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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胡雪岩 (共五部)-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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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周少棠笑道∶『你现在倒还有闲工夫来管这种闲事?』

『正事轮不到我管,有刘抚台、德藩台替我操心,我就只好管闲事了。』

满腹牢骚,出以自我调侃的语气,正见得他的万般无奈。周少棠不免兴起一种英雄末路的苍凉之感。再谈下去,说不定会掉眼泪,因而起身告辞。

胡雪岩握着他的手臂,仿佛有话要说,却两次欲言又止,终于松开了手说∶『再谈吧!』

半夜里叩中门,送进来一封信,说是藩台衙门的专差送来的。螺蛳太太将胡雪岩唤醒了,拿一盏水晶玻璃罩的『洋灯』,让他看信。

看不到几行,胡雪岩将信搁下,开口说道∶『我要起来。』

于是螺蛳太太叫起丫头,点起灯火,拨旺炭盆,服侍胡雪岩起身,他将德馨的信,置在桌上细看。一张八行笺以外,另有一个抄件,字迹较小,需要戴老花眼镜,才看得清楚。

抄件是一道上谕∶『谕内阁∶给事中郎承修奏请,责令贪吏罚捐巨款,以济要需一折,据称该给事中所开赃私最著者,如已故总督瑞麟、学政何廷谦、前任粤海关监督崇礼及俊启、学政吴宝恕、水师提督翟国彦、盐运使何兆瀛、肇难道方浚师、广州府知府冯端本、潮州府知府刘湘年、廉州府知府张丙炎、南海县知县杜凤治、顺德县知县林灼之、现任南海县知县卢乐戌,皆自宫广东后,得有巨资,若非民膏,即是国帑等语,着派彭玉麟将各该员在广东居官声名苦何,确切查明,据实具奏。』这跟胡雪岩无关。

另有一个附片,就大有关系了∶『另片奏∶闻阜康银号关闭,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文煜,所存该号银数至七十余万之多,请即查明确数,究所从来,据实参处等语,着顺天府确查具奏。』

接下来再看德馨的亲笔信,只有短短的两行∶『事已通天,恐尚有严旨,请速为之计。容面谈。』

『你看!』胡雪岩将信递了给螺蛳太太,『话没有说清楚,「容面谈」是他来,还是要我去?』

『等我来问问看。』螺蛳太太将递信进来的丫头、由镜槛阁调过来的巧珠唤了来,关照她到中门上传话,赶到门房去问,藩司衙门来的专差,是否还在?如果已经走了,留下什么话没有?

这得好一陈工夫才会有回话,胡雪岩有点沉不住气了,起身蹀躞,喃喃自语∶『严旨,严旨!是革职还是抄家?』

螺蛳太太一听吓坏了,但不敢现诸形色,只将一件大毛皮袍,一件贡缎马褂堆在椅子上,因为不管是德馨来,还是胡雪岩去,都要换衣服,所以早早预备在那里。

『 「速为之计」,怎么「计」法?』胡雪岩突然住足,『我看我应该到上海去一趟。

『为啥?』

『至少我要把转运局的公事,弄清楚了,作个交代,不要牵涉到左大人,我就太对不起人了。』

『光是为这件事,托七姐夫就可以了。』

『不!还有宓本常,我要当面同他碰个头,看看他把上海的帐目,清理得怎么样了。』

商议未定之际,只见巧珠急急来报,德馨已经微服来访。胡雪岩急忙换了衣服,未及下楼,已有四名丫头,持着宫灯,前引后拥地将德馨迎上楼来。

胡雪岩在楼梯口迎着,作了一个揖,口中不安地说∶『这样深夜,亲自劳步,真正叫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自己弟兄,不必谈这些。』德馨进了门,还未坐定,便即说道∶『文中堂怕顶不住了。』

『文中堂』便是文煜,现任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所以称之为『中堂』。

他是八旗中有名的殷实大户,发财是在福州将军任上。海内冲要重镇,都有驻防的将军,位尊而权不重,亦谈不到什么入息,只有福州将军例外,因为兼管闽海关,五口通商以后,福州亦是洋商贸易的要地,税收激增,所以成了肥缺,文煜因为是恭王的亲戚,靠山甚硬,在这个肥缺上盘踞了九年之久,及至内调进京,又几次派充崇文门监督,这也是一个日进斗金的阔差,数十年宦囊所积,不下千万之多。在阜康,他是第一个大存户,一方面是利害相共,休戚相关;一方面他跟胡雪岩的交情很厚,所以从阜康出事以后,他一直在暗中支持,现在为邓承修一纸『片奏』所参,纸包不住火,自顾不暇,当然不能再替胡雪岩去『顶』了。

『雪岩,』德馨又问∶『文中堂真的有那么多款子,存在你那里?』

『没有那么多。』胡雪岩答说∶『细数我不清楚,大概四五十万是有的。』

『这也不少了。』

『晓翁,』心乱如麻的胡雪岩,终于找到一句要紧话∶『你看,顺天府据实奏报以后,朝廷会怎么办?』

『照定制来说,朝廷就不会听片面之词,一定是要文中堂明白回奏。』

『文中堂怎么回奏呢?』

『那就不知道了。』德馨答说∶『总不会承认自己的钱,来路不明吧!』

『他历充优差,省吃俭用,利上滚利,积成这么一个数目;似乎也不算多。』

『好家伙,你真是「财神」的口吻,光是钱庄存款就有四五十万,还不算多吗?』

胡雪岩无词以对,只是在想∶文煜究竟会得到怎么一种处分?

『文中堂这回怕要倒楣。』德馨说道∶『现在清流的气焰正盛,朝廷为了尊重言路,只怕要拿文中堂来开刀。』

胡雪岩一惊,『怎么?』他急急问道∶『会治他的罪?』

『治罪是不会的。只怕要罚他。』

『怎么罚?罚款?』

『当然。现在正在用兵,军需孔急,作兴会罚他报效饷银。数目多寡就不知道了。』德馨语重心长地警告∶『雪岩,我所说的早为之计,第一步就是要把这笔款子预备好。』

『哪笔款子?』胡雪岩茫然地问。

『文中堂的罚款啊!只要上谕一下来,罚银多少,自然是在他的存款中提的。到那时你就变成欠官款了,而且是奉特旨所提的官款,急如星火,想拖一拖不都不成。』

『喔!』胡雪岩心想,要还的公私款项,不下数千万,又何在乎这一笔?

但德馨的好意总是可感的,因而答说∶『晓翁关爱,我很感激,这笔款子我这回一到上海,首先把它预备好,上谕一到,当即呈缴。』

『这才是。』德馨问道∶『你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来不及,后天走。』

『哪天回来?』

『看事情顺手不顺手。我还想到江宁去一趟,看左大人能不能帮我什么忙?』

『你早就该去了。』德馨紧接着说∶『你早点动身吧!这里反正封典当这件事正在进行,公款也好,私款也好,大家都要看封典当清算的结果,一时不会来催。你正好趁这空档,赶紧拿丝茧脱手,「讲倒帐」就比较容易。』

『讲倒帐』,便是打折扣来清偿。任何生意失败,都是如此料理。但讲倒帐以前,先要准备好现款,胡雪岩一直在等待情势比较缓和,存货就比较能卖得比较好的价钱,『讲倒帐』的折扣亦可提高。但照目前的情势看,越逼越紧,封典当以后,继以文煜这一案,接下来可能会有革职的处分,那时候的身分,一落千丈,处事更加困难,真如德馨所说的,亟应『速为之计』。

因此,等德馨一走,胡雪岩跟螺蛳太太重作计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说∶『有句话叫做「壮士断腕」,我只有自己斩掉一条膀子,人虽残废,性命可保。你看呢?』

『都随你!』螺蛳太太噙着眼泪说∶『只要你斩膀子,不叫我来动手。』

『虽不叫你来动手,只怕要你在我的刀上加一把劲,不然斩不下来。这一点,你一定要答应我。』

螺蛳太太一面流泪,一面点头,然后问道∶『 这回你以上海,预备怎么办?』

『我托应春把丝茧全部出清,款子存在汇丰银行,作为讲倒帐的准备金。

再要到江宁去一趟。请左大人替我说说话,官款即令不能打折扣,也不要追得那么紧,到底我也还有赚钱的事业,慢慢儿赚了来还,一下子都逼倒了,对公家也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螺蛳太太忽有意会,定神想了一下说∶『你是说,譬如典当,

照常开门,到年底下结帐,赚了钱,拿来拉还公款,等还清了,二十几家典当还是我们的?『

胡雪岩失笑了,『你真是一手只如意、一只手算盘,天下世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他说,『所谓「慢慢儿赚了来还」,意思是赚钱的事业,先照常维持,然后再来估价抵还公款。』

『这有啥区别呢?迟早一场空。』螺蛳太太大失所望,声音非常凄凉。

『虽然迟早一场空,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说∶这家典当的架本是二十万两,典当照常营业,当头有人来赎,可以照二十万两算;倘或关门不做生意了,当头只好照流当价来估价,三文不值两文,决不能算二十万两,不足之数,仍旧要我们来赔,这当中出入很大。这样子一说,你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不过,』螺蛳太太问道∶『能不能留下一点来?』

『那要看将来。至少也要等我上海回来才晓得,现在言之过早。』

螺蛳太太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问出一番极紧要的话来∶『从十月底到今天,二十天的工夫,虽然天翻地覆,总当做一时的风波,除了拿老太太搬城外去住以外,别的排场、应酬,不过规模小了点,根本上是没有变。照你现在的打算,这家人家是非拆散不可了?』

听得这话,胡雪岩心如刀割,但他向来都是先想到人家,将心比心,知道螺蛳太太比他还要难过,眼泪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而已。

这样转着念头,便觉得该先安慰螺蛳太太,『我同你总归是拆不散的。』

他说,『不但今生今世,来世还是夫妻。』

螺蛳太太的强忍着的眼泪,哪禁得起他这样一句话的激荡!顿时热泪滚滚,倚着胡雪岩的肩头,把他的湖绉皮袍湿了一大片。

『罗四姐,罗四姐,』胡雪岩握着她的手说∶『你也不要难过。荣华富贵我们总算也都经过了,人生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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