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的欧石楠-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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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叫他松开手,他又不愿意。
“别害怕”。对方重复着在他手背上写着。
希瑞尔的理智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仿佛脱离意识掌控的身体却像是接受了这种安抚般,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原样,连紧绷的神经都开始逐渐松弛起来。
“你是谁”,希瑞尔仰起头固执地作着口型。
依然没有回应。希瑞尔紧扣着对方手臂的十指用力地指节发白,几乎要深抠进对方的血肉。对方拍了拍他的手指,那意味却不是他抓疼了对方,而是怕他伤到了自己的手指。
“你是谁”,希瑞尔的嘴唇颤抖。
很长时间的沉默,在希瑞尔的情绪又无法抑制地出现些暴躁的时候,手背上一个个字母划过,“别问”。
因为无法回答。
希瑞尔大脑能想到这个人一定有无法揭示的理由——就像在他的家族所发生的那种种变故中,他始终得隐没于一切的背后叫人找寻不到任何踪迹一样,无论再问多少遍,都始终不会得到答案——可现在他的理智根本无法兼顾到身体,因为一个问题,眼眶里就涌出了水色。
本就是恍若神祇般的美貌……古希腊的美神落泪时怕就是这样的我见我怜?
利安德尔明知道现在希瑞尔的状态不对,但他仍旧全然僵硬了身体。他死死盯着那双灰蓝眼瞳里挂着的透明液体,表情冷肃得像是要结成冰,眼神却控制不住地软和了下来。
像是补偿似的,伸出手指,写,“你想知道什么”。
希瑞尔茫然又怔忪地待在那里。
戴着手套的手指一笔一画化过手背,重复,“你想知道什么”。
希瑞尔迟钝的大脑运转了好久,才慢慢抓回思绪。
他想起过去对父母逝世那一场事故的追查以及放弃,想起他的奥萝拉想起本该降临到她们身上的命运,然后思绪停留在麦德林荒谬的混乱以及佩雷拉那场自杀的爆炸中……“安娜”,他所有的思绪就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安娜”,一切事物的中心,引导着整个麦德林局势变化的导…火索,“安娜”!
然后他终于能意识到自己的手抓得太过用力了,因为指节已经开始酸痛。
对方停顿的时间仍旧有些长,直到手背上划过新的文字。“英雀廷是我的产业”。
希瑞尔脑海中那块巨石轰然砸地,痛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的安娜与他说,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她的,因为早在遇到他之前,她已经在为一位大人工作……她说的人,就是眼前这一位!原来只要他进入玫兰,那么无论带走的是那一个人,都只是带走了一个眼线!
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希瑞尔并没有任何叫安娜付出生命的决定,眼前这位,至少像安娜自己说的,他带她走时,她真正的主人已经应许放她自由——她那么开心地预备接受新身份,在委托完成之后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是什么,逼得她最后不得不自我灭亡?
“为什么”,希瑞尔固执地问。
“因为我”,词书写的步调很慢,动作慢条斯理字迹更无丝毫肃杀,仿佛这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她知道得太多了”。
安娜本不应该知道很多东西的。可她太聪明了,聪明到已经不能让人放心她继续活着。
希瑞尔内心一片悲凉。并不是因安娜的死亡而觉得难过,而是他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与他坚决不透露自己身份的决心。
“为什么”,希瑞尔依旧费解,“为什么,会有‘安娜’,会有暗营这一次奇怪的题目”?
他等待了很长时间,直到手背上又写下一个名字。
“奥萝拉”。
希瑞尔呆呆坐在那里,大脑运转得越厉害,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然后神经终于被压垮,他的情绪再次失控——几乎是拼命般地跳起来,伸手要死死掐住对反的脖子,想抹杀对方的存在,然后被死死禁锢进一个怀抱,任他怎么挣扎都没松开手。
“为什么”,他像是困兽之斗一般找不到出路。
“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纠结成线团理不出头尾,但是却有一些根本不想找到答案的问题被破解,无法拒绝答案,然后无声无息淌了满脸泪水。
*
这是一场灾难。
希瑞尔的脑海中其实已经勾勒出一切的真相。
他的父母死于一场精心谋划的事故。温莎的那位公主,不是幕后黑手也该是导…火索,博朗曼递上了刀子,各种力量导致了事故的发生,女王为至亲出手掩埋真相,以这个阴影为主导的第三方消除所有的痕迹,而希瑞尔作为协议的筹码守着银月的领地孤单长大。
他不该知道的,他什么都不该知道,因为揭开那场事故的代价,就该是另一场谁都无法预料无法解决的灾难。
所以他也不该找到证据,他更不该知道这个旁观者与见证人是谁,所有人都需要他蒙昧无知地活着——这甚至是他可以活着的唯一理由。
可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比那场事故更早之前就一直注视着。注视他出生,注视他成长,注视他为了寻找真相的一切努力,注视他与克劳瑞丝的相遇,注视他给奥萝拉指引的道路……本来不该有麦德林的,也不该有那样的混乱,可是他的意图被对方掌控了——他通过安娜所布置的一切原本就巨细无比地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对方看着圣兰顿与奥萝拉在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如他预料的再遇,困惑着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安排。
所以,这个人也想知道,奥萝拉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叫他这样专注。这个人甚至想试探一下,奥萝拉在他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会比当年的克劳瑞丝还要重要吗?所以因势利导布置麦德林一场棋局也无可厚非的吧。
一切了如指掌。唯一没料到的是,在见过安娜之后,他还会再回来——安娜自杀的爆炸波及到了他,致使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希瑞尔想,当时,这个人也该是惊慌失措了吧。
他并非伤得濒死。这个人该立刻就走得远远的,顺带着抹消一切能追查到他身上的痕迹,就像以前所做的那样——可是他看着他倒在那里,七窍都流出血来,他竟把他带了回来。
如果他不是丧失了视觉与听觉甚至说不了话,现在所处的环境就该是另一副样貌吧。他或许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个人,更不用提与他面对面地追问着答案。
可是为什么穷究尽一切,都无法得知,这个人究竟是谁,究竟与他有着怎样的关系?
希瑞尔陷进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在黑暗中挣扎了很久,没有人来救他,他也没法破除这黑暗,后来挣扎得累了,就睁大了眼睛沉默地陷在黑暗里,任由这些仿佛凝成了实质的暗黑因子钻进血肉骨髓,吸走一切温度。不知道是因为周围太黑什么都看不到,还是眼睛仍旧处在失明中,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有仿佛自己活过来的感觉。
眼睛睁不开,耳畔却显得很嘈杂,是那种混杂着很多声音的嘈杂,那些声音实在太烦,希瑞尔还未清醒过来前,便茫然地伸出手去想捂住耳朵。
有一只柔软的手抓着他的手把它从耳朵上移开,然后将一个东西塞了进去,所有嘈杂的声音忽然之间就弱了,只剩下一个略嘶哑但是很动听的女声:“您醒了吗?”
希瑞尔倏然睁开双眼。
——这是位于意大利威尼斯的一家疗养院。
希瑞尔仍旧看不见,但是听到向他介绍环境的女医生微微带着笑地说道:“欢迎来到拉菲力克特,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兼心理师瑟罗。”
作者有话要说: 9。7
(╯‵□′)╯︵┻━┻感谢要死一起死的小伙伴一如既往无处不在不遗余力的催更……尼萌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第108章 困惑
这是个很舒适的疗养院。
安宁却并不僻静; 活泼却不烦杂,坐在二楼阳台晒太阳时还能听到楼前草地上孩子奔跑打闹的声音,隔壁的病友老式的收音机里吱嘎吱嘎转着意大利最耳熟能详的歌剧,喷泉的水声和着教堂的钟响; 即使并不能亲眼看见,也能感觉得到那种到处都是水的灵动与生机的美。
助听器叫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像通过层过滤网一般,把遥远的变得更飘渺; 把清晰的变得更干净。他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了; 检查与用药跟之前的也没什么两样,于是比起医师来瑟罗更准确充当的该是心理师。
这个女人凭感觉年纪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声音有些嘶哑,但音质是沉郁又温柔的那种动听; 语气低缓,娓娓道来时总带着画面感。
与她交流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 即使仅是单方面的聆听就是一种享受。她作心理辅导更像是在开一堂讲座,走过很多地方的山; 看过很多地方的水; 经历过很多地方的人,感受过很多地方的事,讲起那些高山流水人情世故时,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熟女人特有的感官与口吻,讲到做无国界医生在阿富汗时的往事更是惊心动魄,偶尔兴致好会讲些复杂疑难的病例,虽然并不能听得很懂但自她口中说出来,总会叫人觉得很有意思。
希瑞尔被震伤的声带是最早治愈的。但他依然很少说话,绝大部分时间里就坐在午后并不会显得太过灼热的阳光里,就着那种温度静静听威尼斯的水声。
这场意外的失明与失聪叫他更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陷在深渊里的痛苦和绝望是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再重复一遍的体验,而这叫他更深刻地反思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轻狂。比谁都想挣扎出那可笑的命运,比谁都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正因为清晰地明晓自己该遭遇的苦难,才要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不能作茧自缚。
希瑞尔难以相信那个人竟然愿意放他离开。但如果先前他思索的那些都是正确的话,有这样的举动又觉得在情理中……那个人极在意他,却绝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任何会牵扯自己身份的事物。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