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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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们闻之赞服,无不以为至情至理。随之有人提议,既是仅作一日小庆,莫如大家就便凑趣,于那一日自带家中看家菜品,过府道贺。一则聚个热闹气氛,二则免了众人借庆寿私下行贿的嫌疑。众人皆称此议甚佳。沈赫闻之也就不置可否。
志锐二年的关中三府旱情,因扑救及时,调配赈济得当,使得一场流民生乱的祸患,与年轻的皇帝擦肩而过。这于刚捧住国玺的睿嘉帝而言,实属莫大庆幸。虽则如此,眼前的局势还是不容其懈怠。
先皇猝逝,京畿民变,皇座问主匆忙,西恒群匪骤起,北夷蠢蠢欲动;尤其太后垂帘之际,为稳定朝局滥封官爵,甚或是裂土封侯,最是成为养痈致患。昊帝生前德威并举,将谋臣、悍将控于掌握驾驭自如。而今上还不曾修道这层道行。此情此时,岂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实在是人心到用时方恨少。松延宫中的妇人是绝不肯承担误杀能臣的责任的。
承宁之变,致使谢氏一族被强行清出权力中心。与谢氏相亲相近亲友故交,也免不了受到殃及。最危险的就是,波及到了朔宁侯沈赫,武靖王独孤澹。这一步既险又臭的屎棋,直拖到两年后,睿嘉帝亲征时,彻底露出端倪。
独孤澹依照筹划好的步骤,忙完了从赈灾防变至安民补种稼穑的逐项事物时,发觉当真如数月前,沈赫提示时所说“若擎韬果能如我等议定的步骤,将灾情控制在最小区域内,必定顾及不上什么贺寿琐事。无妨哟。届时,武靖王只需于回朝复旨报捷途中,自沿途赈济庐棚取一个冷饭团子充作庆生饼带来,赫必亲自为君把盏洗尘。”
回想起此情景,独孤澹哑然失笑。堂堂国舅贵为侯爵,岂会想一口冷饭团子的味道。沈赫言下之意是暗示他,留意抽查赈济发放中,可能有不良贪赃节流,务必随查随办,方可安定人心。
揭盖的粥需是插筷不倒,巾兜不渗;冷饭团指托不散。不及此标准的官办赈济庐棚、主司官曹一律严惩不贷。这是安奉一线赈济的铁律。支撑这一铁律的是鬼头刀和银子。
叶茂受制于西恒北夷两下夹击的袭扰,而分身不及烦恼不已。于是将赈济索性悉数推给独孤澹。本想着借此榨取奉节钱粮储备,不料朝中早有人及时接应。非止于此,叶茂凭着行伍人敏锐的嗅觉,清楚嗅到,安奉境外的群匪造乱或多或少与独孤澹行动,有着某种微妙的呼应。
幸在于,叶茂其人再如何偏执,也不会拿成千上万的性命,来垫晋升台阶;况乎独孤澹已经跃身成为异姓王,没有足够把握,决不能撕破脸。
前思后想之际,叶茂脑海中跃出以为旧人身影——陆昱。自承宁之变新君上位之时,他挂印辞官就不知其踪。但叶茂确信,此人断然不是安然赋闲吟风弄月的凡夫俗子。欲辩其真身,必要见其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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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宁侯生辰尽管因着多样禁忌推诿,也未曾因其简朴而失掉欢快。相熟故交尽知沈赫于而立之年庆贺时,玩出的一把花活…借庆生之机收来银子,转手捐给了地方民生周济事物上;送礼账目也还得相当一批人尿湿裤子。有此一回,谁也不想去会一会嘲风公子的心机。更遑论如今他跟前那个男孩,美得不可方物,也精的让人直有如对妖异一般。
依先前说笑是讲定的,朔宁府庆生贺礼一律变成了各府门中庖厨的拿手席面。这下到让安氏因此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场。随之吩咐仆人,依例记录在册后,加了各府的标签,现成摆上宴桌,大家共享皆大欢喜。左右庆祝一日,也让双方长脸面的事。再者,大庭广众之下,若有希图往食盒中夹带谋私贿赂,也会就此暴于众人眼前。
“二爷,这许多吃食都要摆上桌面?”随着问话是一阵饥肠如鼓的响动。骧斜着眼睛扫了身边的小童一眼,无奈一笑。将手中点心盘递给他,指使他躲到花从后面去垫肚子。
这小童正是当日举着荆条鞭尸的孩子。本是外进院门房的儿子,生来最爱吃馅食,便有个贱名——扁食。虽生来愚钝些个,却憨得并不讨嫌,沈骧称其为‘拙而不烦’,将其留在身边做跑腿儿小厮。
扁食三两口吃光点心,嘴一抹又站回原位。方立定就被提住耳朵,回头看原是他爹。“呆小儿,只知在这厢躲懒;门外忙得四脚朝天,你也不知过来搭把手。二爷待你亲厚,你也要记得自家根本。没见此刻连二爷都向门口去了!”
扁食当真听话,揉着耳朵跑到沈骧身边;接下少爷手中物件仔细传递向其他仆人手上。之后还不忘浸湿了帕子帮少爷将手擦净。“二爷的手长得好看,怎么能做这等粗活。再有活计,您指使扁食来做。”
沈骧展颜正要夸奖扁食懂事,门外忽然响起吆喝声。循声看去,原是朝中新拜相的徐府管家,奉家主之命来送名帖食盒。听闻徐管家以自家菜品如何上乘讲究为由,拒绝沈府仆人打开甚至接手,骧冷眼一翻应道:“不看也罢。将名帖别在食盒上,直接抬到正堂当众打开。”借着扯过扁食附耳交代几句,袍襟一扬进了府门。
徐府管家被让进门厅内待茶,等候沈府内将食盒回帖送出。刚与同样等候的其他府门管家招呼一回,府门外竟乱起来。侯在沈府门外的牲畜,因为一匹马突发狂躁又踢又蹬,掀翻了刚走进沈府大门的几家官员送来的食盒。随之府门口有兵士进来询问马匹主人,正是徐府管家。
徐管家听闻情况不妙,忙跟着跑出去看个究竟,一看之下将脸涨成猪肝色。只见他骑来的那匹黄马,胯下垂着个物什,不知出于何故应是缩不回去。急的那畜生又叫又刨,没个安生。只搅得周围人和车马躲得老远,更有几家被踏碎食盒箱笼的人,大声吆喝叫啸着要马主出来赔礼赔东西。也有好心的上来提醒徐管家,尽快圈住牲畜,免得伤及无辜,给自家主人闯祸。
徐管家一面连环作揖,一面央求着府门处的兵士,帮着将牲口控制住,栓到墙根。看清牲口的那物件儿深得老长,竟是裹满沙土,岂能照常缩回。又老着脸问门上讨了一桶水,顾不得面子里子,亲手为黄马洗净了那物件儿···最后又做了一圈揖,捏了一把账单灰溜溜回府。引得周遭人等一轮接一轮的哄笑。
沈骧笑够了提了口气飞身从隐身树干间落回地面。左右看看并无旁人,便一副没事人的样,朝正堂方向走去。
正厅中,几家被踏碎食盒的朝臣听了报事,直觉的滑下咽喉的菜肴,登时都改道,顺着肋条骨下到肚子里,噎的一个个七窍生烟。原本就是颇费周折想借着菜式上取巧,可望攀些交道。谁知经此一闹,竟变成腆着脸皮到人家吃白食的。
陆昱敛息闭气安坐于宾客中,静观着眼前的众生相。越看越觉得杯中酒寡淡的比泡过味的残茶还难以入口。
今日出于缠不过独孤澹的好言相劝,陆昱终于松了口随独孤澹到沈府凑了这份热闹。为此,独孤澹将自备贺礼中,一册古碑拓片匀在陆昱名下,算作是他的贺礼。
打发开几个凑过来的酒肉朋友,烟花阵中的老相识,陆昱已是烦不胜烦。索性起身来至露天户外,想寻独孤澹好歹关照一声就告辞先走。无奈往来的小厮回答:家主正与贵客叙话,不敢近前叨扰。至于谁是武靖王,他却不认得。
陆昱叹了口气,按照小厮指点大概方向信步而行,想着待遇到熟悉的官员,托付代转口信。可巧,从侧门闪出一个半大男孩。陆昱见他穿着不是仆人打扮,便抬手唤道:“这位小哥且请留步。”
沈骧停下脚步注目望来,见是一个眉目轩朗英姿飞扬的男子稳步走进,随着步伐,可觉出有一团气韵荡漾与身形周边,看其年龄当在二十五六左右。
“想来这位小哥是此家宅中人,敢问这府中东青之所在何处?”陆昱很惊诧,世间居然有如此容貌精美的人,一时间险些忘了要说的话。好在匆促见改口的倒算得当。
沈骧详细指示了路线,双方相互挽手一揖各自举步。
再不承想,沈骧躬身之际,脑后用来拢住垂发的一只银丝编花珠脱落下来。彼此转身举步,沈骧被脑后一扯,拉得生疼,哎哟一声叫了出来。陆昱头发中也被揪了一下,立时转身。却见自己背上的垂发挂在一只银珠发饰上。
双方不约而同都是一笑。骧抢先道:“对不住了,我来解。”抬手捋起发缕,仔细将陆昱的头发摘解着。“无需如此,一缕头发扯开便是”陆昱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上乘无暇的和田玉,也雕不出如此润白细致的肌理。
那少年摇摇头,不曾抬起“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易毁弃。好了,委实抱歉的很。”终于摘开发丝,少年再次挽手施礼。
惜哉这一回才欲起步,又横生出事由将两人的行动止住。
“哟~~这算唱的哪一折?还未问过八字,便忙着红绳结发不成?”随着笑语,独孤澹在谢琛陪同下,自陆昱正要去的方向一路走来。看情形是刚净过手,且已将适才的事情看了大概。而独孤澹的样子明显是有酒了,脚步上略有几分滞涩。
谢琛听独孤澹酒后玩笑很是出格,向其身上拂袖嗔道:“擎韬这番醉话好无聊。仗口舌之利戏弄弱小,令人齿冷。”独孤澹被抢白了并不在意嘿嘿一笑:“借我口中言,传人心中事。成人之美何乐不为哉?”
“哦,擎韬兄果能如此,有朝一日,昱定当重谢之。”陆昱反言解嘲道。
“你二人···”谢琛被说得有些挂不住,方要反驳,被沈骧近身挽着手臂拦住:“琛哥莫与他们较口舌短长。且容他们先说着吧,待其住口,你我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言罢玉项一梗,拉着谢琛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昱心念一闪之后,禁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把尚在微醺迷蒙之中的独孤澹扶住:“擎韬兄如今可知‘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