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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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的老者又与旁边的人聊了几句,对根发和郝妹同情一番也回屋去了。不一会儿,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了。
郝妹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镇上这几家诊所他们都跑遍了,但女儿仍然昏迷不醒,且满身黑气,一背脊的红疹。此刻豹子的话如撞钟一般地在她脑子里隆隆作响。她竟然在那儿胡说八道,真是糊涂至极!郝妹恨死自己了。她现在感到这个世界上能救她家阿芬的,只有豹子。不管这豹子啥时候回来,她也得要等下去。
冒辟尘僵硬地坐在桌边,握住酒盅,两眼发直地盯着炖在小泥炉上的酒壶,意识处在涣散之中。他在王忆阳那儿,一直滴酒不沾,唯恐酒醉糊涂,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刚才,一进花山头,他又看到了一张满是络腮胡的陌生面孔胸口挂了只插满各种香烟的布袋,蹲在不远处的一个墙根下,偷偷摸摸地朝他的门口瞥一眼,又一眼,他顿时觉得心里沉沉的。仔细地检点过自己,除了司空坊老桥那档子事,他想不出有过什么破绽。这事,让他有点烦。
一看门上的留言,陆子矶出门了。这样好,他夜里出入就得便了。但转念一想,门上有陆子矶的留言,万一薄一冰要来,问起来就不可以谎称找这蛇郎中买药看病了。这会儿,他希望在堂屋里坐着的那对夫妇和门口看热闹的,这时候别走人,这样薄一冰和他的人万一闯进门来,在那个卖香烟的包打听眼里,不至于太扎眼。
他看看怀表,从他出老山泉茶馆店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但薄一冰却仍旧没有出现,这不免让他有些心焦。
阿德风一样地刮进门来,他一看见汝月芬的长发从凳子一头毫无生气地垂挂下来,眼泪迅速漫过眼眶,他再没有勇气去看汝月芬那张罩着一团黑气的脸庞。
郝妹一见阿德,一句话也没有,又哭了。哭了一会儿,她甩一把鼻涕对闷坐在那儿的男人说,“你就不能出去找找!”
“他漫山遍野地乱窜,到哪去找他呢!”根发小声地嘟囔道。他的长脸这会儿看来显得更窄小了,两个明显地挂下来的眼袋,黑中泛青。
“说不定,捉不住那蛇,他已经回来了呢,叫你去路口看看,又不是叫你去死!”郝妹说着又哭了起来。
根发既不看郝妹,也不看阿德,垂头丧气地出门了。
黑窗下那些箱笼里动静越来越大,压在底下的一只嵌有篾条格的箱体,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蛇来回穿插,躁动不安。有的箱盖还发出被蛇轻轻撞击的声响。
阿德不时地用手背擦擦涌出的眼泪,想着在小河边活蹦乱跳的汝月芬,他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
郝妹伸出手来摸一把阿德的头说:“等陆郎中回来就好了,被蛇咬得多重的人他都看得好的。我家小芬没事!”
一个闲人,像挺尸一般地竖在门边,一句话不说,只是眨巴着眼睛,静静地朝里看。这会儿,他也许站累了,想摸进门来找个地坐下。
“看个魂呵看!”蒲包老太一进门将那闲人拨开,顺势推到一边。而后走到汝月芬跟前,翻弄她的眼皮,对郝妹说:“还没事呢,人到现在都醒不过来。那倒是赶紧用药呀!”
“这不是没有嘛!”郝妹抬起肿肿的眼睛看她。
“那也不能在这等死呀!”蒲包老太摸摸汝月芬额头凶凶地说。
郝妹听到个“死”字,裂开嘴又哭开了。
“哭个屁呀,你这个做娘的得想个法子啊!那个蛇郎中一天不回,两天三天不回,你咋办?”蒲包老太不满地剜了郝妹一眼。
“那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法子?”郝妹跺跺脚,哭得更凶了。
阿德蓦地想起很久以前,一个老头对另一个老头说,童子尿解五毒,童子血可解百毒。阿德的眼睛亮了。
阿德在屋内四处搜寻,想找一把能割开手腕的利刃。桌上只有一只用来喝水的大青瓷碗。他站起身冲出门去横过街,敲对过人家的门。
“做啥?”门开了,那个老者问道,他的那条威猛的狼狗在他身后向阿德龇牙。
“借把小点的刀,是对门的!”阿德说。
“只有切菜刀!”
“切菜刀就切菜刀!”
“切啥?”
“切……肉!”
老者转身回去拿把菜刀递给阿德道:“待会儿记住还回来!”
阿德谢过,立马又奔回来。
冒辟尘一听到阿德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虽然他不清楚这个孩子在警所为什么要相帮,但这不妨碍他喜爱上了这个孩子。听到这个孩子哒哒哒地奔出去,又听到他向对门借刀,冒辟尘便起身拉开西屋的门来。
汝月芬头脸上的被褥,被掀开了,躺在两条并在一起长凳上的,冒辟尘一见之下,心尖一颤,他不知道中蛇毒的竟会是这个小姑娘。
阿德又如旋风般地奔进屋来,只见他拖过饭碗,一手捉刀对准左腕就是一刀。蒲包老太和郝妹一反应过来,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你这是做什么?”冒辟尘一身酒气地扑出门来,一把夺过刀。
一阵贯彻心肺的痛疼,使阿德的身子弯成弓形,血从他手腕上的那道长口子里缓缓地渗出来。但他看都不看冒辟尘,一手捏着血如泉涌的手腕死活凑到碗上。
“是的呀,没想到,老法子里童子血可以解毒的!”蒲包老太一把拉住郝妹说。
阿德的血呈一溜悠悠地淌入碗中,血滴在碗中化成一朵朵血花,先浓后淡地化开去,然后不紧不慢地汇成一片,融为一体。
阿德哆哆嗦嗦地去挤压手腕,好让血流得快些。一滴血落到碗沿上,犹豫一下,沿着外沿淌下来。蒲包老太伸出手指,像娘盛菜时把那些挂在碗外的汤汁刮回碗中一样,将血刮了回去。
龇牙咧嘴的阿德始终不看碗里的血,他直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心脏一抽一抽的。
“够了吧,罪过呵,害你弄这么多血!”郝妹垂着眼睛颤声说道。
“总归要满一碗,弄都弄了。小孩的血养几天就回来了。”蒲包老太目不转睛地看着碗中清亮的血,叽里咕噜地说。
冒辟尘握着菜刀,僵直地站在一旁。他眼神空洞地盯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忽然,小姑娘又开始抽搐了,她的嘴里还涌流出了一股又一股雪白的黏液。
冒辟尘知道,这症状表明这个小姑娘离大限不远了。他看看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男孩,看看那只渐渐注满了的血碗,在那汝家娘子和老太的尖叫声中,放下菜刀,转身回到了里屋并再次闩死了房门。冒辟尘闩死房门的声音,让阿德心里咯噔了一下。
冒辟尘握着一柄柳叶小刀走到对面墙边,插入砖缝撬开砖来,从砖墙洞迅速内掏出匣子,打开匣盖,取出牛皮钱袋中那一只密封的笔盒,他将钱袋放一边,赶紧去开笔盒。那笔盒盖一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是笔盒中一束一枝两花的干枝花散发出来的香味。
笔盒中的那束干枝花带着一蓬卷曲的根须,仿如一双双蟹爪的花叶,照旧怒气冲冲地向前抓挠着,而那两朵呈
长三角形的花苞两侧微微凸起的两点,依然状如眼珠,苞尖那几丝花蕊仍如须舌,长长短短地向前伸着。当年那片鹅黄,此时已经褪作一片金红。
冒辟尘当年在省城遭遇一位满腹经纶的草药师,曾描下这引颈向天,形如蛇首的异花,向他求教。老药师一见之下,两眼顿时大放异彩,大惊道:“这乃是《神农药典》记载的金龙草,此药草举世罕见,千金难求!它能克天下毒虫,解世上百毒,实属稀世之宝,稀世之宝呵!”
于是,老药师便打破沙锅,再三追问,而冒辟尘则百般搪塞。但他向老药师道别时,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此草还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说,请好生收藏!”
显然,老药师死活认定他冒辟尘真人面前说了假话。
老药师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说肯定只是一说而已,但冒辟尘却愿借此吉言,将此草视如幸运草吉祥物护身符。从那以后,他一直带着这株金龙草走遍大江南北,以祈顺风顺水。
郝妹死命地抱着女儿,直到她不抽了,才松手,手忙脚乱地擦女儿流了一胸口的白沫。然后又紧紧地搂着女儿。她不知女儿下一回的抽风啥时候开始,她怕死了呀!
“好,停!”蒲包老太拽出掖在大襟上的绢头,赶忙将阿德的手腕扎起来。
“你……救过小芬一次了。这次她活过来,阿姨同她一道上门去谢你……”郝妹又哭了,她腾出手,来接那只满满当当的血碗。
“还是我来,你去扶头!”蒲包老太用肘顶开郝妹。
阿德紧握包裹着绢头的手腕,一脸汗渍地看着蒲包老太像挖鱼鳃似地挖开汝月芬的嘴,将热气腾腾的血,一点一点地灌进她的嘴里。这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快意。
在这期间,一股隐隐然带有些杏仁味的异香,持续不断地从西屋门里飘了出来,这香味令人神清气爽,血脉通畅。蒲包老太、郝妹和阿德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长气。
一缕明丽的阳光像一只温情脉脉的小手,落在阿德苍白的脸上,他的脸上写满了暖暖的爱意。阿德凝视着汝月芬死灰色的脸庞祈祷着:“醒来吧,真的醒来吧……”
西屋的门开了,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在屋里厚厚实实地弥漫开来。冒辟尘目光平和地翘出一根弯指头,端着一只砂锅,走到眼中蓄满泪水的阿德面前。
砂锅中热气缭绕,一株花叶仿如蟹爪,花朵形如蛇首的花草,在金红色的汤汤水水中荡来荡去,犹如一条引颈向天的异龙。
陆子矶完全失去了那条大蛇的踪迹,他焦躁地在山间林中搜寻半日,没有一点结果。他动了放弃追踪大蛇的念头,精疲力竭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冷静下来前思后想。
凡中蛇魂散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