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 (共五部)-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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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四哥,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胡雪岩说,『销洋庄的生意,还是可以做,大家怕小刀会闹事,不敢做,我们偏偏要做,这就与众不同,变成独门生意了。』
『嗯!』郁四想了想,不断颔首,『你的想法,总比别人来得深一层。
你再说下去看。『
『凡事就是起头难,有人领头,大家就跟着来了。做洋庄的那些人,生意不动,就得吃老本,心里何尝不想做?只是肚子小,不敢动,现在我们想个风险不大的办法出来,让大家跟着我们走。』胡雪岩问道,『郁四哥,那时候,你想一想,我们在这一行之中,是什么地位?』
『对!』郁四拍案激赏,『人家根深蒂固多少年,我们只要一上手就是头儿、脑儿!这种好事情,天下哪里去找?』
『我就是这个意思。「胆大做王」!再说,别人看来危险,照我看,风险不大。第一,夷场上,人家外国人要保护他自己的人,有大兵船停在黄浦江,小刀会也要看看风色,小刀子到底比不得洋枪洋炮。』
『这话也不错。』郁四看看四周,凑过头去低声说道,『我现在还不大清楚上海的情形,不过照我想,小刀会里,一定有尤老五的弟兄,不妨打听打听看。』
『我正就是这个意思。』胡雪岩也低声答道∶『我们也不是跟小刀会走到一条线上,他们造反,我们是安分老百姓,打听消息,就是要避开他们,省得走到一条线上。』
郁四深深点头∶『你们闹事,我们不动,他们不动,我们抢空档把货色运到上海去。』
『郁四哥,』胡雪岩笑道,『不是我恭维你,你这两句话,真正是在刀口上。』
『好了!』郁四抬起头来,从容说道,『回头我们到阿七那里细谈。』
接着便谈到陈世龙。胡雪岩的意思,看他年轻聪明,口齿伶俐,打算止他去学洋文,因为将来销洋庄,须直接跟洋人交往,如果没有一个亲信的人做『 「通事』,请教他人传译,也许在语言隔阂之中,为人从中做了手脚,自己还象蒙在鼓里似地,丝毫不知,这关系太重大了。
『这个主意很好。』郁四说道,『不过学洋文要精通,不是一年半载的事,眼前得先寻一个人,』
『我也是这么想。这个人,第一,要靠得住,第二,要有本事,第三,脾气要好。就叫世龙跟他学。不晓得郁四哥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当然有。还不止一个。』
『好极了。』胡雪岩很高兴的说,『那就请来谈谈。』
『我托人去约。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中午碰头好了。』
这天晚上,胡雪岩在老张的新居吃饭,座间还有陈世龙。
陈世龙跟老张也认识。平常『老张、老张』叫惯的,但这时不能不改改口,他是极机警的人,两次到张家,把胡雪岩和老张的关系,看出了一半,等看到了阿珠对胡雪岩,在眉梢眼角,无时不是关切的样子,更料中了十之八九。既然自己叫他为『胡先生』,对老张就不能不客气些。改口叫他『张老板』,阿珠的娘便成了『张太大』,而阿珠是『张小姐』。
阿珠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因而对陈世龙也便另眼相看了。
『世龙!』阿珠的娘——张大太则是看在胡雪岩的分上,而且也希望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能帮丈夫的忙,所以加意笼络∶『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客气。我这里就当你自己家里一样,你每天来吃饭,有啥衣服换洗,你也拿了来,千万不要见外。』
『是啊!』胡雪岩也说,『这不是客气话。』
『我懂,我懂。』陈世龙连连点头,『我要客气,做事就不方便了。』
于是一面吃,一面谈生意。有陈世龙在座,事情就顺利了。因为老张所讲的情形,他差不多都知道,可以为胡雪岩作补充,象老张所说的那两个懂丝行生意的朋友,陈世龙就指出姓黄的那个比姓王的好,后者曾有欺骗东定,侵吞货款的劣迹,是老张所不知道的。
『世龙!』胡雪岩对在湖州的一切安排,大致都已作了决定,『明夭我们就动手,把阜康分号和丝行开起来。到事情差不多了,你要替我跑一趟松江。』
『松江?』陈世龙颇感意外,『我还没有去过。』
『没有去过不要紧,去闯一闯。』胡雪岩一件事没有谈定规,又谈第二件,『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学洋文?』
陈世龙更觉意外,『胡先生,』他嗫嚅着说,『我还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那自然是要你做「丝通事」。』阿珠接口说道。
『连她都懂了!』胡雪岩又对陈世龙说∶『将来我不止于丝生意,还有别样生意也想销洋庄。你想,没有一个懂洋文的人,怎么行?』
陈世龙的脑筋也很快,根据他这一句话,立刻就能力自己的将来,画出许多景象,不管丝生意还是别样生意,在上海必是他『坐庄』,凡跟洋人打交道,都是自己一手主持。南浔的那些『丝通事』,他也知道,一个个坐收佣金,附带做些洋货生意,无不大发其财。起居饮食的阔绰,自然不在话下,最令人羡慕的是,有许多新奇精巧的洋货可用。如果自己懂了洋文,当然也有那样的一天。
转念到此,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胡先生叫我学洋文,我就学。我一定要把它学好!』
『有志气!』胡雪岩把大拇指一翘,很高兴他说∶『学一样东西就要这样子,不学拉倒,要学就要精。世龙,你跟我跟长了就知道了,我不喜欢「三脚猫」的人。』
一知半解叫做『三脚猫』,年轻好胜的人,最讨厌这句话,所以陈世龙立刻答道∶『胡先生放心,我不会做「三脚猫」。』
『我想你也不会。』胡雪岩又说,『我再问你一句话,松江有个尤五,你知道不知道?』
漕帮里的大亨,陈世龙如何不知道?不过照规矩,在这方面他不能跟『空子』多说,即使『胡先生』这个『空子』比『门槛里』的还要『落门落槛』
也不行,所以他只点点头作为答复。
胡雪岩却不管这些,率直问道∶『你跟他的辈分怎么排?应该叫他爷叔?』
『是的。』
『尤五管我叫「小爷叔,。』胡雪岩有意在陈世龙面前炫耀一番,好叫这个小伙子服帖,『为什么呢?因为他老头子看得起我,尤五敬重他老头子,所以也敬重我。他本人跟我的交情,也就象你郁四叔跟我的交情一样。你说松江没有去过,不要紧,有我的信,你尽管去,没有人敢拿你当」洋盘「。』
『我晓得,我晓得。』陈世龙一叠连声他说,显得异常兴奋。他也真没有想到,胡雪岩这样一个『空子』,有这么大的来头!顿时眼中看出来的『胡先生』,便如丈六金身的四大金刚一般高大了。
『现在我再告诉你,你到了松江,先到一家通裕米行去寻他们的老板,寻到了他自会带你去见尤五。你把我的信当面交给他,千万记住,要当面交给他本人,这封信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很显然的这是封极机密的信,陈世龙深深点着头问∶『要不要等回信?』
『当然要。回信也是紧要的,千万不能失落。』胡雪岩又说,『或许他不会写回信,只是带回来口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记住,说什么你记住什么,不要多问!』
『也不要跟旁人说。』陈世龙这样接了一句。
『对!』胡雪岩放心了,『你懂我的道理了。』
陈世龙这里倒交代清楚了,但写这封信却成了难题,胡雪岩的文墨不甚高明,而这封信又要写得含蓄,表面没有破绽,暗中看得明白,他没有这一份本事,只好去请教郁四。
郁四是衙门里的人,对于『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转』这句话,特持警
惕,认为这样的事,不宜在信中明言,万一中途失落了这封信,会惹出极大的麻烦。
『你我都无所谓,说句老实话,上上下下都是人,总可以洗刷干净。』
郁四很诚恳的说,『不过,你无论如何也要替王大老爷想想,事情弄到他头上,就很讨厌了!』
这个警告,胡雪岩十分重视,翻然变计,决定让陈世龙当面跟尤五去谈。
第十章
半个月以后,陈世龙原船回湖州,没有把畹香带来,但一百两银票却已送了给畹香,因为她也听说王有龄放了湖州府,愿意到湖州来玩一趟,只是要晚些日子。陈世龙急于要回来复命,无法等她,『安家费』反正要送的,落得漂亮些,就先给了她。
『做得好!这件事不去管它了。尤五怎么说法?』
『他说他不写回信了。如果胡先生要运丝到上海,最好在七月底以前。』
『七月底以前?』胡雪岩很认真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尤五说得很清楚,七月底以前。他又说,货色运过嘉兴,就是他的地段,他可以保险不出乱子。』
『嗯,嗯!』胡雪岩沉吟着,从两句简单的答语中,悟出许多道理。
『胡先生!』陈世龙又说,『小刀会的情形,我倒打听出来许多。』
『喔!』胡雪岩颇感意外,『你怎么打听到的!』他告诫过陈世龙,不许向尤五多问什么。真怕他多嘴多舌,向不相干的人去打听,这语言不谨慎的毛病,必须告诫他痛改。
陈世龙看出他的不满,急忙答道∶『我是在茶店里听别的茶客闲谈,留心听来的。』
他听来的情形是如此∶前几年上海附近,就有一股头裹红巾的人起事,官府称之为『红头造反』,其中的头脑叫做刘丽川,本来是广东人,在上海做生意,结交官场,跟洋商亦颇有往来。
『是这样的,』他第二天悄悄对陈世龙说,『我们的丝要运上海,销洋庄,只怕小刀会闹事,碰得不巧,恰恰把货色陷在里面。尤五说不定知道小刀会的内情,我就是想请教他一条避凶趋吉的路子。你懂了吧?』
『懂了!』
『那么,你倒想想看,你该怎么跟他说?』
陈世龙思索了一会答道∶『我想这样子跟他说∶ 「尤五叔,胡先生和我郁四叔,叫我问候你,请老太爷的安。胡先生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