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欲时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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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对方:“钱带过来了,多少?”
鲒闲显然不大放心,又不肯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怯懦,但还是里里外外地瞅了半天,方道:“都在车上了,可是个不得了的大数,一路上叫人心惊胆战。但是,有件事咱们得先讲讲。”
“不就是想拿一份么?往痛快里说。办事拿佣,天经地义,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包有闲感叹,中国人进入民国这么多年了,一谈钱还是遮遮掩掩,羞羞搭搭。
鲍闲高兴了,道:“您了明白,这些个旧家,不知道外国钱是怎么回事,您把这笔钱换过来之后,二一添作五,他们一半,剩下的,您了拿大头,给我弄个养老的本钱就成。”
“总得有个成数哇。”
“我要说一家一半,那是老夫托大了,咱就四六吧。”
包有闲笑道:“这些年,你老小子不定坑了人家多少?”
“哪里,哪里……,那一车的金银元宝、元丝、锞子,还有大捆的法币,整箱的现大洋,可没少让老夫费心。”
这些个糊涂蛋,他们是三十年前的脑袋,还以为真金白银也算现钱哪,包有闲哭笑不得。
蓦地,门口停下一辆黑色大汽车,跟在后边的卡车楼子上架着机关枪,装着半车日本兵。
鲒闲三两步就窜到后边去了,脚步快得像贼。
包有闲心中倒是有几分把握,他胸前的衣袋里,装着一张宫口贤二替他从日军司令部开的特别通行证,上边写明他是在替横滨正金银行办事。他们两个人合作炒黄金、白银,宫口贤二沾了他大大的好处,这点忙总是该帮的。他唯一担心的是,运这一马车的金银回去,路上每一个关卡他都得等候他们,一旦被日本人拦住,他好拿这张“护身符”出来解围,太麻烦。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北京把这东西弄来的。
汽车上下来个日本老者,穿件绣着家徽的外褂,下边是生丝裙裤、棠木屐,手中的樱木手杖显出古铜般的幽光。
“请给泡杯茶,添麻烦了。”日本老者微微一垂首,团团的面容,丝一般的白发,嘴上是地道的北京口音。
包有闲哈哈一笑,站起身道:“我也是茶客,您请坐。伙计,上茶。”
茶庄的伙计害怕得不行,半天也说不出个整句,长衫下摆抖得翻起了波浪。
包有闲只好问:“老先生喝什么茶?”
“这是北京铁家的买卖吧?”日本老者把脸笑成个弥勒样。“我记得铁家在安徽霍山有片好茶山,泡杯你们自产的黄芽好么?”
他又转过头来对包有闲道:“我这一辈子就是好吃好喝,没干成什么正经事,惭愧得很哪。”
“老先生怎么称呼?”包有闲猜想,外边日本兵这么紧张,多半是为了这位大人物。
日本老者取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向包有闲推过来。“请多多指教。”
名片是荣宝斋的手书雕版,衔头是横滨正金银行日本总行的常务。“织田秀吉?秀吉这个名字好哇,丰臣秀吉不也是这个名字么?”包有闲信口闲扯,以消化这个大衔头给他带来的震惊。
“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好在,姓氏比丰臣家体面些,倒也不丢人。”织田秀吉的汉语极精致。
“是啊,丰臣秀吉出身卑微,后来不是让德川家康给灭了么?”包有闲努力搜寻在大学里学到的那一点日本历史。
织田秀吉出人意料地仰面大笑起来,眼中竟噙出了泪花,道:“你这年轻人有趣得很,回去之后,得便给天津的分行打个电话,他们会把我的新住处告诉你,咱们聊聊?”
包有闲机巧地送上自己的名片。
“我知道你。”织田秀吉对名片点点头。“天津金融市场上的大玩家,黑龙江督军的长孙。”
这不由得包有闲不吃惊,但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惊异而已。织田秀吉?老爷子,别逗我玩啦,丰臣秀吉灭了他的旧主人织田信长,这才统一了日本,姓织田的人家打死也不会给孩子取秀吉这个名字。你的名儿是假货!
20。老丁的档案不见了
范小青把委员们的档案抱在怀中,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着些迷离的雾气,望着丁少梅。
“那么,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肯把它给我?”两个人已经僵持了很长时间,丁少梅完全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的眼神越发地波光滟滟,浓浓的橙色唇膏似乎在蠕动,却不讲话。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丁少梅一直把自己关在楼上,查阅老吉格斯的档案。这是件累人的活,仅是近两年金融方面的案卷,便有上千份,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令他震惊的是,档案内容之丰富,情报质量之高,用他那金融行家的眼光来看,不由得矫舌难下。
“我父亲也读过这些东西?”
“没有,金融方面的事由关叔叔负责。”
丁少梅心中早有的疑问又出现了:如果爹爹了解这一切,断不会生意失败,把自己弄到破产的地步。老吉格斯任由爹爹破产,必有缘故。于是,他便提出要看市场委员会成员们的档案。
“这可不成。那些东西,我老爸锁得严着呢,谁也不给看。”但她的眼神却告诉丁少梅,她可能有办法。
丁少梅把双肩放松下来,改换心情,调侃道:“你没瞒着令尊偷偷看上一眼?”
“干嘛用瞒,那东西都是我整理的。”
“那么,想必你可以瞒着令尊拿给我看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得看你怎么报答我。”范小青也是调皮的口气。两个人都发现,这种调情式的交流方式对他们最适宜。
这会儿范小青抱着厚厚的一叠档案袋,用春水般的目光罩住他,他知道自己得尽快拿个主意。像范小青这样任性大胆的女孩,高兴起来无所不可,一旦翻脸,必定冷酷得吓人。
他终于伸出手臂,远隔一尺多厚的档案,揽住范小青的双肩。她的肩头一震,没有抖,只是一震,档案咚地一声砸在他的脚面上,生疼,她的头偎在他的颈窝下,小狗一般地拱来拱去。
丁少梅心下极为惊异,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孩,竟还会羞怯?他断没有想到她还有这种情感。莫非她的放纵行为只是表演,内心深处却是个保守的女孩子?这种矛盾的性格他在英国姑娘身上见过,很难对付。
“你真的喜欢我么,还是逗我开心罢了?”丁少梅抢着把对方的台词先讲了。
只这一点点刺激,便把范小青眼中的雾气迅速凝结成往日的顽皮。“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引诱了我,可得付出代价。”
“我的家业败了,身无长物,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只管拿去便是。”这丫头又退缩了,他心道。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她的手臂仍围在丁少梅的腰上,把头后仰,露出眼睛与嘴唇,都很坚硬。“要么作我的主人,要么作我的仆人。”
“我是您卑下的奴仆,请女主人垂怜。”他的手指沿着范小青的脊骨滑下去,握住她纤细的腰枝,自己身子向后退开一步,屈膝躬身,把她的手放在唇边。
散落在地上的只有3份档案,都是洋人,没有他爹爹,也没有老关。还要做出更大的努力才成啊!他告诉自己不要怕任何困难。
“我说,你们这是要拜堂啊?”老吉格斯红袍白发,好似圣诞老人,却故意不去看地上散乱的档案。
丁少梅笑道:“我这在练习求婚哪,老泰山大人。”
“放狗屁,有这精神头儿,留着追求关雨侬吧。我这唯一的心肝宝贝,不会便宜你们中国男人。”
范小青的绿眸急冻成冰。
宫口贤二、帕纳维诺和大小皮埃尔的档案如同惊险小说,让丁少梅读起来毫无倦意。他对自己的速读能力与记忆力很有信心,两天的功夫,百十斤重的档案他粗读了一过。该记下的都印在了脑子里,委员们的档案范小青不许他记笔记,说是怕被人偷了去。遗憾的是,档案中与他爹爹有关的内容少之又少,这让他更坚定地意识到,爹爹的档案必有老吉格斯不想让他知道的内容。怎样才能把它们弄到手,这是个具有挑战性的难题。范小青,只有这一条路。
老吉格斯这家伙当真了不起,大批的档案读下来,他终于感觉到,一个人如果能够掌握如此丰富,同时又如此重要的秘密情报,从中生出的将是多么巨大的勇气与能力!常握着这样一个巨大的谍报网,那种感觉多半会像一位握有绝对权力的国王,落入网中的任何人,都将被牢牢控制在掌权者的手中。如今的掌权者是老吉格斯,而后呢……
我那老爹爹对我的批评有道理,我是一个野心太大,贪欲太大,不计小利,却专挑大家伙下手的野心家!丁少梅心道,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有真正的大权力、大财富才值得他去奋斗,他天生就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今天,这样的机会终于来到了,有大笔的钱财可以让他在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又有一个巨大的谍报市场在引诱他去控制。金钱加上情报,生出的便是权力——这是男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读过三遍,市场委员会的章程他便能背诵得出来,其中两条最是诱人,一条是,任何一个建设性的决定,必须取得多数成员的赞成,但委员会主席拥有最后否决权;另一条是,一旦委员会主席丧失行使职权的能力,将由委员会多数成员推举一位年龄不超过50岁的委员继任。
老吉格斯要把他推举进委员会大有道理,现在的委员们,每一位都超过了60岁,这章程是30年前制定的。
帕纳维诺伯爵,那是一个顾头不顾腚的意大利赌徒;小皮埃尔,在法国有原配夫人,却纳了个日本侍妾;大皮埃尔,虽说娶了位日本夫人,但又搞上了左应龙的情妇,一个走红的大鼓娘。这些人都有大才能,也同样都有大缺点。以他的观点来看,这些个家伙正是被敲诈或利诱的上佳人选。丁少梅暗笑自己,在动歪脑筋时总是用英语思考。
只是这宫口贤二不好对付,他是个地道的日本人,谨慎到极处,然而,档案中老吉格斯的按语说明,这老小子极有可能是德川信雄的代言人。这么多日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