉垃圾汉子冷笑道,“他们本来就是日本特务的走狗,包括你的父亲在内!”
“什么走狗?”齐依萱似乎没听懂。
“齐弘文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叛徒!”捉垃圾汉子大叫道。“卑鄙的叛徒,就是躲到天涯海角,组织上早晚也会把你处决掉。”
李匡仁飞起一脚踢去,正中捉垃圾汉子的下巴,那汉哼了一声,顿时昏死过去。
“该死的共产党!”李匡仁骂骂咧咧地又踹了一脚。
“爸爸,这……这……”齐依萱张口结舌,脑筋说什么也拐不过弯来。
“唉,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孟松胤……”齐弘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特别是孟松胤,简直就是亲手害了他。”
“和孟松胤有什么相干?”齐依萱越发糊涂。
“爸爸的本意,只是想利用一下孟松胤,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但没想到事情会弄假成真,居然会被弄到日本去作劳工……”齐弘文的声音越来越轻,语速也越来越慢。“依萱,听爸爸的话,去乡下找爷爷奶奶……”
齐依萱心乱如麻,能做的事只有哭成一团。
“依萱,听话……”齐弘文的眼睛开始失去光泽,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了。“小李,拜托你……送她去吴江……”
“放心吧,我一定送她去。”李匡仁答应道。
“你快去门口警戒……防止再有人进……来……”齐弘文吩咐道。
李匡仁想想也有道理,万一杀手不止两名,那就太危险了,连忙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