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笔居小说网 > 都市小说电子书 > 战争中没有女性 >

第29章

战争中没有女性-第29章

小说: 战争中没有女性 字数: 每页3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当时不害怕吗?”
  “我那时长得很小,偷偷钻进树丛去,谁也发现不了我。有一天我印象很深,爸爸两次试图出村子,要悄悄到森林里去,游击队在那儿等他。可是他两次出村,都被敌人巡逻兵赶了回来。天色黑下来了,我看到爸爸在院子里徘徊,心烦意乱……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傍晚突然长出一脸硬硬的黑胡子。他终于喊起我来:‘玛琳娜……’这时妈妈说话了:‘我不放孩子去’……
  “我去了,悄悄地穿过林子。我熟悉那里的每条小路。说真话,我很怕黑。但我总算找到了游击队,他们正在等着呢。我把爸爸说的话告诉了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我掉进了湖里,爸爸的上衣、皮靴,全都沉到水底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冰窟窿里钻出来的……
  “清早,我开始发高烧。我一躺下就再也没爬起来。妈妈只能煎些草药汤给我喝,别无它法。医生也找不到。从那以后,我的两条腿就不能走路了。战后做了十次手术,还住院治疗过……全无济于事……”
  约瑟夫·格奥尔基耶维奇:
  “我妻子是两年前去世的。她临死时神智还很清楚。我看到,她原谅了我的一切。但我知道、女儿玛丽亚那件事她仍不肯原谅我。既不原谅我,也不原谅自己。她就这么死去了……”
  约瑟夫·格奥尔基耶维奇陪我走着一条绕弯的小路,把我送到汽车站。我们路过一片春花盛开的花园,他告诉我:“这是我在战争中栽下的。当时人们在死亡,我却仍然种花。我爱生活……”如今花园很茂盛,只有那一簇簇白色的大花束,却白得令人心痛,它们太象主人的满头银发。
  几乎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使我吃惊的内容:人们感受的痛苦是共同的,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遭际,战争也没有把所有的人都立刻置于死地,可是却找不出一个逃脱战争伤害的家庭,尽管在战争初期许多人曾得以幸免。不过,得到幸免的人也好,未能幸免的人也好,大家的感受终归是—样的,感到自己属于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就是使你惊叹不已的人们的共性,它本身也成为忍受一切、战胜一切的巨大力量。
  人们感受的痛苦是共同的,而且每个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对未来,对自己的行为负有责任。“后来有人说,我父亲留在敌后执行任务了。谁也没要求我们留下来,是我们主动要求留下的。我记得当时一点都不惊慌,有的只是巨大的痛苦,是的,巨大的痛苦。的确是没有惊慌。人人都相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女游击队员瓦莲京娜·帕甫洛芙娜·柯热米亚金娜说,“就在德国人入侵的当天,父亲在傍晚用小提琴奏起了《国际歌》,他很想干点什么,表示抗议……”
  在敌占区,勇敢精神的表现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桌子上摆着的一些小小的土豆,就包涵着感人的故事——这是农民千方百计搞来的,是家庭中剩下的最后一点食物,也是他们所能贡献出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亚历山得拉·尼基伏洛夫娜·扎哈洛娃,一位卓越的女性——游击队的女政委,曾在戈麦尔州二二五团任职。她说:
  “全体人民都在支援我们。要是人民不支援我们,游击运动就无法存在下去。有时他们流着眼泪,但毕竟还是把最后的东西贡献了出来。他们这样说:
  “‘孩子们,孩子们,我们一起吃苦吧,也一起盼胜利。’“他们把粮食全献了出来,连最后一点小土豆也倒出来。这个说:‘我有多少,交多少。’那个说:‘我也是。’‘那么你呢,伊万?’‘你呢,玛丽亚?”我跟大家一样,可我还有孩子啊……’他们常常哭,我们也哭。
  “要是没有老百姓,我们怎么办?游击队全都驻扎在森林里,没有老百姓我们就活不成。他们耕地、播种,养活自己和孩子,也供我们吃,供我们穿。夜里不打枪,他们就出来耕地。我们有武器,我们可以自卫。可他们呢?为了把一小块面包送给游击队,就会遭到枪杀。我在村里过上一夜就走,可是要是有人告密,说我在哪家待过,那这一家人就会被枪毙。村里有个单身妇女,没有男人,却带着三个小孩。她有孩子要养活,但我们到她家去时,她从不赶我们走,还给我们生炉子烤火,洗衣服……
  “她把最后一点糊口的东西都送给了我们:‘你们吃吧,年轻人’春天的土豆很小很小,就象豌豆一般。我们吃着,孩子却在炉边坐着,哭着。这是最后一点儿豌豆大小的土豆……我真想,真想给所有在后方供我们吃穿的妇女们授予一枚什么奖章。我至死也不会忘掉她们……
  “战后我遇到过亚历山德拉·米哈依洛芙娜·柯伦苔。她问这问那,缠着我一口气跟她讲了好几个小时。当年我们在森林里不是住上一天两天,而是生活了好几年,她对这些很好奇。人们彼此是怎样相处的?这战争,这战斗,这惨剧——是怎样影响人们相互关系的?怎样影响女人的感情,以及男人对女人的感情的?她听后,对我们游击队员的人格大为惊讶。她说,这样的人当然是无从战胜的。”
  明斯克的女地下工作者薇拉·格里戈利耶夫娜·谢多娃回忆说:
  “我第一次收到给我送来的传单,把它们缝到了枕头里。妈妈铺床的时候摸出来了,她把枕头拆开,发现了里头的传单。她哭了:‘你这是害你自己,也害我呀。’后来我想运她到游击区去,但她不愿意走。她说;‘我丢不下薇拉。’就这样,她帮我干起了工作。
  “那时游击队的联络员常常到我家来。每次从马上卸东西时,大家都能看到。你想别人会看不见吗?谁都能看到,猜得出来。我总是对人说,来客是打我哥哥那儿来,是从乡下老家来的。可是邻居们都一清二楚,我在乡下根本没有什么哥哥。我永远感激他们,我应该向我们那条街上的所有邻居致敬。只要走漏一丝风声就足以使我们全家人遭到杀身之祸……甚至只须用手指头朝我们家这边戳一下,我们就完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干出那种事儿。战后,周围邻居都说,他们早就知道经常来往我家的是些什么人……”
  女游击队员维拉·萨弗伦诺夫娜·达维多娃回忆了这样一件事:
  “我们有一次走进一家小茅屋,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条磨得光光的长凳和一张桌子。就连喝水杯子也没有。老百姓的一切都给敌人抢走了,但是屋角却摆着—尊圣像,圣像上罩着一条手巾。
  里坐着一位老公公和一位老婆婆。我们的一个游击队员脱下长筒靴,解开包脚布,包脚布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因为又是下雨,又是泥泞,靴子也是破的。那位老婆婆见此情景,走到圣像跟前,取下罩在圣像上的手巾,递给他:‘包上吧,孩子,不然往后你怎么走路呢?’这个茅屋里再也不剩什么了……”
  这儿又有两个故事——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和索菲亚·米伦诺夫娜·维列夏克讲给我的——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总是交错在一起。虽然我是在不同时间记下这两个故事的,再说,费克拉·费多洛夫娜住在威帖布斯克的迪斯纳镇,而索莽亚·米伦诺夫娜住在基辅。可不知怎么,每当我想起这一个,立刻又想起那一个来。两种生活,却好象是一个人。
  ……我带着女诗人艾达·谢苗诺夫娜·奥格涅茨维特的介绍信,到迪斯纳镇去访问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她是维列希纳游击运动的参加者。“她有着阿列克赛·梅列西叶夫(苏联著名英雄,“无脚飞将军”,事迹见波列沃依的长篇小说‘《真正的人》。——译者注)式的遭遇……而她又是个女人,所以更加动人心魄。”……女诗人把信交给我时说。
  乡下男孩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他们带着我在热闹的迪斯纳走街穿巷,喋喋不休,争先恐后地向我说着他们知道的一切。
  “费克拉大婶有奖章呢。”
  “不对,是勋章。我爸爸说啦,是勋章。”
  “我妈妈跟她家吵过架,她家的母鸡啄坏了我家的黄瓜。”
  “那就是她们家,最高的一座房子……”
  我已经知道,这个房子是不会有人出来迎接客人的,得由我自己去开门,然后把手提包放在门口,脱下外套,直接进屋去。斯特卢亚姐妹俩住在一起,费克拉·费多洛夫娜和奥尔佳·费多洛夫娜,两个人都身患重病。
  ……两姐妹穿着节日盛装在等侯我:“我们已经听说,来了一位记者。是邻居小鬼头说的……”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已经来过啦?
  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女游击队员):
  “我的两条腿受了伤,人也失去了知觉。天气冷得厉害。我醒过来时,两只手也冻伤了。别看现在两手很灵活,很健康,可是当时却都发黑了,因为我当时在地上爬,手又是潮湿的。至于两脚,那就甭提了。如果没有那严寒天气,两条腿兴许还有救,可是它们当时还在流着血呢。我病了很长时间,人家把我和别的伤员排在一起,把我们很多人集中到一个地方,可是德国人正在包围我们。我们又要被围困了……于是我们就象柴禾似的给架在雪撬上。当时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被堆在雪撬上,然后就拉到远远的森林里去。就这样一次次地运着。后来医院才向莫斯科方面报告了我的伤势。我那时是最高苏维埃的代表。”
  “您的两条腿都伤了吗?”
  “是的,两条腿全都坏了。我现在的腿是假腿。我的两条腿就是在那时,在森林里被截掉的。手术条件非常原始,他们把我放在一张桌上,就开始了手术,连碘酒都没有,用普通的锯子锯腿。两条腿就这么锯掉了……我被放到桌子上,没有碘酒……派人到六公里以外的兄弟支队去找碘酒,我就躺在桌上等着。麻药也没有。何止是麻药,什么药都没有。
  “医院一直同莫斯科联系,要求派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