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骆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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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立刻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美元的票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幅油画。
“我把我上次留在你这儿的油画拿走了,弗兰克,”他解释说,“我感觉到我的作品终于要有市场了。”他挑剔地看着那幅画,淡绿色的底色上画着一位皮肤黝黑、眼睛黑亮的姑娘,她嘴上衔着一朵红花,带有一种热带的南海岛屿的懒散的表情。“你知道,”流浪汉以一种几乎是不情愿的赞赏口吻说,“这画其实一点不差。”
“是啊。”弗兰克说。
“一点儿不差,”史密斯继续说,“那时候,人们说我有天分,弗兰克,在纽约有人对我这么说——在巴黎也是。天分——可能是有点儿天才——但别的就没什么了。没有脊梁——没有骨气——没有支撑它的东西。你必须得有骨气,我的孩子。”
“是啊,”弗兰克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弗兰克,技巧不如我一半的画匠都——唉,见鬼,提这些干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抱怨呢?想一想科罗特,他活着的时候,一幅画也没卖出去;想一想莫奈,你知道批评家怎么莫奈?他们嘲笑他。”
“是啊,”弗兰克说道,他放下吉他,跳了起来,跑过沙滩,像鱼儿一般跃入水中。史密斯看着他,摇了摇头。
“对画画没兴趣,”他说,“只喜欢音乐,这也挺好。”他把钱放进口袋。用胳膊夹起了画布,向大街走去。
来了一辆开往市内的电车,史密斯跳上了车。他骄傲地掏出一美元——从今以后售票员可能不会再以貌取人了。在去往城中的路上,他又看了一两次他的画,他对它的看法变得更好了。
在一家餐馆他吃了一顿几天都没吃过的丰盛早餐,然后来到了怀丽旅馆。他走进那家旅馆并未引起骚动,只是侍者盯着他,明显地带着不满。“你想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菲佛先生住这儿吗?”流浪汉问道。
“是的——但他通常醒得很晚,我不能打扰他。”
“你最好还是打扰他一下,”史密斯语气中突然露出一丝威严,“我们有个约会——非常重要的事情,菲佛更想见我而不是我要见他。”
侍者犹豫着,然后拿起了电话。不一会儿,他转身对流浪汉说:“他马上就下来。”
史密斯大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等待,菲佛几乎是立刻就出来了,很明显他今天并未醒得很晚,目光中透出忧虑。他走到流浪汉跟前说:“你想见我?我正要去剧院,跟我一起去吧。”
他把钥匙留在了前台,大步向门外走去,史密斯紧紧跟在他后面。他们沉默地走着,最后演员转身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本可以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见你的。”
史密斯耸耸肩说:“打电话是要花钱的,而我又没有多少钱——至少目前还没有。”
他最后几个词带有很强的暗示。菲佛领路从较现代的城区走到了东方人居住区,他们走过一家家摆满了丝绸、亚麻、刺绣、玉石和瓷器的商店,路边上堆着一筐筐、一包包的东方食品。
“我看你希望很快拿到钱,对吧?”菲佛最后说。
史密斯笑道:“为什么不呢?昨夜我帮了你一个忙。哦——别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认罪,你害怕我重复我在窗外听到的话,不是吗?”
“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足够的话,相信我。我听到那女人——那个最近被人杀了的女人——我听到她对你说她——”
“够了!”演员紧张地四处看着,除了木无表情的面孔和躲避着他的目光的黑眼睛之外,周围什么都没有。
“我想我跟你的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史密斯提醒他说。
“当那个中国警探揭穿你的假认罪之后,问我都听到了什么——我所说的正是你希望的,对吗?我证实了你说的话,我本可以在当时当地说出一翻惊人的话的——请你记住这一点。”
“我确实记得这一点,而且我估计到你今早会出现来敲诈我——”
“我亲爱的先生,”——史密斯举起一只瘦削的长满雀斑的手说,“你大小瞧我了,我还有一点儿尊严,而且——你说的也不是我的本行。我只是想到,作为一个有知识并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你很可能会对我的作品感兴趣,”他指着那幅画愉快地说,“我碰巧带着一份样品。”
菲佛笑道:“你倒是个挺别致的人,史密斯先生,假设我确实要买你的一幅作品——那么你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史密斯舔了舔嘴唇,“我将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我在这儿受够了,过去一年中我一直想回家——回到我在克利夫兰的家人身边。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见我——但如果我穿上体面的衣服,口袋里再有点钱——那可能会有所帮助的。”
“那你一开始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演员问道。
“我那时去南海画画。对有些人来说那可能是个好地方,但我一上海滩就知道对我绝非如此。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家人寄钱让我回家,我设法上了一条船,但不幸的是那船在这儿停了一天,然后——不知你有没有试过在这个天堂里人们称之为奥科拉豪的那种酒?”
菲佛笑了,“我明白了,你忘了回到船上去。”
“我亲爱的先生,”史密斯耸耸肩说,“我把整个世界都忘了。当我醒来时,我的船已经开走两天了。我父亲似乎对此很生气,他是一个脾气急躁的人。”
他们到了河边,穿过一个小石桥,走进了阿拉公园。由于地点便利,这个公园成了城市渣滓聚会的地方。菲佛指了指一条长椅,他们一起坐了下来,史密斯把画递了过去。
演员瞧了一眼,脸上掠过一抹惊奇。“天啊,”他喊道,“还真不错。”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史密斯兴奋地说,“有点出乎意料吧,呃?我虽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善于推销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指出这东西某一天可能会变得很值钱。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想一想当你对你的朋友说:‘啊,是的——但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他的天分,我是他的第一个买主。’那时候你该是多么骄傲啊。”
“这是你的真名吗——写在这个角上的?”
流浪汉仰起头说:“我的真名,是的。”
菲佛把油画放在腿上。“价钱是多少?”他问道。
“我卖的东西值多少钱呢?”史密斯反问道。
“如果你是真心想回家的话,”演员说,“我会很高兴替你安排的。当然现在不行——警察目前不会让你走,但是当风声过去一点儿之后,我会给你买张票——再另外给你一些,作为这幅画的钱,你明白。”
“另外是多少?”
“二百美元。”
“唉,我不清楚——”
“那就二百五十吧。想一想,你并非在与一位百万富翁交易,我是一个挣工资的演员,而我的工资也绝非很高。我已经在檀香山忙了很长一段时间,赚了一点儿钱,但我给你的几乎已经是我全部所有,如果这还不够,那我很抱歉。”
“够了,”流浪汉慢慢地说,“我并不想使您为难,为此我也不感到自豪,你知道,但这是我的机会——我离开的机会——上帝啊,我必须把握住。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他们一肯放我走,你就给我一张去大陆的船票和二百五十美元,但是——同时——我现在先想要一小笔预付款。”
“要去买奥科拉豪酒吗?”
史密斯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坦诚地说,“希望不是,我不想碰它,我可不会胡说八道,把一切都弄砸了。我并非为你着想——我是指把我自己的事弄砸了。”他站了起来。“我不会去碰它,”他突然喊道,“我要斗争,我会成功的,我以一个绅士的名誉向你保证。”
菲佛看着他,怀疑他的保证值多少钱。他拿出了钱包。
“我不得不信任你,我想。我现在先给你五十美元。”史密斯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身上就带着这么多。等一等!”他推开了流浪汉急切的手说,“记住——你必须小心,如果警察发现你突然有钱了,他们肯定会调查的。”
“我正在考虑买几件新衣服。”史密斯向往地说。
“现在不行,”菲佛警告说,“你上船之前再买吧——我们会记住这事的,但是现在——你还是保持原样——躲起来吧。”演员也站了起来,他盯着对方的脸说:“我信任你,一个人如果能画出你这样的画是会有出息的,别做傻事,好好做人。”
“天啊,我会的!”史密斯喊道,匆匆走出了公园。菲佛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胳膊下夹着他新购买的商品,慢慢朝剧院方向走去。
史密斯走到了贝里塔尼亚大街,走进了一个矮小的房间,外面门房上字迹模糊地写着“日本旅店”,矮小的桌子后面站着一个有礼貌的身材瘦小的日本人,在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一艘大船乘风破浪的画。
“你好,那达,”史密斯愉快地说,“我的房间是空着的吗?”
“真遗憾。”日本人嘶声说。
史密斯把一张钞票扔到柜台上说:“我先付十元。”
“真遗憾,你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侍者赶快改正说,“房间准备好了——是的。”
“我要出去梳理一下,”史密斯对他说,“我的行李随后就到!”
“你家里寄钱来了,我想。”那达笑着说。
“家里一分钱也没寄来,”史密斯快活地说,“我卖了一幅画,那达,你知道,科罗特从来没做到这一点,”他俯身在柜台上亲切地说,“可怜的老科罗特从来也没弄明白,那达,好运只不过是由于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窗外。”
“可能是吧,”那达同意说,“你现在干得真不错。七号房,像以前一样。”
“回家真好,”史密斯回答道,走了出去,嘴里吹着轻快的口哨。
第十三章 陈家的早饭
在史密斯晨泳一小时之后,查理起了床走到他卧室的窗前,向下看着城市和大海的亮丽景色。从蓬奇鲍山向下看是动人的美景:翠绿的峡谷和闪光的海水,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