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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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现下在何处?」小春从床上爬起,却发觉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教主人在花园里。」无仙回答。
「不是问他……」
「小沃人在地牢。」
小沃?小春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是问他。」
「端王人也在地牢。」
小春点了点头,又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小春心里头惦了惦,想着这回可糟了。
药人是以天地间奇珍异草悉心制成,素来活得长、长得慢,但因其逆返天地阴阳生死定律,遭逢病痛伤创一切寻常药物都起不了作用,唯一能救得了药人的就只有让其陷入深眠。深沉而悠长的沉睡令药人自体缓缓修复,若撑得过便可活,若撑不过……睡着睡着就成白骨的也有……
而自己由之前的沉眠中苏醒以后,睡的时间显然比以前少上许多。
小春知这是大凶之相,这副身体形盛神衰,恐怕再撑不了多久。
他取来祛痛丹,想了想,倒出三颗服下,掀开棉被下床时脚步虚浮不甚稳当,竟直直往前跌去。
无仙急忙搂住他的腰将他捞回来。
小春拍了拍对方的背说:「劳烦,一时没站稳罢了,我自己能走。」
又道:「地牢在哪?带我过去。」
无仙走在前头,领着小春走过去。从这人刻意放慢的脚步来说,小春觉得此人除了有些不苟言笑外,人还挺好的。
啧啧、乌衣教竟会出这种沉默寡言的好人,看来魔教也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坏啊!他遇上的几个就都不错。
「啊!」小春叫了声,突然想起了个人。「靳新是你谁?」
「正是家兄。」
小春笑道:「果然,兄弟俩挺像。」不过哥哥杀人比较狠。
无仙没有答话,带着小春下到酒窖,打开酒橱后面一个小洞,伸手朝里面转了转,面对他们的半面墙缓缓开启。
进了里头,云倾和灵仙两个人两间牢房,比邻而居。
小春看了眼灵仙,而后入到云倾那房里。
云倾席地而坐,坐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稻草堆上,抿着唇不发一语,眼神望着角落,从小春入地牢开始,视线便没落在他身上过。
小春紧张地伸手在云倾身上检视摸索,发现没中点外伤后,缓缓吐了口气:「幸好他们没对你用刑。」
无仙道:「暂时搁下来等候教主与左护法的发落。」
小春蹲在云倾身前,轻声说:「欸,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喝酒发酒疯,自己干了啥都不记得,你别气了成不,先跟我出去。这地方脏,我晓得你难受,别忍了,否则吐了就糟。」
因为幼时岁月几乎被关在湿暗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只靠吃一些发馊牢饭勉强活下来的缘故,云倾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种霉味弥漫的地方。
小春记得以前自己和他被关人写意山庄地牢时,云倾就曾经因为受不了一只老鼠从他身上爬过,给吐了几回。
他静静等着,最后云倾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里头满载着愤怒。
「你为何骗我?」云倾问。
「骗你什么?」小春问。
「骗我入宫找你爹,其实是去救兰罄。」
「你不也骗我?」小春说。
云倾凝视着小春,视线却不偏不倚落在小春眼里,神色坦荡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骗我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可其实你不但知道,还将他囚了起来。」小春说:「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喜见的就是你与他任何一个人受伤,可不过是只蛊而已,你废他武功、断他筋脉、折他腕骨……」
「不是为了蛊,是为了你!」云倾忍不住低吼。
小春说:「这蛊我能解,你以为我赵小春这神医称号是浪得虚名吗?就只一只小虫子,手一掐就死了,哪难得倒我。」
「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云倾想一巴掌往小春脸上扇,但举起来却下不了手,最后只能红着眼,慢慢抚在小春脸颊上。
「你睡时,我找御医把过你的脉,三个、三个都说是绝脉,你明明活不过一个月,为何还要骗我!」
「我……」小春没想到云倾曾经这么做过,言语哽塞喉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这辈子最不喜欢我伤他,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最不喜欢什么?」云倾红着眼问。
「你……」小春试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最不喜欢什么……」
「我最不喜欢夜里醒来,看不到你。有时候明明晓得你只是滚到床角去,却还是心里慌得难以忍受。」云倾说:
「我不想再回到之前那两年半的日子里,不想看不到你的人、听不见你说话,不想没有你的笑,四周空荡,睡着醒着,都在寻找你的身影。我不想让你走,可只剩一个月了,我没有办法!」
云倾突然吼了起来,用力抓紧小春的肩膀说道:「只剩一个月了,只剩一个月你就要离开我,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做不到!兰罄下的蛊,他一定晓得如何解,就算你不喜欢我伤他,我也不管,即便你因他而生我一辈子的气,我也不怕。
我只想要你活着而已,我只想自己这双眼睛,能看你站在我面前罢了。我想见你在我眼下笑着,每天溜出去买糖以为没人知道。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回答我,直到像其它死去的人一样腐烂剩下枯骨,永远离我而去。我不想那样!」
小春眼眶也红了。他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得这么糟……」
「小春……」云倾紧紧抱住这个人,像是想把他揉进身体里那般,用尽了全力。他哑着声音颤抖说道:「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不想见不到你……」
小春举起手,困难地拍了拍云倾的背,用一种连他都不敢肯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
「你每回都这么说。」
「这次若再食言,不只改名,我还改改跟你姓,不叫赵小猪了,叫东方小猪。」小春笑着,泪水不慎从他灼热的眼眶中掉了下来。
然而,这却是他无法实现的承诺。
※※※
最后好说歹说把云倾劝离了地牢,灵仙则交给无仙处理,也带离牢房。
小春静静陪在云倾身旁,用了点药,让情绪激动的云倾好好地睡了下去。
他伸手揽着云倾的腰,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以前从不觉得肌肤相接黏在一起叫做好,可现在觉得好了,这好却快成了奢侈。
一个月……自己的估算也不离这期限……
一个月……真的只剩一个月啊……
若真的离开了……那云倾怎么办……
总不能帮他做好八十年份的百忧解吧……
小春低低地笑了起来。
沉寂的夜里,传来他细细吸着鼻子的声音。
※※※
月圆。
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
云倾睡得正香,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小春看了他一会儿,兜紧身上外袍,缓缓往外头走去。
他装模作样地一会儿露出疑惑的神情,一会儿低头沉思,很快地便有个黑衣人跟上前来,问道:「左护法是否有何需要,请告诉属下。」
小春露齿笑道:「我想去小沃那。」随后,他立即被送到关着沃灵仙的地方。
乌衣教阶级分明且纪律甚严,下属对上位者绝对服从。教主以降,左右护教法王持教,底下设有八大仙长仙、十六分坛坛王,也就是说除了兰罄以外,这地方真是没人比他还大。
小春心里偷笑,自己也没为乌衣教做过什么,甚至鲜少露面,这里人怎么就这么相信他。更甚的是,居然连乌衣教的万年死对头云倾,都能不讲原因,就让自己从地牢里放出来。
啧啧,位高权重者的权力啊……
灵仙的屋里烛火还点着,窗半开,由外面轻而易举可看得到里面情形。
小春顿了顿,在花圃假山上挑了一处盘膝坐下,区手撑颚,静静看着灵仙。
灵仙坐在矮桌子旁,遥遥望着月亮,而后低头布菜似地挟了些菜放到对面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喃喃自语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快吃、快吃,菜凉了就不好。」
沉默了一阵又望着月亮说:「今天是中秋呢……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爹您别喝太多久啊……醉了不好……」
如果不是桌上空无一物连筷子也没,小春几乎要以为沃灵仙房里真有几个人,而他正悉心为他们布菜。
无仙走到小春身边来,欲言又止地,目光放在灵仙身上。
小春说:「他这是心疾,不碍事。愁郁不解、七情内伤,药石无用,唯放开心结便好。若还是不放心,我开张方子你拿了照单抓药让他服用便行。」
「左护法……」
「若是可以,没人会愿意杀人。」小春说。
屋里的人似乎被外头说话的声惊醒了般,散了幽幽幻梦,一双眼退去无神只剩深沉。那人站到窗口向外凝视,眸内射出的是阴寒愤恨的光芒。
小春朝他笑了笑,无所谓地任对方发了狠地瞪。他晓得这人不喜欢他,可刚好,自己也从来没喜欢过这人。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比耐力般从月悬中天瞪到太阳出来的隔天,最后灵仙脸色苍白地摔上窗户离开,小春乐得对旁边陪了他一整夜的无仙道:「我赢了,那小子瞪输了。」
无仙摸不着头绪,不知这有什么好较量的,他只瞧小春瞪得太久眼睛都直了,一时间连眨眼都困难万分。
小春万分得意地鼻孔朝天哼哼两声。他因为不能再动武,所以不能潇洒地从假山上跃下来,只得像猴子般慢慢爬下。
小春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走进灵仙屋里,无仙则和另一名黑衣弟子守在门外。
小春坐在方桌前,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跟着倒茶水自个儿喝了起来。
灵仙在窗前停伫半晌,见小春无意离开,才心不甘情不愿踱步回原位坐下。
「你为何到我房里来?」灵仙语气不善。
「我为何不能到你房里来?」小春反问。
「我不会替你拔蛊,你死了最好,天下问少一个祸害。」
小春哼道:「我这祸害一死,信不信你也会跟着陪葬。」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灵仙抬起头看着小春,眼神犀利。他不解小春为何如此说,想在小春脸上探得些端倪。
「放心,我没那么无聊,不救我就让你死那种事我做下出来。过几天等我家那口子盯得没那么紧了,便叫无仙送你出去。」小春悠悠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