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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胡雪岩 (共五部)-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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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军机处的一道上谕。』古应春说∶『让你说中了。』

『我变成乌鸦嘴了。』她问她丈夫说∶『上谕不是啥七个字一句的唱本,我句子都读不断,总还有不认识的字,你念给我听!』

于是古应春缓慢地念道∶『现在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项及多处存款,为数甚巨。该号商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行革职;即着左宗棠饬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多处公私等,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不完缴,即行从重治罪。并闻胡光墉有典当二十余处,分设各省,茧丝若干包值银数百万两,存置浙省。着该督咨行该省督抚一一查明办理,将此谕令知之。』念完问道∶『听明白没有?』

『这还听不明白?』七姑奶奶抬眼说道∶『小爷叔,恭喜、恭喜!比我

原来所想的好得多。『

胡雪岩一愣,古应春亦觉突兀,脱口问道∶『喜从何来?』

『朝廷里把小爷叔的案子交给左大人来办,还不是一喜?』七姑奶奶说∶『这是有人在帮小爷叔的忙。』

这一说,胡雪岩首先领悟,『真是旁观者清。』他说∶『如说有人帮忙,一定是文中堂,他同恭王是亲戚。』

『嗯、嗯。』古应春问他妻子∶『你说比你原来所想的好得多,你原来怎么想的?』

『事情过去了,不必再说。』

『不!』胡雪岩的声音很坚决,『到了这步田地了,而且还要同你彻底商量,有话不必忌讳。』

『我原来以为革职之外,还要查抄。现在只左大人「严行追究」,而且不是勒令完清,是勒令「清理」,后面又说要左大人去公事给各省督抚,查明办理。照这样子看浙江刘抚台要听左大人的指挥,要他查才查,不要他查就不查。这个出入关系很大。』

经七姑奶奶一说破,胡雪岩领悟到,其中大有关系。因为目前负清理全责的浙江巡抚刘秉璋,他虽出身淮军,但本人也是翰林,所以不愿依附李鸿章。话虽如此,由于与淮军的关系根深,不免间接会受李鸿章的影响。胡雪岩既为李鸿章认作左宗棠的羽翼,必须加以翦除,那么期望刘秉璋能加以额外的援手,便等于缘木求鱼了。如今朝廷将阜康所欠公私各款交左宗棠逐一清理,左宗棠便可直接指挥德馨办理,这一来对胡雪岩自然非常有利。

『七姐,你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如今该怎办,请你这位女诸葛发号施令。』

『小爷叔不要这么说。我出几个主意,大家商量,第一,应该打个电报给德藩台,让他心里有数;刘抚台管不到那么多了。』

『不错,这个电报马上要打。』

『左大人那里当然要赶紧联络。』七姑奶奶问∶『小爷叔,你是自己去一趟呢?还是让应春去面真一切?』

『我看我去好了。』古应春自告奋勇,『小爷叔没有顶戴不方便。』

这话在胡雪岩是正中下怀。奉旨革职的人,当然只能穿便衣,这对左宗棠来说,倒是无所谓的事,但江宁是全国候补道最多的地方,为人戏称『群盗如毛』,一到华灯初上,城南贡院与秦淮河房一带,碰来碰去的称号都是『某观察』,人家当然还是照旧相呼,但胡雪岩不知是默受,还是要声明,已是一介平民。这里尴尬的情势,能避免自然求不得。

因此,他即时说道∶『对!应春请你辛苦一趟。见了左大人,你是第三者的地位,比较好说话。』

『是!我明天一早就走。还有啥话要交代?』

『你特别要为德晓峰致意,他很想走左大人的路子。左大人能在封疆大吏中,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古应春也知道,德馨对升巡抚一事,非常热中,如果能找机会为他进言,并取得左宗棠的承诺,保他更上层楼,那一来德馨自然就会更加出力来帮胡雪岩的忙。

『不过,德藩台的复电,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到,洋人那面,接不上头,似乎不大好。』古应春说∶『丝能脱手,到底是顶要紧的一件大事。』

『现在情形不同了,归左大人清理,这批丝能不能卖,就要听他的了。』

胡雪岩紧接着说∶『此所以你到江宁去最好,可以当面跟左大人谈。』

『如果备藩台复电来了,说可以卖呢?』

『那也要听左大人的。』

『事情不是这样办的。』七姑奶奶忍不住开口,『如今是洋人这面重要,价钱谈不拢不必谈,谈拢了又不能卖,要请示左大人,时间上耽误了,洋人或许会变卦。』

『七姐的话不错。』胡雪岩马上作了决定,『丝是一定要脱手的,现在不过价钱上有上落,日子也要宽几天。应春,你明天先把买主去稳住,你同他说,交易一定做得成,请他等几天。现在洋人也晓得了,一牵涉到官场,做事情一定要有耐心,几天的工夫不肯等,根本就没有诚意,这种户头,放弃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好!我明天一早去,去了回来就动身。』古应春忽然发觉∶『咦,老宓怎么还不来?』

原来古应春去看沈兰生时,照胡雪岩的嘱咐,顺道先转到集贤里,阜康虽已闭歇,宓本常与少数伙计,还留守在那里。宓本常听说胡雪岩来了,即时表示,马上就会到古家来『同大先生碰头』。这句话到此刻,将近三个钟头了,何以踪影不见?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他会来的,小爷叔吃消夜等他。』七姑奶奶说∶『消夜不晓得预备好了没有?』

『早就预备好了。』瑞香在外面起坐间中,高声回答,接着进了卧室,将坐在轮椅上的七姑奶奶推了出去。

消夜仍旧很讲究,而且多是胡雪岩爱吃的食物,时值严寒,自然有火锅,是用『糟钵头』的卤汁,加上鱼圆、海参、冬笋,以及名为『胶菜』的山东大白菜同煮。这使得胡雪岩想起了老同和。『

『应春,』他问,『你看见阿彩了?』

『看见了。』

『哪个阿彩?』七姑奶奶问∶ 『好象是女人的名字。』

胡雪岩与古应春相视而笑。由于胡雪岩现在的心境,倒反而因为京里来的消息而踏实了,所以古应春觉得谈谈这段意外的韵事,亦自不妨,当即开玩笑地说∶『小爷叔如果当时再跟阿彩再一面,说不定现在是老同和的老板。』

以这句笑谈作为引子,古应春由昨夜在老同和进餐,谈到这天上午与阿彩的对话,其问胡雪岩又不时作了补充,这段亘时二十余年的故事,近乎传奇。七姑奶奶与瑞香都听得津津有味。胡雪岩借此也了解了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甚至想象不到的情节,尤其是阿彩如此一往情深,大出他的意料,因而极力追忆阿彩当年的模样,但只有一个淡淡的、几乎不成形的影子,唯一记得清楚的是,纤瘦与一双大眼睛。

这顿消夜,吃到午夜方罢。宓本常始终未来。『算了!』胡雪岩说∶『明天早上再说,睡觉要紧。』

这一夜睡得不很舒适,主因是古家新装了一个锅炉,热汽由铅管通至各处,这是西洋传来的新花样,上海人称之为『热水汀』,胡雪岩元宝街的住宅虽讲究,却尚无此物。但虽说『一室如春』,胡雪岩却不不甚习惯,盖的又是丝绵被,半夜里出汗醒了好几次,迫不得已起床,自己动手,在柜子里找到两条毛毯来盖,才能熟睡。

醒来时,红日满窗。瑞香听得响动,亲自来伺候漱洗,少不得要问到胡

家上下,胡雪岩只答得一句∶『都还好。』便不愿多谈,瑞香也就知趣不再下去了。

上楼去看七姑奶奶时,已经摆好早餐在等他了,照例有一碗燕窝粥。胡雪岩说道∶『谢谢!七姐你吃吧。』

『为啥不吃?』七姑奶奶说∶『小爷叔,你不要作贱自己。』

『不是作贱自己。我享福享过头了,现在想想,应该惜福。』

七姑奶奶未及答言,只听楼梯上的脚步声,异常匆遽,仿佛是奔了上来的。大家都定睛去看,是古应春回来了。

『小爷叔,』他说∶『老宓死掉了!』

『死掉了!』胡雪岩问∶『是中风?』

『不是,自己寻的死路,吞鸦片死的。』古应春沮丧地说∶『大概我走了以后就吞了几个烟泡,今天早上,一直不开房门,阿张敲门不应,从窗子里爬进去一看,身子都僵了。』阿张是阜康的伙计。

『是为啥呢?』胡雪岩摇摇头,『犯不着!』

『小爷叔,你真正厚道。』七姑奶奶说∶『他总觉得祸都是他闯出来的,没有脸见你。他来过两回,一谈起来唉声叹气,怨他自己不该到宁波去的。

那时候┅┅『

七姑奶奶突然住声不语,胡雪岩便问∶『七奶,你说下去啊。』

七姑奶奶没有答他的话,只问她丈夫∶『你怎么晓得你一走了,他就吞了几个烟泡。』

『他们告诉我,昨天我一走,他就关房门睡觉了,那时候只有八点钟,大家都还没有睡。』

『那么,』七姑奶奶紧接着问∶『大家倒没有奇怪,他为啥这样子早就上床?』

『奇怪是奇怪,没有人去问他。』古应春答说∶『阿张告诉我,他当时心里就在想,不是说要去看大先生,怎么困了呢?他本来想进去看一看,只为约了朋友看夜戏,中轴子是杨月楼的「八大锤带说书」,怕来不及,匆匆忙忙就走了。看完夜戏吃消夜,回来就上床,一直到今天早上起来去敲门,才晓碍出了事。』

七姑奶奶不作声了,但脸上的神色,却很明显表示出,她另有看法。

『阜康的人也还有好几个,当时就没有一个人会发现?』胡雪岩又说∶『吞鸦片不比上吊,要死以前,总会出声,莫非就没有一个人听见?』

『我也这么问他们,有的说一上床就睡着了,没有听见,有的说逛马路去了,根本不知道。』

『这也是命中注定。』七姑奶奶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人死了,我还说刻薄话,照我看是弄假成真。』

『你是说,他是假装寻死?』古应春问。

『你又不是不晓得,他随身的好个明角盒子里,摆了四个烟泡,在人面前亮过不止一回。』

『喔,』胡雪岩很注意地问∶『他是早有寻死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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