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巧丫鬟 作者:仟佰禾(晋江vip2.14完结+番外 红楼同人)-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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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心里确定了,这是给妙师父眼色呢。
但也从善如流,一边解包袱一边说着,“柳儿没啥值钱好东西孝敬您,不过熬了些日子,做点儿针线给您,礼轻情意重,好歹您老将就着用吧。”
柳儿还真趁晚上无人时做了件满堂富贵座屏芯子,尺幅不算大,写意水墨,大晚上配色着实不便,也没到处找各色丝线去,倒也符合董师傅一贯文人画格调。
师徒两人看着绣品,那厢妙玉早坐不住了。
她原本也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家门遭了变故,没奈何出家为尼,如今带发修行,虽也遭了些磨难,然小姐脾气尚,见没人搭理不说,又被董师傅言语讥讽,再也人耐不住,拍案而起。
“君姐姐很不必如此,便是我家对你不住,可毕竟你家人都还。我们这一支可是死死亡亡,活着也跳出三界外了,你又何必不依不饶,逝者已矣,还能怎么样呢!”
哐啷!
几上茶碗,被董师傅一把扫到地上,瓷片茶水四溅。
“放你娘狗屁!你知道个什么!我家好不好,跟你有何干系!你家是自作孽不可活!没让别人跟着陪葬!我一个人还不够你们祸害!还惦记别人!可见都是黑了心肝!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仔细腌臜了我这地儿!”董师傅厉声喝道。
董师傅眉眼凝霜,面色青白,手都微微发抖,显然气不轻。
妙玉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那婆子还欲分辩两句,“哎呦,大姑娘这是何必,好歹也是正经姐妹”一看董师傅去伸手拿茶壶,吓得话没说完就跑了。
跑便跑了,没几步,忽地想起带来包袱,扭身回来欲拿,董师傅茶壶到了,砸她脚边,冷幽幽地,“东西留下,你给我滚,不要命就伸手试试看!”
“钱妈,别拿了,我们走!”钱妈舍不得,奈何富贵小姐出身妙玉不意,只得抖抖裙摆上水渍,扭身跟出去了。
董师傅掸掸衣襟,坐了下来,脸色奇异地恢复许多,冷笑,“既然出家了,落魄了,就有个出家落魄样儿,箪食豆羹才像话,才有个向善诚意。到处拿着值钱玩意儿晃悠什么,没让我老人家看着生气!”说完指指边上宝蓝缎包袱,“待会儿拿走,喜欢就留着玩,不喜欢就扔给要饭。没放那儿碍眼,吃饭不香晚上做噩梦!”
柳儿缩儿那装鹌鹑,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视金银如粪土性子,果然是一家子啊。
妙师父那栊翠庵里摆着用着,可没有凡物,人自家很有自信地说,贾府里都未必有呢。
按捺下心头好奇,重拿了茶碗,倒了茶水放到茶几上,凑到董师傅身前,给人按揉肩膀捶捶后背,低声道:“您看我这幅绣活您能用不?不行你说个样子,或给我稿子,我再做,明年活计我抽空儿赶出来。”
董师傅刚才那般生气,如今气息神奇地平稳了,长叹了口气,“行不行,还能要我小命儿么,有东西给他们就该念佛了,哪里有挑拣,不做又能怎么样呢。你也不必如此,晚上针线毕竟少做,累眼睛,你还小呢。”
“没事,我有照您老教法子,常瞅瞅树梢子、鱼啊鸟啊。再说了,我针线那边,小丫头里也就算过得去,还不到顶尖,哪里就缺了我使唤呢,累不着。”
柳儿倒真是小瞧了自己,至少杨梅私心里,对她这一手针线就很推崇。
“就这样吧,必得做时候再说罢,且先用你这个应付着。刚刚也没仔细瞧,如今咱们来品评品评,看你这些日子进益没有。”
柳儿听着这话儿,怎么感觉浑身凉飕飕。董师傅要是觉着不错,顶多点个头,或俩字‘勉强’‘尚可’之类,有时干脆不吱声儿。要是挑出不足来,那就是一盆狗血淋头,管你春夏秋冬老弱病残。
刚那位钱妈妈算个老人了,照样茶壶伺候,丁点儿不犹豫。
缩了缩肩膀,不小心被董师傅眼角瞥见,不乐意了,“好歹你也高门大户里混了段日子,这规矩上头,长进有限哪,缩脖端腔像什么样子!没点儿精气神儿!”
柳儿二话不说,挺胸抬头,想想不对,微微含着下巴,再看董师傅,早不搭理她,眼睛落满堂富贵上了。
“单从模仿我活计上头,一般人倒也挑不出不对来。只一点,以后你是要给自己做活,却不能一味揣摩我。这不是我原稿,既然是你自己画,却有几处要用些心思。你也算力平淡了,却还是稍显浓艳,不是文人们一贯追捧格调,倒也符合你这年纪性格。若是自己留着玩,管按照自己喜好来,若为了卖钱,却还是要迎合时宜好。尤其那些时人眼里大家风格,毕竟大多数人不过人云亦云,附庸风雅者十之□。”
难得董师傅没有上来一盆狗血,柳儿忙凝神细听。
“配色上你虽说取了个巧,尚可。为了给我,取材也是随处可用,我也不说什么,这个见仁见智,个人喜好不同。行针用线上头,题字显了痕迹,到底这上头底蕴差些,有机会用点儿心思吧。”
董师傅絮絮地说了一堆,柳儿凝神记心里。
跟董师傅用了午饭,分头去看了刘嫂子和王妈妈,又叮嘱了冬儿一回,塞了一荷包银锞子给她,这才坐车离去。
车轮仄仄压过路面,不知何时外面阴云低垂,漫漫雪花满天飘了下来。
路过某高门粉白院墙外,有梅花斜斜燃上青瓦顶,颇似董师傅头上宝石梅花簪子,颤悠悠寒风里幽香吐艳。
可不是,红梅天生傲寒骨,奈何零落尘埃中。幽香本为独自赏,芳魂散天地空。
忽觉这念头有些不吉利,忙放下帘子,不敢再胡思乱想。
第41章 两世人诚心相交
年前各处忙乱,正月府里爷们放年学,闺阁忌针线,柳儿顿时有些没着没落的。
杨梅回家过年去了,鸳鸯父母在南京,跟哥嫂尤其那嫂子,顶着一双恋慕富贵的势利眼。鸳鸯与她也没什么话讲,索性只过去哥嫂家吃了顿饭,就借口差事要紧回了府里。
经过柳儿窗前,隔着玻璃,见柳儿正坐那里描花样子,索性今儿也无事,掀开猩猩毡的棉帘子走了进去。
“怎的没出去,刚看见秋纹她们几个在鹦鹉那里抓子呢,还有玩牌的,你怎的不去?一个人呆坐着有什么意思呢,正好趁机和大伙儿亲近亲近。”
柳儿放下笔,忙起身倒了茶来,拖出炕桌底下的海棠什锦乌木攒盒,放到炕桌一角,揭开盖子,露出里面各色果子蜜饯,向鸳鸯这边推了推,“我倒是想去呢,可想起过了正月,林姑娘就快生日了,还有杨梅姐姐也要出嫁。我也没别的,想着做几样针线,聊表心意。如今虽不能动针,选选花样子还是能的,可比划半天,也没想好做什么。要不,姐姐帮着参详参详吧。”
因着过年,柳儿一色鲜亮衣裳。桃红撒花杭绸小袄,小立领的领边袖口,绣着粉蓝色缠枝蔓草葫芦纹,纽襻直扣到脖颈下。双抓髻的红绳上缀着一溜儿粉色小珍珠,也没别的簪环,衬着粉白的如花笑靥,晶亮双眸,跟年画上的女童似的水灵喜气。下面葱绿棉裤,散着裤腿。小脚上穿着撒花白绫袜子,盘腿儿坐炕桌面前。俏生生如二月柳芽,脆生生似乳燕初啼。
鸳鸯有一瞬的怔忪,这才真真体会到,什么叫□人肉儿,什么叫解语花,看着就让人满心欢喜。难怪大姑娘一见就要了去,老太太也喜欢。
回过神儿,伸手拿起柳儿刚刚描的花样子。却也说不上描,柳儿边想边画的,一支柳树枝干垂着丝丝嫩柳,其间憨胖的两只黄莺对瞅,一飞一立。翎羽绒毛丝丝缕缕细致入微,几乎能听见振翅之声。
“咦,你这是描的什么样子,倒是讨喜,难道是想着‘两个黄鹂鸣翠柳’么。不过除了帕子、屏风,尺幅太小抠手呢。”
“姐姐倒是好眼力,刚刚翠墨直说是两只胖八哥儿,可见我们院里那些鸟雀白养了。佛主保佑,好歹没认作两只鸡崽子。”
把鸳鸯乐的不行,道:“好歹你这黄莺头顶翅尖尾尖都是黑色的,这般显眼,有这样的八哥鸡崽子的么。”
知道柳儿要绣了桌屏,倒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又聊了些闲篇儿,又帮着柳儿参详了给杨梅的针线,毕竟两人都要送的,可别重了。
最后柳儿定了给杨梅做四季的四只荷包,鸳鸯因为针线一般,找了好料子,打算给杨梅做一套抹额领袜,料子贵重,绣花相对可以简单些。
因过意不去,便非要给柳儿做荷包的尺头,说跟她的料子也相配。都是老太太赏的,就一匹,用完就没了。
柳儿推却不过,只得应了,其实做哪个对她都没差。
倒是林姑娘的寿礼,着实难办,林姑娘与别人不同,她有心交好并从心里愿意亲近,东西自然要费心思。
挖空心思,画了三张图样子,索性拿去,让林姑娘自己选,就手儿她自己还能题个诗上去,倒也别致。
林姑娘见柳儿来了,十分高兴,让丫头倒茶拿果子的一通忙活,她却拉着柳儿说起话儿来。把柳儿这几年的事情问了个遍,柳儿也捡能说的都说了,林姑娘听后,叹息一番,感慨道:“可见命运无常,能活着一日,便要好生珍重才是。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与君共勉罢。”
两人都听懂了这话,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听柳儿要给她绣一扇桌屏,放书案上,或妆台上,先是很高兴,转瞬又看着柳儿道:“不必如此费神,倘或有不便之处,便也罢了,你的心意我却知晓了。”
柳儿心内微酸,越发觉着这位‘林姑娘’体贴,轻声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谁没有偶然间,做出一两件得意针线的时候呢。”
林姑娘略一沉吟,便道:“罢了,我也不和你讲那虚礼了,这个我着实喜欢,针线上头我又不在行,劳烦你,我可就点单了。”
柳儿笑:“便是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