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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深海夜未眠-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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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大的眼睛有些酸涩,直到那冰凉的泪水滑过脸庞,才惊觉自己流了泪。

    他似乎还要再说一些什么,却实在也想不起了。

    她迟疑着,正要走上前一步,危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

    “小心!”

    就在火车即将开到时,不知从哪里蹿出几个高个男人。手臂被扳住,鼻上被堵住散出某种气味的药包,眼皮沉沉下坠的前一刻,许合子努力地抬起眼——是站台隧道里遇见的那几个男人。

    昏沉之中,仍有意识。只觉自己被绑住了双手,像一只无助的猎物般,被人抱着丢进了车中。有女人的低泣,那声音很轻,却又十分熟悉。

    “快说,是不是她!”一旁的男人凶神恶煞。

    额前的垂发被撩起,似乎有人正专注地打量着自己,过了一会儿,那女人才小声地说:“是……是她。”  
 
    “秦盼盼,你没骗我?”
   
    那女人呜呜地哭泣着,声音极惨,甚至透着虚弱:“王总,这一回我真不敢骗您了。”
  
    努力地撑起眼皮,眼前只有虚晃的影子,女人被抓住了头发,在后座哀哀地叫着,一脸阴沉的中年男人手下却毫不留情。

    “王总,您看,怎么办?”

    “怎么办?”王适笑了一声,“扔海里。”

    她的心底一惊,眼皮却越来越沉,那晕眩一波波地冲击着大脑,似乎再也没办法醒来。许合子竭力咬破唇,像是幼时梦魇一般,被子困住的一方小小世界,似乎已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能睡……不能睡,她叮嘱着自己。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人在低喊:“糟糕,乐……乐总追上来了。”

    王适从车后镜中望了那追上的跑车一眼,一把松开了揪住秦盼盼头发的手:“嗬,看样子姓乐的是真着了急。我问你,你说这许合子是姓乐的心头肉,是不是真的?”

    “是……当然是真的。”秦盼盼被打得脸上浮肿,“乐总很喜欢她。”

    “哟,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就在那次巡看标地时,看来你说的是真的。”王适的笑声里透着古怪,“加速,踩油门。”

    手机铃忽然响起。

    王适接起:“哟,是乐总啊。”

    “把她放下。”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把她放下。”

    曦光初开,天色渐渐褪去那单薄的青蓝。许多的车都纷纷放慢了速度,司机们从车窗中探出头观望着这惊人的一幕。

    王适吩咐那头:“开快些。”一边不紧不慢地跟乐铖白聊着天:“乐总是贵人多忘事啊。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的话么,女人不就这么回事?”

    那头的人紧抿着唇,呼吸急促。

    王适听出他急了,按下免提,嚣张地大笑:“姓乐的,你可真行啊,收买了一个女人就把我彻头彻尾地给玩了。我这一跤摔得太狠,现在满世界都笑着我呢。我住院时躺在床上,成天什么也不想,就琢磨着一件事。那就是——我得找到你的心头肉,把它狠狠地剜下来。就像你剜我那样!”

    “你敢!”车内忽然响起乐铖白暴怒的声音。

     许合子的精神忽然一震。

     王适却笑得很开心:“我活了几十年,有什么不敢的?姓乐的我早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我这样的出身,虽说寒碜了些,却有一样是你这少爷比不了的。我敢杀人!”

    “我把你的女人丢进海里喂鱼,你说好不好?”王适慢悠悠地煽着火,“原本想着活埋的,可去乌首山太远了。再说,我和你可在那打过高尔夫呢,也不能叫你触景生情呐。”

    “好在马上就到海边了。我叫人把她丢进海里,被水浸得肿胀,被鱼撕咬着,最后一点儿也不剩。什么念想也留不了。你看这样成么?”

    那头不说话了,微微地喘着气。

    许合子知道这是他怒到极点的预兆,心下忽地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手机,脚下急踩油门。

    下一秒,只听王适的司机还来不及大骂一句,“轰隆”一声巨晌,她的身体被无声地顶向了车顶,又狠狠地坠落下来。

    剧痛在一瞬蔓延。

    这黑暗,混杂着一丝凄惨的血色,像是永无尽头了。

    像从一片深海中缓缓坠落,深蓝,广袤柔软的深蓝像婴儿的灵魂,纯真又无辜。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千辛万苦,安静地照进黑暗深处。沉眠的人将眼渐渐睁开,琥珀般纯净的眸子。大海像母亲,也像情人,低低地柔声呼唤着。

    那破碎的光影交叠又融合,融合却分散,明明灭灭,看不清。飞花雨一般的往事终于被随手拈住,透过光明看去,全是一张张相倚的笑脸。少女的脸上抹着泥巴,在沙滩上乱跑着,活像一只狼狈躲逃的兔子。

    渐渐地,她一直垂下的眉眼忽然抬起,是那在梦里也会忽然心痛的模样。

    “许合子。”他喃喃着,伸手想去触摸。那个微笑的影子却像虚化一般,消失无踪。

    是了,他记起来了。

    全部,所有。

    冬日稀薄的阳光照在她匆匆跑上楼涨红的脸上,他站在高楼的另一侧无声地望着。他看见她不知对许简珍说了一句什么,对方忽然向这头望来,暴怒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捂住脸,无声地滑落在地上,跪坐在那女人和男人的脚边,低低哀求着。

    楼底聚集的警车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心慌。

    失去理智的男人咒骂着,用最恶毒的语言,最狠辣的耳光。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脸颊上大颗大颗地滚落。他看见她趁着那两人不注意,偷偷地挪动到父亲的身后,想要解开那绳子。被人察觉后,那男人一把拎起她,像拎起一只小鸡似的,猛地将她的头往墙上撞去,一下一下。许简珍只是冷静地在一旁看着,不阻拦。

    她的脸上渐渐浮肿,肿得像小半个馒头。额角也是被划破的伤痕。可是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向对楼望来。她只是用尽自己的努力拼命维护着最后一丝尊严。

    他焦灼地望着父亲,也望着她。

    直到那男人狞笑着一把将父亲推下楼,随即坠落的人影重重地砸在了一辆车的车顶。血肉模糊,鲜血从车顶慢慢地流着,划过车玻璃,落在了地上,浓得化不开。

    他看见她一下子跪坐在地,将头埋得很低,仿佛低到尘埃里。

    他的世界忽然静了一静。

    也许是因为父亲毫无预兆地坠楼,也许是因为凶手竟是她的母亲……那么多的不堪,他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人抱住他,而他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叫到嗓子都哑了,悲痛得昏了过去。

    父亲,那个一直扮演着母亲的细心和父亲的宽厚的人,那个被他看作是一整个世界的支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世界……就此崩塌。

    当他从阳光温沉中醒来时,外公正在烹着一盅茶。老人慈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他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孩子,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的眼眶微红:“外公……”

    乐东平的神色沉静,好似这一场家破人亡不过是报纸上所报道的旁人的家事。

    “从今往后,外公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那些害你伤心难过的人,她们欠你的,外公替你一样样要回来。”

    乐东平说到做到,事情解决得十分彻底,一点波澜也无。

    所有报纸都没敢登这件事,因此当乐铖白想知道许合子的下落时,竟无从得知。回到那幢曾经充满了温情的房子,草坪仍修剪得十分整齐,阳光温柔地照入餐厅,瓶中的鲜花洁白如鸽羽,仿佛那人的指尖才刚刚在桌上留下痕迹。

    他一遍遍地追问着外公,外公不说,他就大发脾气地问着旁人。

    终于有个新来的助理受不住他的逼问,战战兢兢地透露了丁点。他呆住,有些失魂落魄。再晚些,乐东平也知道了。

    乐东平十分冷静地吃完晚饭,才说:“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你竟然发了疯吗?”

    乐铖白不说话,乐东平叹了一口气:“她是从犯,敢打乐家主意的人一个也不能有好下场。”

    他难过得几乎吃不下饭。不过两三天,人几乎消瘦了一圈,终于乐东平十分担忧又心疼地问:“阿铖呀,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沉默良久,冰冷的唇紧紧抿着,几近艰难地开口:“外公……阿铖想求您一件事。”

    “阿铖想求您,放过一个人。”

    乐东平沉吟片刻:“你让我再想想。”

    他不愿退步,对方晓之以情:“阿铖,难道你连外公也不相信?”

    乐东平这一想,就想了许久,面上一直未曾开口。乐铖白等得心急如焚,终于忍不住在几天后的傍晚推开外公的书房门。

    那书房的门虚虚掩着,乐东平似乎正背着身和人说话。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助手和乐东平都转过了身。

    “我有话和您说,外公。”

    对着唯一的外孙,乐东平似乎无时无刻不是十分慈爱的神色:“好。”

    “那么,这封信的事……”助手小声地以眼示意。

    乐东平看了一眼外孙,眼神微厉,不易察觉地摇摇头。于是,那封署名为许合子自临时监狱中寄出的长信,就这样悄无痕迹地被捻入旁人的袖中,再也没有出现在乐家。

    没注意到那人的动作,乐铖白的站姿僵硬。

    乐东平风云一生,唯独对自家的小外孙无可奈何:“你拉着脸,是怪外公失信了?”

    乐铖白的眉头拧起:“我要见她。”

    “好。”

    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乐东平竟然没有丝毫迟疑地答应。

    “外公……”他眼中浮现惊诧之色。

    乐东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外公让胡秘书陪着你。”仿佛铆足了劲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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