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传·诺今欢-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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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仍然是怔然,愣在原地不发一言,常平说着说着却又难以自控起来,他仰头大笑着,忽然大吼道,“可怜可笑啊,我完颜家一生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你杀了我的姐姐,流放我的弟弟常安,软禁了我的阿玛额娘…还包庇杀害我生母的凶手陈广庭!皇帝,我完颜常平只想问问你,我们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和你的朝廷!”
皇帝仍旧一言不发,他呆滞地站在原地,似是什么也没听到。完颜常平见皇帝如此模样,忽然暴怒起来,他以那把匕首再一次抵在公主的颈部,怒吼道,“皇帝!你说话啊!你说到底为什么!”皇帝却仍旧是愣愣地毫无反应。
舒皇贵妃见毓娴公主一个劲地哭泣,已是心如刀割,她跪在皇帝的脚边哭求道,“皇上,臣妾求您说句话吧,救救毓娴啊…她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
常平忽然冷笑道,“我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冷漠,我长姐在时,皇上不是最疼毓娴公主了吗?”完颜氏仍在世时,皇帝百般疼爱毓娴公主,每每被完颜氏看到,她都会心如刀割,因为她与舒皇贵妃同时怀有身孕,而皇帝不信完颜氏腹中之子的身份,致使完颜氏最后在天地会中几乎一死,失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难怪我长姐的性命在皇上看来分文不值,皇上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不在乎,还会在乎谁呢。”常平忽然缓缓举起手中那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对皇帝笑道,“天地会作乱那年,就是这把刀,在我长姐身上划开共三十四处伤口。每一道伤口皆是触目惊心,直到今日我长姐身上仍留着伤疤,她那三十四刀,刀刀为你而受。”
那年在天地会中,完颜霏宁死不肯说出皇帝所在的位置,后又因舒皇贵妃告密,于绝望中目睹皇帝与舒皇贵妃恩爱种种,终于对人世再无留恋,自请了结性命,穆萧峰便以凌迟之法在她身上划下三十四处伤口。
后常安带兵剿灭天地会时,便私藏了这把伤他姐姐的匕首,如今常安被远放科尔沁,常平便接过了这把沾满了完颜氏鲜血的刀。
“罢了,说这些还做什么…无非是惹我自己伤心,你还怎么可能会有一丝痛…”常平话毕高高挥起那把匕首要向毓娴公主刺去,舒皇贵妃惊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恳求常平道,“常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毓娴…她是无辜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毓娴吧!求求你…”
“很简单,我要带我姐姐走,我决不允许她死后还留在这里,我要带她回家。”常平淡淡地说着,舒皇贵妃却是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他的要求是这么的简单,丝毫不侵犯自己的利益。
舒皇贵妃转头跪向皇帝,泪眼朦胧地求道,“皇上,斯人已逝,不可追回矣,可毓娴尚有生机啊!臣妾求皇上早做决断,救救毓娴啊!”
皇帝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他没有理会舒皇贵妃,而是直直向常平走去,常平紧张地以匕首相向,而他却伸出手来,以手掌紧紧攥住匕首的刀刃,顿时鲜血横流,皇帝对常平冷笑道,
“你说朕不会痛?是啊,你说对了!你姐姐走了以后,朕就不知道痛是什么了!”常平愣愣地看着皇帝攥住刀刃,将匕首从自己手里夺了过去,鲜血流了满地。皇帝又将毓娴狠狠推远,推向了跪在远处的舒皇贵妃。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是朕愧对完颜家,但是你要带走你姐姐,绝对不可能!她是朕的妻子,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带她走!”皇帝冷厉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常平,而后忽将手中匕首狠狠捅在自己的肩头,惊得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皇帝却仍旧波澜不惊道,“朕愿同她一起受此刀之伤,就算那年伤的是她,朕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够了!皇帝!”太皇太后终于从人群后走出,她怒目而视着皇帝,目光中已尽是泪光,太皇太后举起手中的拐杖直指皇帝,怒吼道,“你告诉祖母,你究竟还要为那个女人伤自己多少次!难道祖母杀了她,也不能阻止你为了她伤害自己吗?”
皇帝的手一松,那把插入他肩头的匕首应声落地,皇帝手掌心的鲜血及肩头上的鲜血迸溅了一地,皇帝却是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直到良久以后,他才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拽住了他祖母的衣袖,不可置信地问道,“皇祖母说什么?皇祖母不是说过,不是皇祖母了她吗?”
太皇太后甩开眼前的皇帝,努力镇定道,“哀家知道你想保护完颜霏,也想保护完颜常安,可朝廷舆论却不允许你这么做,那些个朝廷大臣们不允许你同时保护他们两个人!所以哀家答应完颜霏,若她肯彻底离开,哀家会成全她的弟弟还有她的家人。”
皇帝只感觉胸中有一团怒火无处安放,他怒问道,“可朕从未对她说过朕的难处!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皇太后只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日哀家领着她私下里去乾清宫看你,她看到你被朝臣们为难,骑虎难下又进退两难,便下定了决心,要还你一个清净了。”
皇帝听至此处,蓦地咳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舒皇贵妃才刚安抚好了毓娴公主,又跑上前去搀扶皇帝起来,她低声呜咽着,附在皇帝耳边道,“皇上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先皇贵妃已去,还请皇上节哀顺变。”
太皇太后见此情景,立时吼人去传太医,常平虽在殿内,却是冷眼旁观,他已绝望彻底,再不对皇帝存任何幻想。
“她…为什么不肯等一等?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等朕保护下他们所有人…为什么偏觉得朕保护不了她呢!”皇帝捶打着地面,血与泪混在一起,流淌开来。
“皇上!”殿外忽传来纯一的声音,她缓缓走入殿来,见到皇帝与太皇太后后恭敬行礼,而后才开口道,“娘娘最后的日子里,一直是奴婢守在娘娘身边,奴婢最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当年入宫为妃本就有违娘娘心愿,若非娘娘一心认定皇上,恐怕娘娘早就了结余生了…只是后来,皇上负了娘娘所有的心愿,娘娘没了孩子,回宫后仍难得皇上信任,待娘娘得知皇上就是保护杀害她孩子凶手的人后,娘娘就再也不留恋人世了…”
“娘娘一直想回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纯风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扭头望着皇帝说道,“这里从来都不是娘娘的家,她最终也没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皇帝也悲伤得木然,他低着头问纯一道,“她都说了什么…”
纯一紧紧咬住了嘴唇,终究没忍住眼底的泪,她抽泣道,“娘娘尚有意识时问奴婢的长姐,他会来么?奴婢和长姐以为娘娘问的是常安,便说安少远在科尔沁,一时回不来,可娘娘却说了一句…”
纯一忽然哭得更凶,也不敢再说下去,皇帝却怒道,“她说了什么!你告诉朕啊!”
纯一立时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上!娘娘当时只说了‘玄烨’二字啊!”纯一自知说出皇帝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但她也不想再做隐瞒,她不希望完颜霏还留有任何遗憾。
皇帝悲伤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常平却又走上前来道,“皇上,微臣长姐生前已被贬谪为庶人,是被除名宗庙之人,自不能再位列于宗庙,若皇上还对长姐念一丝旧情,就请皇上恩准微臣带长姐走吧…”
“奴婢求皇上开恩!放娘娘随常平走吧!娘娘是愿意的…她生前所有遗憾,不要再留到走后了…”纯一声泪俱下着恳求道,而此时殿外裕亲王身披一身白衣,缓缓走入大殿,他只站在门口,便低声道,“她生前为你受了那么多苦,死后不要再让她难遂心愿了。”
皇帝抬头怒目望着站在门口的裕亲王,忽然失去理智一般地冲上去,吼道,“若不是你,朕又怎么可能与她走至今天这一步!”
“若皇上能对她多一点信任,就算再多百个千个我,又有何碍!”
裕亲王亦是丝毫不惧,厉声回击道,“那年她被逐出宫,住在我府上,她如何恋你眷你,我全都看在眼里!她纵然有疾在身,仍为你四处颠簸,各处布药!而你呢?是你的不信任才害了她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还要解释么!”
皇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裕亲王,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裕亲王压住了火气,只冷冷道,“求皇上放了她吧,让她至死,终能安生。”
那日夜间,皇帝一人走在通往宝华殿的长街之上,宫灯映出他狭长的影子,投在红墙之上显得异常凄冷。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宝华殿时,蜡烛仍燃着,为逝者诵经的高僧却已不再,只剩下完颜氏一人躺在漆黑的殿内。
皇帝忽然笑了笑,他疾走了两步,走到完颜氏的棺椁边,皇帝伸出手去攥住了完颜氏的手,他笑道,“对不起,方才是常平和朕闹,朕才来晚了…”
皇帝望着完颜氏的容颜,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他又道,“霏儿,他们说…你想离开朕,想离开这儿…你是这样想的么?”皇帝问到此处,也终于下定决心,若所爱之人当真有此心愿,他宁愿折磨自己一生去思念她,也要成全她最后的心愿。
皇帝等着完颜氏回答,她却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椁内,皇帝讽刺地笑了笑自己,从腰间掏出属于完颜霏那一半的合心玉,皇帝悉心地为她戴在了衣间,最后只低声道,“你如何这么狠心,轻轻巧巧地一走,却让朕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啊…”
皇帝抚了抚完颜氏的脸颊,他垂眸望着她,最后一次认真地望着她,他对她说道,“霏儿,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想见。若有来生,你我凭字相认,我再不愿负你…”
当夜皇帝下发圣旨,昭告天下先皇贵妃完颜明若之女完颜氏因病而薨,着追封谥号孝纯皇后。同时辍朝三月,改朱批为墨批,举朝上下皆需身穿丧服以示哀思。
人们都知道皇帝此道旨意一出,便意味着皇帝已接受了完颜氏薨逝的事实,无论皇帝再如何悲痛欲绝,他的生命终将继续,他终不能弃江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