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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胡雪岩 (共五部)-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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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赶回家,因为她急于要听古应春谈此行的经过。

『他是女家的「大冰老爷」——』

原来胡雪岩一回杭州,略得清闲,便与老母妻子谈罗四姐的事。本来娶小纳妾,胡雪岩原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但罗四姐的情形不同,好些有关系的事,都要预先谈好,最要紧的,第一是虚名,第二是实权。杭州官宦人家的妾待,初进门称『新姑娘』,一年半载亲党熟悉了,才会称姓,假如姓罗,便叫『罗四姑娘』;三年五载以后,才换称『姨奶奶』的称呼。

至于熬到『姨太太』总要进入中年,儿女成长以后。可是胡雪岩却为罗四姐提出要求,一进门就要称『太太』。『那末,』胡老太太问道∶『你的元配呢?这个也是「太太」,那个也是「太太」,到底是叫哪个?』

『一个叫了「二太太」好了。

胡老太太沉吟了一会道∶她怎么说呢?『胡老太太用手遥指,这』她『是指胡太太。

『我还没有跟她谈到这上头。先要娘准了,我再跟她去说。』

胡老太太知道,媳妇贤惠而软弱,即便心里不愿,亦不会贸然反对;但她作为一家之主,却不能不顾家规,所以一时不便轻许,只说∶『我要好好儿想一想,总要在台面上说过去才可以。』『台面上是说得过去的。为啥呢』胡雪岩正好谈『实权』,他说∶『目下这种场面,里头不能没有一个人来「抓总」,媳妇太老实,身子又不好;以至于好事,还要老太太来操劳,做儿子的心里不安。再说句老实话,外头的情形,老太太并不清楚,有时候想操心,也无从着力。我想来想去,只有把罗四姐讨了来当家,既然当家,不能没有名分,这是所谓』从权办理『。台面上说得过去的。』『你要她来当家,这件事,我就更加要好好想一想了。你总晓得,当家人是很难做的。』『我晓得。罗四姐极能干,这个家一定当得下来。』『不光是能干。』胡老太太说∶『俗语说∶』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做当家人要吃得起哑巴亏。丫头老妈子、厨子轿班,都会在背后说闲话,她也有没有这份肚量,人家明明」当着和尚骂贼秃「,她只当没有听见脸上有一点懊恼的神气都没有?『

『这一点——』胡雪岩说∶『我当然要跟她说清楚,她一定会答应的。』

胡老太太大摇其头,『说归说,答应归答应,到时候就不同了。』她说∶『呢菩萨都有个土性,一个忍不住闹了起来,弄得家宅不和,那时候你懊悔嫌迟了。

这是人的看法不同。胡老太太以前也见过罗四姐,但事隔多年,是何面貌都记不清楚了,当然只就一般常情来推测;胡雪岩心想,这不是一下子可将老母说服的,惟有多谈一谈罗四姐的性情才具,渐渐地让母亲有了信心,自然水到渠成。

就在这时候,古应春陪着洋人到了杭州,谈妥公事,派人陪着洋人去逛六桥三竺,古应春才跟胡雪岩详谈罗四姐所托之事,以及乌先生代笔信中的内容,认为事机已成熟,可以谈嫁娶了。

『我们老太太还有顾虑。』胡雪岩说,『老太太是怕她只能任劳,不能任怨。』

『那末,小爷叔,你看呢?』

『这要先看我们怎样子待人家,』胡雪岩说∶『罗四姐不肯拉倒,如果肯了,她总也知道,我不能拿元配休了,讨她做大太太,而只有做小。做小称太太,只让她掌权;她只要这样想一想,就算有闲言闲语难听,一口气咽得下去,自然心平气和了。』『小爷叔的话很透彻。』古应春自告奋勇,『我来跟老太太说。』

说当然有个说法,根本不提胡雪岩,只谈七姑奶奶跟罗四姐如何投缘,以及罗四姐如何识好歹,因为七姑奶奶待她,所以言听计从,情如同胞姊妹。

胡老太太很尊重患难之交的古应春夫妇,对开姑奶奶更有份特殊的感情与信心,当时便说∶『七姐中意的人,一定不会错的。这个媒要请七姐来做,我也要听了七姐的话才算数。』一桩好事,急转直下,看来成功在望了。但古应春心思细密,行事谨慎,觉得乐观的话以少说为宜。

『老太太也不要太高兴,不家肯不肯,还在未知之数。』

古应春接下来细谈七姑奶奶陪罗四姐去算命,几乎与吴铁口吵架的趣事;当然,他决不会透露,这是他们夫妇事先跟吴铁口说通了的秘密。

胡老太太听得很仔细,而且越听笑意越浓,『原来她有这样一副好八字,看来真是命中注定了。』她接着又说∶『这种人的脾气是这样的,要嘛不肯,要肯了,说的话,一定有一句、算一句。』『小爷叔,』古应春又想到一件事∶『不知道婶娘的意思怎么样?』

『她肯的。』胡老太太接口,『我跟她谈过了,她要我作主,现在,七姐夫,这桩事情,我就拜托你了。』『只要老太太作主,婶娘也不会埋怨,我同阿七当然要尽心尽力把这件事办圆满来。』

于是古应春为胡雪岩策划,男家的媒人是七姑奶奶,女家的媒人不防请乌先生承乏。胡雪岩自然同意,便发了一份请帖,请乌先生吃饭。

这在乌先生自有受宠若惊之感,准时到胡家来赴宴;做主人的介绍了古应春与其他的陪客,敬过一杯酒,托辞先离席了。

席间闲谈,不及正事;饭罢到客座喝茶,古应春才将乌先生邀到一边,笑着说道∶乌先生,你我神交已久。『乌先生愕然,及至古应春提到彼此为罗四姐一家代笔的事,乌先生方始明白,人虽初识,笔迹早熟,这就是神交,因为如此,一切都好谈了。

『照此看来,事情已经定局了。』七姑奶奶很高兴地说,『这乌先生看起来很关心罗四姐,不晓得他看了她的新房子,心里是怎么想?』

乌先生等七姑奶奶一走,从房子看到摆设,在他心目中无一不新,无一不精,想不到她如此阔气,只以有七姑奶奶这个初会面的堂客在,不便现于形色,怕人家笑话他没有见过世面;此时就不再需要任何矜持了,毫不掩饰地显出艳羡惊异的神态。

『罗四姐,我真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一个女人家,会闯出这样一个场面来!上海我也来过两回,说实话,这样漂亮的房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紧接着又说∶『古家当然是有身分的人家,房子虽比你的大,不过没有你的新;摆设家具也比你多,可惜有细有粗,有好有坏,不比你的整齐。』听他这样夸赞,罗四姐心思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人生得意之事,无过于从小相亲的熟人,看到此人肯争气、有出息、青云直上,刮目相看。她此时的心情,亦大有衣锦还乡之感,不过紧接着而来的感觉,却是美中不足的空虚。『房子、家具都不是我的,我哪里就到得了能这样子摆场面的地步?』

这话在乌先生并不觉得全然意外,略想一想说道∶『就算是胡大先生替你置的,即使用了,就算是你的了。』『也不是他,是七姑奶奶的。』『七姑奶奶?』乌先生诧异,『你们罗家哪里跑出来这样一位姑奶奶?』

『乌先生你缠到哪里去了?』罗四姐笑道∶就是古太太,娘家姓尤,行七,大家都叫她七姑奶奶;我叫她七姐。『』啊,啊,原来是她。『乌先生眨着眼想,越起越糊涂,』那末,古家两夫妇,怎么叫胡大先生「小爷叔」?上海人叫叔叔叫「爷叔」,胡大先生怎么会是他们的小叔叔?『』其中有个缘故,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七姑奶奶谈起,她的哥哥行五——『罗四姐告诉他说,尤五是松江漕帮的当家。尤五的师父跟胡雪岩是朋友,交情很厚。漕帮中人,极重家规,所以尤五年龄虽比胡雪岩大,却尊他为长辈,七姑奶奶和古应春亦都跟着尤五叫胡雪岩为小爷叔。

『照姑奶奶说,松江的漕帮称为「疲帮」。他们这一帮的漕船很多,是大帮,不过是个空架子;所以当家的带帮很吃力,亏得胡大先生帮他们的忙。为此胡大先生在杭州到上海的这条水路上很吃得开,就因为松江漕帮的缘故。』乌先生听得很仔细,一面听,一面在心里想他自己的事。他虽受托来做媒,但仔细想想,不是什么明媒正娶,他这个媒人也没有什么面子;所以一种上抱定一个主张,如果罗四姐本人不甚愿意,或者胡雪岩的为人,在杭州以外的地方,风评不佳,那就说不得打退堂鼓了。此刻看来,自己一路上的想法,似乎都不切实际了。

既然如此,就不妨谈正事了。『罗四姐,』他说∶『你晓不得,我这趟为啥来的?』

这样问法,罗四姐不免有些发窘,不过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能因为羞于出口,以致弄成误会,所以很沉着说Z∶『是不是我娘有什么话,请乌先生来跟我说?』『是的。我原来的意思,你娘即使不能来,写信给你,也是一样;你娘不赞成。她的话也不道理,写信问你,等你的回信,一来一去个把月,倒不如我来一趟,直接问信明白。』『娘要问我的是什么话?』

『问你对胡大先生怎么样?』

这一下,罗四姐的脸有些红了,『什么怎么样呢?』她用埋怨来遮掩羞涩,『乌先生你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叫我怎么说?』

乌先生在关帝庙设座卖茶,一天见过三教九流的人不知多少,阅历甚丰,不过做媒人却是第一次,因而有时不免因惑,心想,大家都说『媒人的嘴』是最厉害的,成败往往在一句话上;到底如何是一言丧邦、一言兴邦,却始终无法模拟。不想,此时自然就懂了—他在想∶只要答一句∶『胡大先生要讨你做小。』罗四姐必然羞且恼,一怒回绝,好事就难谐了。

如果乌先生对胡雪岩的印象不佳,他就会那样说;但此刻已决心来牵这根红线,便要拣最动听话来说∶『罗四姐,胡大先生要请你去当家。』

这话让她心里一跳,但却不大敢相信,『哪里有这回事?』她说∶『大家都叫胡大先生是「财神」,他家那样子大的排场,我怎么当家。』『罗四姐,我劝你不要客气。你的能干,[奇+書网…QISuu。cOm]从小就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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