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心开始想你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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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笑把姜汤递给他,温度刚好入口,他几口喝光,把碗给她,她仍不走,捧着碗看他:“你的额头——”
额头撞到石子,碰了个伤口,早不流血了,牧嵘根本不在意:“没事。”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林微笑上前撩起他过长的流海,贴创可贴,柔声说,“这样就好了。”
她这个动作有点强势,却很温柔,牧嵘愣了下,别过脸。
她做完还不走,牧嵘也无所谓,继续玩游戏,林微笑鼓起勇气:“为什么?因为我骂了你?”
“放心,你没那么大本事!”牧嵘转过头,嘴角扬起个讥诮的笑,“别那么可笑了,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我会因为你几句话跑去跳海,我就试试这个季节的海水冷不冷。”
林微笑沉默,又看了他一眼,喃喃说:“这样就好。”
“明天我会向阿信辞职,”她站起来,走出去,“你别再玩游戏了,早点休息。”
她走出去,没注意到牧嵘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他握着操控器的指节在发白,总是这样,一个一个地离开他,哪怕是这个可有可无的小保姆!他狠狠地把操控器摔到墙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滚,全部都滚!
可心脏却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他快要窒息。
林微笑走出去,没有回房,就在门外蹲着。
牧嵘出来倒水,看到她在门旁睡着了,他惊道:“你在这干吗?”
林微笑还迷糊着:“守着,我怕你发烧。”
她记得小时候泡水又受了惊吓,当晚就发高烧。
牧嵘心一暖,望着缩在地上的女孩,明天她就要走了,被自己赶走的。
其实她对他挺好的,他能感到她的真心,会小心翼翼提醒他不要玩游戏太晚,会细心记下他的口味,他说要吃什么,不论多远多偏,第二天总能在饭桌上看到……除了姐姐,这么多年几乎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可越是这样,他越想逃离。
她为什么要这么好,总能让他想起姐姐,所以他对她越来越刻薄,嘴巴越来越坏。牧嵘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对她这么恶劣,她却还能没脾气似的,连明天都要走了,现在还守在这儿。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浑蛋?浑蛋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用!
林微笑太累了,又睡过去。牧嵘去找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看她似乎满足地笑了,嘴角一扬,下一秒,手已快于意识,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走去。把她放到床上,看她安静的睡颜,他帮她盖好被子,离开前又看了一眼。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真的。
她还没走,他已经开始怀念起她的好来。
林微笑醒来发现在自己床上,她愣了一会儿就明白,别墅就她和牧嵘,除了他,还有谁。
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其实她一直觉得牧嵘不坏,虽然他总是装出很坏的样子,嘴巴不饶人,可她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打架,喝酒,跳海,伤害的也是自己。
她不懂牧嵘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好的青春用来浪费,也无心去了解,她太累了。
林微笑起来收拾行李,环视房间,这无疑是她住过最好的房子,舒适典雅,可就算住了这么久,还是无法习以为常。这个地方太奢华太美丽,与她格格不入,不属于她,她还是回到该属于她的地方。
林微笑给阿信打电话,三言两语尽量平静地把事情解释清楚:“谢谢你,阿信,我很感激你介绍工作给我,但是,我真的做不好。”
电话那头,阿信没说什么,只说让她等一下。
没一会儿,阿信就来了,一来就问:“他呢?”
“在房里,应当睡了吧。”林微笑疲倦地说,闹了一夜,她的眼底全是血丝。
阿信看着她,皱了皱眉,问:“他跟你说,就想试下这个季节的海水冷不冷?”
见她点头,阿信沉默,林微笑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一时没忍住,也不会闹出这么些事来。
“不关你的事,”阿信摇头,他站起来,“微笑,能陪我到宁静海走走吗?”
两人一起到海滩,阿信沉默,望着深蓝的大海,许久才开口:“这里葬着牧嵘的姐姐。”
22
台风,可怕的台风。
五年前的宁静海,姐姐敌不过弟弟的吵闹,明知有台风,还是带弟弟到海边。
他们跟随经商的父亲来到这里,以前的城市见不到海,爸爸告诉他“咱们家后花园就是一片海,温柔得像小绵羊,叫宁静海”。弟弟满心期待,下飞机就吵着要去,姐姐也没见过台风的可怕,就带着弟弟去了海边。
结果,台风过境,片甲不留,姐姐把弟弟救上岸,却被浪卷走。
弟弟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卷走,他想去救姐姐,却怎么也动不了,风太大,姐姐把他绑在高处,却来不及绑自己。那一年,他十四岁,他是早产儿,母亲病弱,为了生他,大出血去世。父母感情极好,父亲看到他,便想起早逝的妻子,不常回家,一直在外奔波。
他从小是姐姐带大的,姐姐大他八岁,早熟懂事,走到哪儿都带着他,极为宠溺。从小到大,从没拒绝过他,一次都没有,想不到最后一次,竟为他丧了性命。姐姐走时,才二十二岁,大四,有一个相爱的男友,准备一毕业就结婚。
因为他的不懂事,什么都没了。
后来他被救了,绳子松开,他一头扎进海里,说要去找姐姐。
他不会游泳,被水呛得要死要活,寒意也跟水渗进骨里,深入骨髓。
姐姐最后没找到,连尸首都没有。葬礼上,他哭闹着姐姐还没死,砸花圈,抢遗照,把葬礼弄得一团乱,父亲一巴掌打过去。他父亲本来是走仕途的,赫赫有名的红三代,在那个高官如云的城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
因为妻子怀二胎,执意要生下来,他顶着家里的压力,辞掉公职下海经商,没想到妻子难产去世,现在女儿又没了,人前风光的父亲一夜白头,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怎么会把你生下来,害死菀菀还不够,还害死我女儿!该死的是你!是你!”
他站在原地,连哭都不敢哭,看着父亲离开,佝偻着背,像最寻常不过的老人。因为妈妈,他和父亲并不如和姐姐般亲密,但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父亲的恨意,如果没有他,妈妈不会死,姐姐不会死,爸爸说得对,该死的是他。
他变了,自暴自弃,喝酒,赛车,打架,怎么浑蛋怎么活,玩得不能再玩,喝酒喝到胃出血差点死了,没死成。医生说严重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再不治麻烦了,接着被父亲强制送进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时间。
出院后,还是会打架,可不再往死里玩,人变了,不爱说话,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渐渐习惯什么都一个人。父亲本想把海景别墅卖了,他求父亲别卖,说这里离姐姐近点,怕姐姐回家,找不到家人。
父亲也意识到当初对他说的话太重,但父子俩的关系摆在面前。他习惯一个人,父亲刚想说点温馨的话,儿子就说,“爸爸,我精神病好了,你放心”,眼里的冷漠刺痛了所有人。
他怕了,越是亲密越会互相伤害。父亲鲜少回来,就按时让秘书汇大笔的生活费尽责。他在陌生的城市,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在乎,对谁都漠不关心,除了被葬在宁静海的姐姐。
故事讲完了,林微笑想起,妈妈下葬那天,爸爸愤怒地冲过来,抢过她怀里的遗照,对她怒吼,“别让她捧!她不配”。不配,因为他们都是害死至亲的罪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背负一条人命。
宁静海依旧宁静温柔,闪闪发光的深蓝色。
这片海除了永远深蓝,一无所有,不能给人任何安慰。
原来他也没说谎,跳海只是试下这个季节的水冷不冷。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所以有时候行为会有些过激,”阿信望着林微笑,“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他有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微笑,你不要走,你现在离开了,又要重新找工作。”
许久,林微笑才抬头:“他真是个傻子,伤害自己就能让姐姐回来吗?”
“不能的呀,”林微笑喃喃自语,转身说,“阿信,你放心,只要他不赶我,我都会留下来的。”
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满身罪恶,苟活于世。
这个傻子,看着放荡不羁,不过是在掩饰满心的伤痛,他其实对这世界一点都不留恋。
回到别墅,她照常做早餐,去敲牧嵘的门,他没应,林微笑推了进去,他整个人都埋在被窝里,就露出一个脑袋,看来睡得很不安稳,眉皱得紧紧的。她摸了下额头,还好,没什么事,刚起身,手被抓住,后面传来牧嵘闷闷的嗓音。
“你不是要辞职吗?怎么还在?”
林微笑很直接:“阿信跟我说了你姐姐的事。”
被抓住的手臂蓦地一紧,牧嵘的嗓音带着怒气:“所以你可怜我,留下来?”
“可怜?你有什么可怜?”林微笑回过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可怜。
“可怜?可怜是大年三十,被赶出家门,因为父母不想让他们感受贫穷的窘迫,是她放弃重点高中,为了奖学金,留在一所三流学校,是她不去高考,去找鹿鹿,结果一无所获。这些都不够,最难受的是她这么拼命想留住妈妈,结果亲手害死她……”
林微笑发现,牧嵘和鹿鹿一样,就是有本事,什么都不做,就能弄得哀鸿遍野,一句话就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她想不到有一天,她再讲起这些,心情会如此平静,不再咒骂,不再痛恨,只有浓浓的悲哀。她谁也不怪,谁也不恨,只怨自己,为什么要丢了鹿鹿,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家破人亡。
牧嵘慢慢松开手,他发现这个悲伤的女孩眼里空荡荡的,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她看着他:“你还觉得我在可怜你吗?牧嵘,你失去姐姐,我却失去了整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