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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深海夜未眠-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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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树砍了吧。”有人提议。

    “砍了。”马上有另一个人附和,“这块地都被人买走了,将来开发商一定会翻土平整,留不住。”

    然而又有人犹豫:“石榴树是‘留子’,兆头好。”

    一时争夺不定,可那边的新房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渐渐地,石榴树的存亡问题也就被搁置下了。此后又有几次,不断有看房的人来,有时是一个外地的年轻人,有时是一对贫穷的新婚夫妇,似乎始终没有人注意到小院里的石榴树。

    直到夏天的末尾,气温一直高得降不下,窗外的世界满满都是燥热,而石榴树依然长势旺盛,生机勃勃。

    在对楼窗边做了一下午的试卷的许合子,偶尔抬头,便会看见那小院挂着石榴果摇摇欲坠的满枝盎然。天气很好的傍晚,许合子会搬来梯子,一个人在空荡的小院中摘石榴,就像阿婆还在时那样。这时的天角是粉黛一般的紫色和酒红交融,自行车铃声从巷口传来,邮局的递送员正在一家家地派报纸。

    这个刚搬走人的小院,被遗忘得彻彻底底,就仿佛从没有人住过。

    这样的夏天转瞬即逝,到了秋初,终于有城建局的人过来看地。穿着制服的人员指手画脚着,他们吵吵闹闹,似乎各执一词,两相分派。争论了许久,都没有一个结果。

    许合子站在窗前屏着息留神听。

    没有人说起石榴树的去留,这株石榴树明明就生长在他们的脚边,枝繁叶茂地映衬着一整个闷热的夏天。它是比测量尺更了解这块土地的存在,它是这个老屋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它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听着别人漠不关心的讨论,像一个病人在床边听医生谈起自己的死期。

    然而没有等到许合子好好地悲悯起它的命运,许简珍回来了。

    许简珍回来得很突然,就像她去时一样。在许合子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似乎永远风尘仆仆,有永远也赶不完的路,约不完的会和见不完的男人。

    现在,这个风尘仆仆的女人坐在了狭小的房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许合子坐在她的对面,双手局促不安地摆在膝前,一副随时要听她说话的样子。

    许简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我回来待几天,等九月中旬再出去。”

    许合子说:“哦。”

    紧接着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许简珍是个天性外向的女人,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从床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小院拆迁了?”

    “八月初搬走的。”

    许简珍没有说话。

    许合子又问她:“我们这里也会被拆吗?”

    “早晚的事。”许简珍不耐烦地答,一手摇着街上发来的塑料扇,“拆了也好,这破房子拆了,政府会建安置房。我们家虽然小,好赖也能换一套新的。”

    许合子陷入了沉默。

    许简珍忽然问她一个问题:“合子,妈妈是不是很没用?”没等许合子回答,她自己点了支烟,缓缓地说下去:“不要着急,我们总有翻身的一天。”

    这话许简珍不知说了多少年,从许合子记事起,她似乎就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有时是喃喃自语,有时是抱着她,说得太多,不像是允诺,倒像是一种特殊的安慰。许合子对于她口中“翻身”的概念很是模糊,什么才叫翻身?赚了大钱,吃好的,喝好的,就是翻身吗?还是把自己从头到尾洗白,变成别人眼中的有钱人家,才叫翻身?

    她们并非从头到尾就是一贫如洗的人家。

    在许合子的记忆里,八岁之前,除了没有父亲,她和小朋友们一样穿着漂亮裙子,一样的娇生惯养。那时许简珍同时有好几个男朋友,每个男人都忙着讨好她。他们带她去游乐园,带她坐摩天轮,带她吃冰激凌。那些男人,每一个都愿意和许简珍天长地久。

    可是许简珍谁也不要,在用完了男人的钱后,她很快地分手,甚至是翻脸不认人。

    那时的许简珍还有一份商场导购员的工作,站在卖珠宝的柜台前,制服贴身,化着淡淡的妆,真是美,美得像海报上的代言人。很快地,导购的工资已无法满足她的需求,许简珍开始走夜场。当外快所赚的钱远远超过稳定工资时,许简珍毅然辞掉了当初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夜场挣钱,一老十年。

    许合子亲眼目睹了一个漂亮女人的衰老,远在岁月紧逼之前。每当许简珍化妆化到一半,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暴躁地摔掉眉笔时;每当许简珍在简陋的公共浴室淋浴到一半,却呜呜地崩溃大哭出声时;每当许简珍失落地坐在床边守着男人的电话,却时常空等一夜时。许合子比同龄人更早地知道了,美貌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倘若从未拥有一样东西,便不会明白失去的痛苦。而这世上最无奈的事不过是,朱颜辞镜花辞树。

    在许简珍变得越来越廉价的这些年,许合子正慢慢地成长着。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继承母亲那般的美貌,不过是眉目清秀的普通少女;不幸的是,她必须承担着“许简珍的女儿”这一头衔,承受着一个风情女人被人背后指点的骂名。

    许简珍曾经告诉过她:“你担得起多大荣耀,就背得了多少骂名。”

    而在许合子看来,她的那些“荣耀”不过是吸引了许多男人蜻蜓点水般的驻足。

    现在许简珍回来了,挣的钱又用在了买包和鞋上,给自己女儿带回来的仅仅是一笔刚好的学费。也许是坐车坐得累了,许简珍没说多少话,倒在床上鞋也没脱就睡着了。

    许合子一个人蹲在地上慢慢收拾着那些大包小包,各种牌子的包和鞋被分门别类地装在了寒酸的储衣柜中,等她做完一切时,才忽然想起,明天是开学第一天。

    开学第一天,许合子迟到了。

    公交车遇上临时障碍路段,只好绕了一大段路,中途屡屡被叫停。最后匆忙赶到时,离正式上课的时间已过去了半小时。

    许合子一路小跑上了三楼,路过的教室都是静悄悄的。她的一颗心也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往下坠……离自己的教室越来越近,她的脚步放慢。

    扶着走廊外的栏杆喘了口气,刚想转身推门而入,许合子抬起头,忽然对上长廊尽头走来的一个高个男生。

    那男生长得真是好看,大约是从没在现实中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许合子竟然怔了一怔。

    就在她发怔的瞬间,他朝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四中是百年名校,无论老师和学生,都严守校训。校训里有一条就是在学校不能随意穿便服。可是这人却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外套,拉链随意地搭着,露出里头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浅色衬衣。裤子倒是校裤,可搭配上那顶雪白的棒球帽,怎么看也不像是四中的学生。

    他手里握着一个空杯子,仿佛是去水池边刚倒了水回来。

    因为是陌生人,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就垂下了眸子。

    让许合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推门而入的竟是自己的教室。许合子跟着他往里走,教室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而这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她的后座,长腿伸直,简直要占了她的地方。

    没等许合子开口,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埋首在胳膊里,趴在桌上理所当然地养着神。

    许合子忍不住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肩:“同学,同学。”

    他终于抬起头,却是不耐烦的神色。

    许合子心有歉疚,声音放轻了许多:“这教室里怎么没人?”

    “哦,你说他们?”也许是不胜其扰,这人终于开了金口,却是十分简单的解释,“开会去了。”

    许合子这才想起,四中的开学第一天都有例常的年级大会。

    “谢谢。”

    他却只是抬了抬手,顺手把棒球帽檐压低,盖住了好看的眉眼,只露着半张脸,连一句“不谢”也懒得说。

    剩下的时间,空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一个如坐针毡地等着散会,一个好整以暇地佯寐养神。

    终于到了十点半,汹涌的人潮浩浩荡荡地涌上了楼梯,于北北是第一个进教室的,坐在她的前座,低声问:“你怎么才来?”

    许合子正要说什么,班主任老蒲夹杂在一群男生中走了进来。出于迟到的心虚,她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老蒲,谁知老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迟到这个事实。

    看样子,一定是没发现她缺席了。

    于北北不以为然地安慰她:“开大会的时候,底下几百号人,台上望过去,乌压压一片人头,谁看得清是谁。刚才大会你怎么没来?”

    “路上堵车。”

    这理由平凡无奇,和她的人一样。一个班四十六个学生,许合子的成绩永远不好不坏,排在中等,性子不温不火,正是旁人怎样也无法注意到的那种。唯一算得上瘦美的身骨,因为坐在练芭蕾出身的蒋竺真身旁,活生生成了瘦蔫蔫的反面教材。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年少的许合子,大概只有寡淡。所以,后来的蒋竺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样骄傲的乐铖白竟会喜欢上一个寡淡得连她也觉得嚼之无味的许合子。

    而那天她只是照例坐在了许合子身旁,拧开一瓶矿泉水,正要喝。前座的于北北忽然转过头,碰了碰许合子的肩:“许合子。”

    许合子一直低头抄着一份作业,被迫中断,茫然地抬眼望她。

    “看见了吗?那是新来的转校生。”于北北朝她眨了一下眼。

    许合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在众人间谈笑风生的乐铖白,心中不由有些意外。他仍穿着那身干净低调的运动外套,一手插着裤袋,靠在桌边,周围是一群兴致勃勃的男生,他们聊足球,聊游戏,聊时政,似乎无所不聊。那飞扬的眉宇,和善的微笑,配上时不时地应上几个字的漫不经心,始终淡淡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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