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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凡人歌(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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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会吧。”吃过午饭,他劝赵亚。 
赵亚摇头,抿紧的唇尽是倔强的线条,执拗地依然睁大眼睛,盯着白色的墙。 
“亚亚,你需要休息。”张瑞沉声说:“睡一会。” 
赵亚还是摇头。脑子已经不象昨天那样乱,打仗似的纷乱的画面没有再出现,一切都象沉寂下来似的。他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张瑞说话,有人在外面走动,汽车在马路上远远地喇叭声,都可以隐隐约约听见。 
而房子是空荡荡的,冷冷的空气满屋子游走,盛满没有人气的厨房,没有晒着衣服的阳台。 
他想自己该坚强一点,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万一挺不住,又有谁可怜? 
他忍着痛吃饭,忍着痛不大哭,只是默默坐着,吞咽着苦楚。喉咙一直梗着,象塞了一块木塞,不能上,也不能下。他不想让若琳阿姨和张瑞担心,尽量坚持。可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闭上眼睛睡觉。 
闭上眼睛,他的魂就飘走了,飘到马路上。他能听见那声尖锐的刹车,接踵而来钝钝的碰撞,血色迷蒙。 
微笑的脸,是怎么在瞬间载满了惊恐。 
丰满的、整天抓着锅铲或者菜篮的手臂,怎么刺耳地断裂,骨头怎么从里面戳出来,露出阴森森的白色。 
星星点点的脑浆,怎么从那么硬的脑壳里溅出来…… 
赵亚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他第一次痛恨人类丰富的想象力,每次想象都逼真得令人无法接受,让他锥心的痛。 
“睡吧,睡一下。你一晚没睡了。” 
张瑞一遍又一遍劝赵亚睡,仿佛他一入睡,便能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但赵亚无声而坚定地拒绝,仍然瞪大无神的眼睛。 
晚饭是楼下的老大妈送过来的,淌着老泪看他们两个男孩吃了,对张瑞说:“你要劝他睡一睡,不睡哪能行?别病倒了,这个时候病倒会落病根,难治呢。” 
“他不听啊。”张瑞着急。 
赵亚还是坐着,瞪大眼睛。 
若琳打电话来:“张瑞吗?我在番禺的千年墓园,这儿的事还没有谈成。我怕今晚赶不回广州了,请你……” 
“我今晚还陪着。” 
“多亏有你。” 
张瑞挂了电话,踌躇一会,打电话把楼下大妈请上来。 
“大妈,您帮我看一看亚亚,我一会就回来。” 
一小会,他气喘吁吁地回来,手上拿着一瓶五粮液。送走了大妈,他把五粮液倒了一大杯,递到赵亚面前。 
“喝吧。” 
赵亚疑惑地看着他。 
张瑞皱眉:“你喝啊!”他索性不等赵亚,把杯子抵在赵亚嘴边,轻声哄着:“张嘴,喝下去就睡得着了。” 
赵亚乖乖张开嘴,一股热辣辣的东西顺着喉咙下到肠胃,呛得他连连咳嗽。 
“怎么了?对不起,我倒得急……”张瑞手忙脚乱帮他拍背。他觉得自己的主意似乎不妥,可这也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 
赵亚咳了半天,脸却真的红润了点,一阵暖流在肚子里打转。 
张瑞正要把五粮液收起来,赵亚忽然伸手,抓住了瓶子。张瑞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挺好。”赵亚轻轻说,拿起瓶子,又往喉咙了倒了一气。这次有准备,没有再呛。 
张瑞愣住,他从不知道赵亚酒量不错。 
一瓶五粮液去了半瓶,赵亚把酒瓶放下,扯扯嘴角:“你说的,喝了就能睡。” 
“嗯。”张瑞不大确定地点头。 
酒劲上来,赵亚仿佛站不稳了,斜斜一靠。张瑞一个箭步扶住。 
“亚亚?” 
“头晕……” 
“我扶你到床上。” 
把赵亚扶到床上,张瑞忽然舍不得放手。赵亚靠在他怀里,沉沉的,眼睛半眯着,象一个失了神的小猫。这似乎是盼了许多年的镜头,如今从梦想骤然蹦进现实,连张瑞也生出玄妙的感觉。 
他的心跳起来。 
“亚亚?亚亚?”他怀着鬼胎低声叫,盼赵亚应,又不想赵亚应。 
赵亚呜咽一声,轻轻在他怀里动,似乎要转身。张瑞忙抱紧了,心突突跳着,象有猫爪在心里挠,他低头,缓缓地贴过去。 
“你干什么?”赵亚睁着醉眼,迷茫地问。 
夜幕已经垂下来,到处是黑的。光,从两人的眼睛里透出来。 
张瑞问:“我亲亲你好吗?” 
赵亚不答,怔怔看着张瑞。他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反应,推开他?搂住他?周围死寂一般,黑漆漆的,寂寞的空气包围着他们。 
“我想……亲亲你……”张瑞重复着,低下头靠过来。 
热气喷到脸上,徒颜的脸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而来。赵亚吃了一惊,猛然推开张瑞。 
过分,太过分了。 
这是什么时候,死亡还盘旋在这屋里等着他的眼泪,而他居然要和张瑞接吻。赵亚浑身被羞愧热辣辣地烧着。 
张瑞一脸惭愧地站在一旁。他乘人之危,不安好心,是个败类。赵亚一定瞧不起他,会认定他开始的关怀和照顾都是有目的的。 
“亚亚,我……” 
“不!”赵亚象被触碰的水螅一样猛烈发应着,他用异样的眼神瞅着张瑞:“你走,你快走。” 
“我……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赵亚说:“让我安静一会。”他软软靠在墙角,“我醉了,我要睡觉了。” 
他的驱赶平日绝不会起效,可这刻张瑞恶毒地痛恨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而赵亚理所当然迫切要他消失。 
“请你离开。”赵亚说:“回家去。” 
张瑞哆嗦着退了一步,他乞求地看着赵亚,可赵亚还是瞪着他,醉酒的眼睛微微泛出血丝。张瑞忽然绝望,他推开门,啷啷跄跄地逃走了。 
大门关上的刹那,另一种寂寞撞上赵亚心头。 
关门的余响似乎不绝于耳,赵亚甩甩头,努力把当前的处境弄明白。 
身边没有人,这会,清冷的空气完全笼罩上来,象敌人围上最后一个没有倒下的战士。而张瑞,竟真的走了。 
赵亚忽然发冷,他伸手没有目的地摸索着,想找点暖和的东西,手上一冰,原来抓到了五粮液的瓶子。顺手旋开盖子,他别无选择,贪婪地倒了一大口。 
热辣辣和冰冷的滋味夹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融合,依然辣是辣,冷是冷,人如同浸在半冰半热的水里。 
张瑞呢? 
赵亚狠狠再喝一口,张瑞真的走了,这个叛徒。不知道为什么,赵亚找到叛徒的字眼形容张瑞。他害怕,寂寞。 
瓶子空空如也时,赵亚扔开瓶子,蹲下抱着头,小声啜泣起来。 
都走了,没有什么是永久的。徒颜走了,张瑞走了,连自己算起来,都是经不住考验的。最坚实的,该是爸爸妈妈的爱吧,可他们也离开了。 
不是人对不起人,就是命运本身对不起人。 
赵亚觉得从来没有的失望,而全身都发热、发冷,一阵一阵的。他想大吼着,叫点悲愤出来,最好把这栋楼房给震垮;可另一面,他最想被人紧紧搂着,只要有人肯要就好。 
为什么赶走张瑞?即使是张瑞,只要有人陪着,抱着,总也比这样一个人强。恨完张瑞,他开始乱揉着头发后悔。 
那么坚决地叫人家走,你又哪里有本事自己活着? 
赵亚低声哭着,在自己的哭声中,他忽然听见一声“亚亚”,有人摸他的头。 
“亚亚,别哭。” 
回来了? 
赵亚还是轻声哭着,可他心里踏实多了,他迷迷糊糊地感到安定,象刚出生不久迷路的小猫蹒跚地找回自己的窝。 
他哭着,乖乖地让别人把他抱起来。热的唇凑上来,毫不迟疑地吻了。赵亚没有躲,他并没有生气,张瑞要吻就吻吧,其实并不是那么要紧的事。 
他们拥抱在一起,吻着,低低说着不着边的话。五粮液的后劲也上来捣乱,赵亚觉得自己象在腾空跳舞,眼前五彩云直飞。可暖洋洋、热情的肢体接触,他是记得的。 
总算入睡。 

凌晨醒来,赵亚睁眼就发现身边躺了另外一人。腰酸背痛,昨晚的事想不真切,但还是会脸红。他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熬过来了。 
“醒了?” 
身边的人转过身,温柔地撑起头看着赵亚。视线交碰,赵亚蓦然一震。 
“是你?”赵亚脱口而出。不到十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已经为这两个字极度后悔。 
徒颜满脸的温柔被这两个字打得七零八落,太快的反应,令开始的微笑还恐怖地保留在嘴角。 
气压骤沉。 
世界若终免不了遭受上帝的审判,也许选定的时间就是此刻。 
徒颜的神情充满了惊讶、愤怒、悲痛、失望。 
“那该是谁?”半晌,徒颜勉强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脸部的肌肉不成比例地扭曲着。 
赵亚说不出话。脑袋转不动,只会嗡嗡作响,嘴唇干燥得不象话。 
隔了很久,他问:“你怎么从美国回来了?” 
徒颜盯着他,目光刺得他不禁萎缩。他一字一顿:“我不该回来的。”猛然从床上翻下来,把衣服往身上一罩,快步出了房门。 
“徒颜!”赵亚的心紧缩起来,他跌跌撞撞追出客厅:“别走,徒颜。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客厅的门忽然从外打开,露出若琳疲倦的脸。她刚从番禺那边赶回来。三双眼睛碰到一块,世界顿时静止了。 
“徒颜?你……”若琳的脸色,说不出的吃惊。她说了两三个字,声音忽然象被人关了喇叭似的全然失去。她看见徒颜乱七八糟的模样,看见赵亚脖子上脸上的痕迹,什么都明白过来。 
“天啊……”若琳小声呻吟着,软软一倒,靠在门上。 
徒颜看见妈妈,脸上的曲线柔和了一点,小心地扶了若琳到沙发坐下。 
“妈,我昨晚的飞机赶回来的。”徒颜说:“今天就走。”他的神色不容人反对的冷然。 
赵亚心中一疼,闭上眼睛,摸索着回房,把门死死反锁上。 
一切都完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体育中心的草地,蓝天里的云,夜空的星,抚人的风,所有的过去与未来,都已经不见了。 

舅舅终于在追悼会前赶到,一到殡仪馆,就大声着嚎哭起来,用劲拍打着存放尸体的玻璃棺,似乎要把死人拍醒。 
赵亚脸色发青地站着,象有点痴痴的。舅舅哭过姐姐姐夫,一把抱住赵亚,男子汉大丈夫哭得比谁都凶。邻居们,来追悼的朋友们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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