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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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高一时无语。
顾血衣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一边头也不回地往林外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吩咐:“人我会让人送到川城。剩下的,就看你了。”
应高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苦笑来。这一对父子做事,为什么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呢?
周殷两府联姻的事,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外界只知道这位殷府的新夫人身体娇弱,不堪长途劳顿之苦,婚礼过后便被送去了距离武南六十里地的乔家镇别院中休养。
立秋过后,殷仲被一纸诏书调回长安,以中郎将之职入羽林骑。周亚夫掌管羽林骑,整件事自然少不了他和路家的周旋。
羽林骑虽然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但是象殷仲这样身负战功的毕竟罕见。何况朝中大多郡长吏或将军都由中郎将之职升迁,而殷仲却恰恰相反,在被抹去将军之职的两年之后又重新出任中郎将之职。拿着这一纸诏书,就连殷仲自己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无论如何,在赋闲两年之后。他总算又回到了朝堂之上。就算这是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好了——也许这就是他通往霸上的捷径也说不定呢?
不管怎么说,悠闲自在的日子是彻底结束了。离开武南的时候,殷仲望着离园内外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竟也有了几分依依不舍。
第五十章
乔甲和于双北一前一后地穿行在林木葱茏的上林苑。初秋的上林苑,幽绿的林色已经沾染了轻浅的橘红和暖黄,层层叠叠的色彩之上是秋季高远的晴空。
这两人是新近从军中提拔上来的长鉟都尉,刚从霸上随主将返回长安,都是头一次参加秋觐,对于宫苑的景色自然十分好奇。两个人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上仪亭,一边啧啧称赞长安的景色果然与北部蛮荒之地大不相同。
正值眼花缭乱之际,一队翼甲鲜明的羽林骑从林中转了出来。隔着一道垂花门,领先那人正好和这两人打了个照面,目光交投,彼此都是一怔。乔甲和于双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靴脚“砰”地一碰,齐齐行了个军礼,异口同声地喊道:“末将见过将军!”
殷仲回过神来,连忙带着手下的十余名士兵退让在道旁,客客气气地拱手一揖:“请两位将军速到上仪亭见驾!”
乔甲和于双北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殷仲身上所穿的是普通羽林骑的铠甲。一时间面面相觑,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他们都是殷仲在霸上的旧部,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真正是换命的交情。殷仲被召回长安之后,大家多少也知道他在御前并不得意,却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光景。
于双北怔怔地望着殷仲鬓边连头盔也遮掩不住的缕缕灰发,眼圈蓦然一红,嘶声喝道:“他奶奶的,老子们在霸上……”
“老六!”殷仲厉声喝止了他的话,自己的眼圈却也有些微微发红。他上前一步用力攥住了于双北的手腕,一紧,便又迅速松开。目光之中却已不自禁地流露出感慨之意。默默对视良久,殷仲恋恋不舍地后退一步,拱了拱手朗声说道:“两位将军穿过树林便可看到上仪亭了。”
乔甲别过脸,举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扯着于双北便往前走。于双北这边还想说什么,无奈这里并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何况乔甲下死力地拽着,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殷仲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眼波闪动,渐渐地恢复了平素的沉静。转身向身后的兄弟们拱了拱手:“这两位是殷某在霸上的旧识。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兄弟看着殷某的薄面,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羽林骑的成员虽然都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但是他们的出身使得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被送上战场。正因如此,他们对于从前线回来的军士多少都存着几分敬慕之意。听到殷仲说这样的客气话,便七嘴八舌地用玩笑话将这一点点尴尬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正在这时,又有一队羽林骑自小径另一侧缓缓行来。当先一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粗壮身材,红色脸膛上眉目浓重。远远看到殷仲等人,立刻大声喝道:“殷队长,让你带人巡视西林。你看看你,这半天了竟然还没绕到西林去。该不是好日子过得久了,腿脚都生疮了吧?!”
怒火轰然间涌上心头,殷仲握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他从军多年,几时受过这样的轻辱?然而此时此刻,天子脚下,无论如何容不得自己再行半步错。纵然不能忍,也得硬生生忍下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为周亚夫招惹麻烦了。
这人是周亚夫的副手窦厝。窦氏族人,据说与窦婴关系极近。殷仲曾听别人说起过,此人在羽林骑中服役多年,上下打点了不少,到头来却被周亚夫捷足先登掌控了羽林骑。不免对周亚夫存了几分异样的心思。殷仲由周亚夫荐来,自然而然地便被他视作周氏一派。
殷仲别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握着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窦兄提醒的是。”便带着手下匆匆往西林的方向去了。走出很远,依然可以感觉到身后窦厝的目光深深沉沉地落在自己的后背上。
在长安这块是非之地,即使没有明枪,也多得是暗箭——殷仲自己有预感。
这一刻,若说心中没有失落愤懑,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赋闲在家,不过是在御前失了宠。出任中郎将一职,却是明明白白地被贬了官。自己十六岁上便已加封了游击将军,在霸上呼风唤雨,意气风发。wωw奇書网想来也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这些暗账,自然都要在他虎落平阳的关头一一讨要回来。
人世间的翻云覆雨,大抵也不过如此吧。殷仲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刀鞘,心中微微叹息。
绕过西林的一沿宫墙,一阵清冽的桂子香扑面而来。殷仲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抬眸望向那满树星星点点的碎花。忧伤的眼眸中迷迷蒙蒙地浮起了一抹温柔的神色。
草亭的窗半开着,外面便是一处斜斜向下的山坡。山坡的尽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拂面而过的微风便是从那里吹来。风里夹杂着浓浓的桂子香,沁人心脾。
每天的这个时候,负责看守她的那个厉害女人会离开一会儿,换成一个年岁较大的妇人来看守。而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短暂地开开窗,看一眼远处的风景。
苏颜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距离长安到底有多远。从她醒来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小小的草亭里,几乎没有离开过。草亭的摆设简单、整洁。外面的风景也十分美丽——虽然不能经常开窗看到。清新的空气里混有树木花草的清香,风里有瀑布隐隐的水声,下雨的时候,会有水滴珍珠一般滴答滴答地落在窗外青灰色的台阶上。晴朗的天气里,透过窗户的缝隙,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崇山峻岭和层层山峰之上的蔚蓝色天空。似乎,这里的生活比在周府的时候还要来得静谧。
窗户“砰”地一声,十分突然地在她面前阖上了。随即一个低哑的声音十分不悦地开始训斥那位负责看守她的妇人:“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玩忽职守,不用门主动手,我便废了你这老奴才。自作主张的蠢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接下来便是那妇人低低地哀求声。
苏颜眨了眨眼,慢慢地退回到了床榻边靠着粗木的床柱坐了下来。自从离开了那间小小的山神庙,她再也没有说过话。不想说,也没有人会来听她说。何况,她也不屑于去求祈求什么。在她的经验里,祈求从来都不曾有用过。
门外,厉害的女人骂够了,便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苏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门边的女子年轻而美丽,红色的衣衫宛如草坡上盛开的红色花朵。偏偏一副凶神恶煞似的神态,还真是……让人有点倒胃口。她皱眉的样子很有几分象其瑛。而在经历过了其瑛那样的一个保镖之后,苏颜发现自己很难再对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心存好感——虽然说其瑛并没有非救她不可的理由,但是在那样的关头眼睁睁地放弃了她,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被伤害的痛楚。
“你,出来!”红衣的女子指着她,气势逼人地下命令。
苏颜把手里的玉簪挽回了头发上,默默地站起来走到了草亭的外面。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晃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动作快一点!”红衣的女子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上马车!”
苏颜踉跄两步站稳了身体。适应了光线她才注意到草亭不远处的山坡下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几个人前前后后地围着,一个男人正低着头朝她这边走过来。有几次,苏颜曾经从门窗的缝隙里看到过这个男人,他总是十分干脆地跟那红衣女子下命令。话不多,下完了命令便离开,从来也不久留。显得十分干脆。在这里似乎是颇有些地位的小首领。
正在上坡的男人象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抬起头,淡漠的视线在苏颜的脸上一扫而过。不在意地收回去,却在下一刻又睁大了双眼望了回来,紧紧地盯住了她。深思的目光也渐渐地由震惊过渡为一种饱含疑惑的探寻。
苏颜没有理会他奇怪的神情。因为马车旁边的看守已经不耐烦地用手里的刀鞘敲打起车辕来。这是在示意她快些赶过来。苏颜低着头顺从地登上马车。在她的身后,江鹞还在搜肠刮肚地想:这个女人,如此的面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沿着草亭外面的石径步入林中,江鹞一眼就看到了顾血衣。
他似乎在那几株老桂树的下面已经站了很久,暗红色的直裾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花。而他,就仰着头凝望着风里飘摇的落花,怔怔地出神。
江鹞不知道,凝望着桂花的顾血衣想到的是很久以前从苏颜手里接过来的那块手巾。模糊记得是一方素白的手帕,露出来的一角上绣着几朵淡淡的桂花。那个女人,必然是喜爱桂花的吧。顾血衣伸手拈起衣襟上的小小花朵,觉得这小小的花朵恰如那个死生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