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欲时代-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吸烟么?纸烟还是雪茄?”丁少梅嘴上莫名其妙地让烟,两只手抓鸡似地等在那里。
“不客气您老,我抽旱烟。”那人当地一声把瓷罐放在桌上。“这里边是什么?怪沉的。”他随手要揭瓷罐的盖子。
刹那间,丁少梅的手也跟着到了,一只手把瓷罐连盖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拢住瓷罐的圆肚,身子向左一转,轻抬右脚,不轻不重地踹在那人的膝盖上。
不能太用力,力量大了,保不住身体失衡,失手打碎瓷罐。他自觉心静如水。
咱丁某人绝不是个莽汉,也没疯。他又在自言自语。
3。老洋人心里有鬼
打硬鼓儿的那人从楼梯上滚下来,店主人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端着只大茶杯,兀自坐在餐桌边啜饮他那气味难闻的苦茶。
正往楼上走的老洋人,伸手抓住楼梯扶手,一只脚登住了墙,空着的那只手举着圆顶礼帽和一把雨伞,只一抬腿,那人便从他身下风也似地跌了过去。
“小丁先生么?”剩下的十来级楼梯,老洋人走了好半天,十足古稀老人的派头儿,全不似方才那般矫健,脚下的木板也安静得很。“老丁先生是在下的朋友,几十年的交情。”
老洋人的身材不算太高,瘦瘦的窄脸,大鼻子,大眼睛,绿眼珠,稀疏的白发披到肩上,衣饰讲究,看上去相当的气派。他的本地话讲得溜极了,竟然还学会了本地人吃字的习惯。
“你又是哪位?”丁少梅正没好气,鼻子里喷出伤风的灼热。
“在下吉格斯,艾伦·吉格斯。英法两界里扫听扫听,老吉格斯就是我,买过老丁先生不少古玩。”
楼梯下,店主人虽然又老又矮,手脚却麻利,抓小鸡子似地把打硬鼓儿的架弄着,推出大门。
“马上就要了饭啦,还充哪门子硬汉?”那人在洋人的地界不敢撒野,嘴上嘟囔着出去了。
那只青花瓷罐危险地摆在桌边上,丁少梅拿起包袱皮,背转身又要把它包裹起来。他并非有意冷淡老吉格斯,但脑袋里边轰轰地响,嗓子干涩如砂纸,他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应酬。
“这是老丁先生的骨殖么?请等一等。”老吉格斯亲自动手,将瓷罐安置在桌子正中,又从袋里摸出一支锡筒装的雪茄烟,点燃后安放在瓷罐前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正经八百地鞠了4个躬。“节哀顺变。”他又向丁少梅点首为礼,顺手把点燃的雪茄咬在嘴里。
丁少梅在边上还了一礼,心下狐疑,这老洋人怎么会知道瓷罐中是爹爹的骨灰?这只瓷罐,他带着它在长春施展浑身解数才摆脱日本人,不单单使出英国间谍教授传给他的反跟踪法,连儿时捉迷藏的手段也拿了出来;除了过山海关边境,被精细又蛮横的日本宪兵强行打开检查过一次,关内不会有人知道。
老吉格斯又将手伸进衣袋,这次掏出来的是只旧麂皮的钱袋,抻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一点点奠仪,不成敬意。”
从这几句客气话,到方才的4鞠躬,看得出来,此人是个“中国通”,或者说是本地众多“中国通”中的一个。这只是丁少梅模模糊糊的感觉,关里关外连日奔波,丧父之痛加上复仇心切,许是内热上火又外感风寒,他两颊发烧,身上忽冷忽热,往日机敏过人的思维,此刻也迟钝起来。这是要病,若不是如此,他认为自己应该能从老洋人身上发现更多的东西。
送奠仪!洋人不讲这种没来由的客气,老吉格斯今日前来,必有其他目的。丁少梅挣扎着转动麻木的大脑。
“老夫给老丁先生找了块墓地,在英国义地,安静得很。他这样优雅的绅士,应该有个好归宿。”老吉格斯颊上的皱纹耸了耸,算是微笑。
“你只是家父的一个买主,用不着行这么大的人情。”老吉格斯的这一番安排,确实解决了丁少梅眼下最大的急难,但是,洋鬼子的人情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丁先生除了古董,也卖别的东西,这些就算是还上我的欠帐吧。”
“家父的帐簿我见过,人欠欠人的我都两清了,没有这笔帐。”若不是他出面清理帐务,还不知道这家早已败了。自己在英国大手大脚地胡乱花用,只知道写信找爹爹要钱,不曾想,爹爹为了挣钱供他,竟冒险跑到满洲国做生意,把老命也赔在那里。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一阵巨痛。
“令尊卖古董的帐在你手里,卖其它东西的帐却在老夫手里。”
“卖的是什么?”他想起爹爹的那张字条。
“现在还不便告诉你。等一阵子吧,到时候,兴许咱们爷儿俩合作,会比老丁干得更好。”
丁少梅不想再与这老洋人猜谜解闷了,此刻他的脑袋里边像是在敲锣,“急急风”的点子。这种身体状况下与人斗智,先就输了一招。
“把钱拿回去吧。等什么时候打算告诉我实情,再来找我。”爹爹留下的那张纸条不着急给他,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给他的。“不送。”他把老吉格斯请出门外,连同他的钱。
要想一个人对日本人开战,就得提防所有的人。
4。杀手把枪藏在褡裢里
他并不是一个专职的杀手,平日里胆子也不大,三船机关把他派进租界,无非是借着打硬鼓儿的便利,接近那些中等富户,若有机会接近前军阀、政客一类的人物更好,主要是看一看日军前次封锁租界以后,里边的人生活水准下降得有多快,还有人们心中的惶惑程度有多高。
老吉格斯的照片他在机关里见过,布告栏里粘了一大片,有百十号人,老吉格斯算是最重要的一类,把他绑架出租界,日军华北司令部赏联银券五千元,但没说死的给多少钱。
五千块钱,虽说是联银券不保牢,可也是一大笔钱,能在城里买两套小四合院,租出去很是笔进项。要是杀了他,日本人多多少少也应该给点儿,谁叫天上掉馅饼,让他在这么个僻静地界遇上了“财神爷”。
巷外只是偶尔过辆车,没几个行人,周围也没有住家,是个杀人的好去处。难处就是这巷子太浅,在里边开枪,声音传得远。再者说,地上的垃圾也太多,踩上去哗啦哗啦地响,不隐蔽。他将小鼓插在衣领里,腾出手来把地上的烂纸划拉到一边,清出块站脚的地儿,就在客店大门的里手。老吉格斯出来必往巷外走,他正好等在后边下手。
老吉格斯开门时,正赶上他耐不住性子向门里张望。两下里一照面,把他吓了一跳,幸而他有急智,先是兜头作了个大揖,道:“老先生,咱等您老人家半天了,有好东西给您老看。”
老吉格斯手中的雨伞似是无意地把俩人隔开来,眯缝着眼,老眼昏花的样子,呆看了杀手半晌,问:“你是谁?”
“咱是个正经八百的买卖人,守规矩,价钱格外克己,专门儿留了好东西,候着您老。”杀手紧跟着老吉格斯往巷外走,在他身侧落后一点。“是大明朝正德皇上的玩意儿,羊脂玉的春宫儿,洋人都好喜,您老上眼。”
说着话,杀手将手伸进褡裢里,摸到了那把旧的左轮手枪——他妈的,小日本儿就是小气,给他们干活,枪跟子弹还得自己买。
脖子上一凉,锋利的剑刃在他脖子上划了个小口,他便只好把手停在褡裢里。杀手根本没看清老吉格斯怎么拔出来的这柄短剑,二尺来长,把手是弯弯的雨伞把。他奶奶的。
“你的手千万可别动。”老吉格斯声音单调,平扳。“听我的口令,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对,一步一步来,别慌张。”
“我说洋大人,吉二爷,您老听我说,我不是想杀您老,饶了我吧。”说话间退到了客店大门口。“您老先别忙动手,外边街上我还有二十来个兄弟,您放了我,咱爷儿俩两方便……。”
老吉格斯撮起嘴唇打了个呼哨,声音又尖又响,短剑仍指在他的脖子上。
猛地一阵刹车声,一辆大汽车停在巷口,跟着传来的是两声短促的口哨。
“外边没有你的人,只有我的人。”老吉格斯的口气一本正经,似是讲经传道。
洋鬼子就是这么死心眼儿。杀手临死心中暗道。
丁少梅没有看到是谁杀死的那人,他走出房门,只是从楼梯上往下看见地上躺着个人,褡裢、小鼓撇在一边,一脖子的血,手脚发疟子似的抖个不停,而老吉格斯刚刚走出大门,只望见个背影,步履轻健的样儿。
“丁先生,要茶么?”店主人掩上大门,回头招呼丁少梅,好像地上躺着的是颗大白菜。“刚刚烧好,正经的锡兰茶,可惜没有糖。”
别人的性命与自己无干。从长春回来后,丁少梅的心肠便如爹爹的骨灰一般干涩,既无同情心,也没有道德感。
他端了一大盏气味难闻的红茶上楼,强灌下去,倒头睡了一大觉。如果病了,甚至死了,复仇的事干脆提也别提;可如果活着,总得杀上几个东洋人,才能把自己从这疯劲里救出来。这是他临睡前残存的意识,楼下闹轰轰地乱了一下午,他根本就没在意。随他们去吧,他人的性命而已。
等到他再从楼梯上下来,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店主人还是往常的样子,坐在桌边喝茶,仿佛从午后到现在,动也没动过。
“吃晚餐?有面包,还有热茶。”店主人的眼皮懒得要命,身体像颗钉子钉牢在那里。
丁少梅把包裹提在左手里,爹爹的骨殖与仅有的几件内衣打在一起,腾出右手伸向店主人。“我要走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下巴微微抬起。
“住着吧,哪也别去,外边乱。”茶杯放在了桌上,手移到了桌下。
店主人每日坐住不动的地方,桌下用胶带粘了把手枪。丁少梅第一天进店就发现了这个机关,借着店主人烧饭的空档,他曾把客厅草草地搜过一遍。这一点技巧间谍教授并没传给他,他是从还珠楼主的剑侠小说上长的见识。
在牛津,三年多的间谍训练算是他正课之外的业余爱好,他觉得,英国人虽然没能教给他太多的东西,却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启迪,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被触动了,激发了。
“不麻烦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