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头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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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将眼神投向了大门。
大门敞开!
夜的凄冷铺天盖地地从敞开着的大门里涌了进来,满满地覆盖在被子上,压得黄思骏几乎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床塌上,传来老人梦里的咳嗽声,虚弱的,轻无的,却像一声惊雷炸响在黄思骏的头顶。
老人始终在睡着。那么刚才开门的是谁?
大门从里闩住。这是黄思骏睡前亲自动手的。要打开它,只能从里面着手。
不是老人,难道屋里存在着第三个人?
黄思骏一下子想到了放在老人床前的李极骨灰坛,嗓眼里像被塞了一把骨灰似的,又干又痒,只想拼命咳嗽。
然而他只能大口地喘着气。
李极在这屋里!是自己将他从近三千公里外的西仰市带到了石岩村。一路上,他都在跟着自己!
即便知道李极对自己并无恶意,黄思骏却汗湿被褥。
一个念头悠悠忽忽地飘了过来,“鬼有力量开门吗?”
黄思骏忽然觉得,刚才起身开门的人,就是自己。只是那一刻,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分开了。
是谁借用了我的肉体?是李极,还是老人?
整个屋子里,布满了诡异。
黄思骏开始后悔,不该留宿了下来。
然而命运就如同一条顺流而下的死船,无人把舵,只能一路冲决而下,而绝不可能掉转回头。
既来之,则安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黄思骏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去想着睡眠的事,不复去管身边世界的天翻地覆。
就这样地进入了梦乡。
山里的夜风,像一把剪刀,将梦剪得七零八落。黄思骏在梦里,总觉得有人在跟自己扯着被子,让自己的脚心暴露在夜风中,冰冷冰冷。
终于他不堪忍受地醒了过来。
有半截被子搭落在地上。黄思骏清楚地知道,自己睡觉从来不蹬被子的。但他什么都不能想,只当作是不习惯他人床,造成睡觉不安稳。
然而,黑暗之中,有一个念头却如同木契一般,钻入黄思骏的脑中:你睡的是李极的床,盖的是他的被子,所以不是他跟你争抢被子,而是你霸占了他的位置。
黄思骏竭力地想要驱赶走这个念头,然而该念头却在黑暗之中,越放越大,最后布满了整个屋顶,冷冷地探视着他。
黄思骏紧攥住被角的手无力地低落了下来。他将身体往墙角缩了缩,再将原来压在身下的半截被子抖开,让了出去。
黑暗之中,黄思骏腾出的被子渐渐地鼓涨了起来,直至形成一个人的形状。
黄思骏宁愿放弃整个被子,和衣而睡。因为整个被窝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反倒灌满了寒意。那是死人的温度。
然而他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感觉上,有一只冰冷的手搭在自己放在被子外边的右手上。
忽然之间,被子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只冰冷的手将黄思骏的手拽进了被窝之中,并碰到了黄思骏的脸。
那是一种难于形容的感觉,就如同是一条蚯蚓爬过人的皮肤。黄思骏全身的寒毛根根竖起,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你还没睡呀。”黑暗之中,传来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将黄思骏惊得差点滚落下床。但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是李极爷爷半夜起来,为他掖被角!
也许李极生前的时候,老人就经常这样为他做吧。
黄思骏惊魂甫定,道:“爷爷,你怎么起来了呢?”
老人道:“原来你也还没睡呀。咳,你怎么跟李极一样,小小年纪睡眠就这么不好。那你们好好睡吧,天快亮了。”
说完,老人以手扶墙,颤颤巍巍地回床去睡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床板都没有“咯吱”一声。
黄思骏被老人的一句话又吓出了一声冷汗。为什么老人在说了“原来你也还没睡呀……”之后还要再说一遍,他是在对两个人说的吗?他说的“你们”,除了黄思骏外,又还有谁?
黄思骏很想追问老人一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话来。
也许,老人只是一句无心之词吧。也许,老人只是在表达一种对孙子的思念之情吧。也许,老人真的只是老糊涂了。
睡吧,睡吧。黑暗之中,除了睡眠,人还能做什么呢?虽然梦里难受,但醒着的滋味更加折磨人。
所以黄思骏渐渐地又进入了梦乡。这一次,他睡得很熟,以至于他忽略了,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关闭,还有,身边的老人没有再发出一点声息。
僵尸傀儡坐屋
4…2 3:30:562462
剁肉声固然扰耳,但比起猪的惨叫声,总是顺耳了许多。黄思骏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了。
梦里,一片蛙鸣声。只是青蛙不再是“呱呱”地叫,而是“噗噗”地一阵阵钝响。
黄思骏感觉睡了很久,像是死过了一回似的。他睁开眼睛,发现时间才清晨六点半,距离他上次惊醒时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
令他惊异的是,那一个剁肉声尽管为清晨的薄雾所冲淡了,但却依然存在。
是什么人,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劳动而不感到疲倦?
黄思骏困惑极了。
他下床,披了个外套。山里的清晨充满了凉意。
“那是隔壁的张屠夫在杀猪。”躺在床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
黄思骏惊了一跳,转过头望去,却见老人面墙而卧,四肢微蜷。
“那他怎么杀了这么久呢?”黄思骏吃惊地问道:“你们村每天要用到那么多猪肉吗?”
老人仿佛睡死了过去,没有应答。
黄思骏推开了简陋的木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心胸为之一荡,豁然开朗。
李极家在村子的最西面,亦是在山脚之下,往前几步,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向了山上。小路有一岔拐向了一亩田园,田园里,杂草荒芜,但依稀可见隆起的田陇。很显然,这曾经是李极家的菜园。小路继续向上爬行,与之相连的,是一片果林。不过具体栽种的是什么果树,久居都市的黄思骏无从辨识。
老人所言的“隔壁”,实际距离有100米左右。那是一栋旧式的老屋,下半截是红砖,上半截则是黄土,面积看起来足有李极家的十倍左右,极有可能是从前某个财主的遗宅。老屋的后边,有一棵斜逸的老树,刚好映在窗户前,平添了几分古朴诗意。屋前,则用篱笆围了道屏障,屋前的角落里,有几间用茅草搭就的平仄小房,应是猪圈。
黄思骏猜想那应该就是老人所说的张屠夫家。他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信步往张屠夫家走去。
才走了几步,黄思骏的神色渐渐地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发现,之前不绝于耳的剁肉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息,而张屠夫家的篱笆木门紧紧闭着,门前,野草满径。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
他忽然间亦想起了一事:昨晚老人起身将房门打开,然而他刚才起床时,门分明是关闭着的!
究竟是昨夜里自己出了幻觉呢,还是半夜中,有人进了屋?
可是这荒凉山谷中,除了张屠夫一家,最近的人家差不多都在一里开外,谁会半夜前来光顾一个孤寡老人的住处?
可是张屠夫家……
黄思骏的腿开始抖动了起来。眼前充满诗意的景象,忽然间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他感觉自己闯进了一片魔鬼的领地。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爬上了心头。他感觉自己在被人窥视之中。一双眼睛,隐藏于李极家简陋的木门背后,另外一双眼睛,潜伏于张屠夫家的窗户内。
黄思骏猛地回过了头。身后,李极家孤零零地伫立于斜坡之上,木门紧闭,像一个寂寞至极的老人,紧紧地闭着嘴巴。
黄思骏转过了身。张屠夫家门口,一片绿意盎然。野草将旺盛的生命力尽情绽放,将夏日的热情点燃。
抛去心头的阴影,这置身的环境,充满了静谧。若是在都市里不小心撞见,定然是呼为世外桃源。
但如今,黄思骏却只觉得危机四伏。
他用力地摇了一下头,“是我这几天太累了,所以疑神疑鬼的吧。”他想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但咧了咧嘴,怎么都挤不成个笑容。
他感觉全身的毛孔在扩张中,冷汗就像狙击手枪膛里的子弹,随时都可能迸射出来。
他想止住脚步,重返老人家里。虽然那里面黑乎乎的,味道也不好闻,但他至少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他知道,李极是不会伤害于他的,而老人,则无力伤害他。
但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令他停不住脚步。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恐惧的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仅是一栋空屋,被荒弃了的旧宅。在全国各地,都有着许许多多这样的房子。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座旧宅都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也许是经历了太久远的岁月浸渍,一层一层的青苔尸体覆盖起来,将所有的阳光阻隔,将阴气一丝一丝地传播于屋子里的每一个空间;也许是因为旧宅看过太多的生命在这里出生、长大、死去,汲取了那些死去亡灵的精气,于是便通灵了。
每一座旧宅都隐藏着许多的悲欢离合,以及斑斑血泪。
黄思骏想起了李极留下的那张照片。眼前的景象恍惚了起来。他看到有一双手将篱笆的门打开,紧接着,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客厅里,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一个年轻人端坐于桌子前,双手向前平展,一起一伏,似是向他招手,或者说是招魂。黄思骏看到衔在他嘴角的一丝冷笑,寒澈入骨的笑意,伴延着一缕鲜血一起垂落。
黄思骏惊恐地止住了脚。他看到另外一个人头自桌子后面缓缓地伸起。那是一张空白的脸,空白的五官,空白的表情,空白的眼洞。空白人的手里举着一根短棒,短棒下垂着两条细绳,绳子连在桌前年轻人的手里。原来年轻人只是空白人的傀儡。她操纵着他的一举一动。
活傀儡!
空白人冷冷地注视着黄思骏,双手机械般地一提一放,控制着傀儡的手,招招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