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绿豆蒜-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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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面要活下来,跟人要活下来一样,最重要的是什么?运气啊!怎么偏偏就是他,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正好都聚在一起了。你吃外面的发面,就吃不出好,那是控制过的,我要你长两分,你长不了两分半。但这老面的面团呢,每天都不一样,不跟着我们的想法长。这才是赐给我们的粮食,才是咱应分吃的东西。你厨房里那些家伙什,做个菜,多冷多热,一分一秒都不能差,做出来的那叫什么玩意儿?!”
霍子安知道,马大爷始终不能认同他做的西餐,逮着机会就要嘲弄一番。他早就习惯了,也不以为意,见包子铺状况惨淡,关心道:“大爷,你的伙计都回家了吗?这店要是一时半会开不了门,你……”
马大爷摆摆手:“开不了就开不了。就是开着,也没几个人来吃,”马大爷笑得寂寞,“我的包子是不值钱了,不过呢,这块地可是香饽饽,谁看到都眼馋。卖不了包子,我卖房子呗!”
霍子安和由良辰对看一眼,都听出了里面凄凉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老面的操作方式:每次发酵好的面团,留一部分下来做老面,下次加新面粉,揉好发好,再留一部分下来,循环反复。老面做的馒头花卷儿,是比工业发面好吃很多的,松软有劲儿,滋味丰富,北方农村还有保留这传统,城市里有些老店会这么做,但大部分都用工业酵母了。意大利厨师也养,北京Opera Bombana的意大利烘培师据说是带着自己养了好久的天然酵母来的,嗯,就是这么屌炸天,带着一瓶子细菌到处跑……
第85章 死在1999
两人走出包子铺时,天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
他们没带伞,但也不急着躲雨,雨丝拂面而来,一阵清凉。霍子安笑道:“你担心的不是我,是马大爷啊。”
由良辰淡淡道:“我担心马大爷干嘛?他没了包子铺,日子一样过得好好的。”
“那你担心包子铺?你担心胡同没了包子铺,没了小卖部,全都是西餐厅跟游客,诶,那也挺好的,到时你可以支个摊子在这儿卖煎饼了,生意肯定好!”
“你不是说我做的煎饼太烂了吗?”由良辰笑了。
“有我呢,我帮你设计,保证是全北京最好吃的煎饼。”
“好,等这一阵风过去了,我就回去练摊儿。”
霍子安搂着他,“那你得带着我,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两人正腻乎,胡同一院门开了,葵子的姐姐走了出来。她见两人搂搂抱抱的,笑道:“你俩感情真好啊。吃了吗?”
霍子安答道:“吃过了。姐啊,你不是说结婚纪念日要来吃饭吗,店关门了,我可以单独给你们做一桌。你哪天要来,提前一天跟我说。”
葵子姐姐又惊又喜,“安子,你太局气了,我还愁这事儿呢。好,我跟你姐夫商量。”接着她开始为子安的店担心,“餐厅得到什么时候能开啊,现在咱这胡同死气沉沉的,你的店不开,连蚊子都不飞进来了。”
霍子安无奈道:“等着吧,这谁也没办法。”
葵子姐姐安慰了两句,骑车走了。
雨势越发猛烈,两人跑回四合院由良辰的房间里。他们把湿衣服一脱,空调一开,钻被子里了。
由良辰笑道:“你光着身子有瘾啊,一上床就把裤子脱了。”由良辰起码还穿着四角裤。
“你不喜欢吗?”霍子安靠在由良辰身上。
由良辰不说话,从身后抱着他。
霍子安想了想,道:“那饭局,要不我们还是推了吧。”
“推了?”由良辰很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霍子安大概是担心他的情绪,知道他不喜欢胡同有太大的改变。霍子安想得没错,在树上听到这个宏图大计时,由良辰确实很不爽。要变成下一个南锣?南锣有一个就够了!
他担心的不是马大爷,不是包子铺;他担心的也不是“改变”,他担心的,其实是“被改变”。以前他不高兴的话可以跑,可以出去卖煎饼,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和霍子安一起深陷其中了,就像那等待被搓揉的面团,一把工业酵母粉洒下来,就得随着别人的意愿膨胀,谁也逃不了。
马大爷那套已经过时了,没人有耐心去自由生长,谁都想控制,都想尽快地收割成果;而子安呢,子安想要达成自己的梦想,就得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他有什么想法,也会在权衡利害时被消磨吧。由良辰虽然没什么事业野心,但在这环境里长大,对这种事情的发展和结果见得多了。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他感到了危险……
但他看不见别的选择。
“别推啊,推了老邱会很为难。我们待着也是待着,去看看什么情况呗,”由良辰低头看着子安:“再说了,饭局嘛,多半都是吹牛逼,吹完牛逼、喝完酒,能记得拿手机就不错了,好多事儿都是图个嘴痛快,不一定能落实。”他话是这么说,但也知道这种饭局的性质,跟他平时呼朋唤友侃大山的那种局不同。
霍子安亲了亲他的下巴,“好,现在也没别的路可想。”
由良辰看着他的眼睛,从额头开始吻下去。两人正是情热的时候,常常就是一触即发,由良辰的手已经伸到霍子安的大腿上,上下摸索。
霍子安闭着眼睛,正享受着,房门突然咔嚓一声响,有人试图拧开房门。两人吓得坐直了。
由良辰:“妈,什么事儿啊?”只有孔姨会不敲门直接进他房间。还好两人养成了习惯,每次独处时都记得锁门。
孔姨的声音有点焦躁:“大白天的,怎就锁门了?安子你在里面吗?”
霍子安一凛,答道:“嗯,我们淋湿了,正在换衣服呢。”
“呀,快开门,我帮你们把衣服晾了。”
“您等会儿。”由良辰神速跑到衣柜,抽出背心短裤扔子安身上。等他把门打开,子安已经穿好衣服。
孔姨一进来,先问子安:“餐厅什么时候能做生意?都三周了啊。”她看上去比霍子安还忧虑。
霍子安安慰道:“快了,会都开完了,过两天该没事了吧。”
“唉!”她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默默帮他们把衣服捡起来。她本来是想打扫房间的,见两人都在房间里,倒是不方便了,于是收拾好衣服就打算离开。临走前,她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安子,这事儿你可得上心啊,多跑跑关系,哈?”
好好,霍子安赶紧答应,但脑子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答应些什么。
每次被孔姨突击检查完,两人都得瘫床上缓会儿。霍子安突然笑了起来,“唉,我们俩跟偷情似的。”
由良辰:“你还有心思笑。”
霍子安坐了起来,“你妈妈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你一大男人,她就不能尊重尊重你的隐私?”
“什么隐私啊,你有空给她上课吧。别说我了,你上厕所不锁门试试。”
霍子安乐了,“我每次都锁门。”
“你妈从不管你?”
“她很少进我房间,十岁过后,我自己收拾,自己洗内衣裤。”
“你妈妈知道我们在一起也没事吗?”由良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她就算不高兴、不喜欢,或者完全接受不了,她也不会阻扰我。我是个大人了,我要对自己的生活负责,要是她干扰了我的选择,万一我不幸福呢,难道我去找她赔偿吗?”
由良辰感概,“你们这样挺好的。”
霍子安侧过身,抚摸他的脸:“无论管还是不管,妈妈对孩子都是爱的。方式不一样,感情一样。”
“不一样。你妈妈信任你,但我妈妈不信任我,她恨不得替我过日子呢。”
听了这话,霍子安沉默了。这是他们母子关系的症结所在,孔姨没有那条界限,分不清自己的幸福和儿子的幸福是两码事。她要强极了,习惯了拿主意,要改变她几乎不可能。
霍子安把手指放在由良辰的唇边,“她总是担心你,但有一天我会告诉她,你跟我在一起很好,她可以不用担心。”
由良辰笑了。他抬起身,抱住霍子安的脸,吻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霍子安是认真的,虽然希望很渺茫,但他还是愿意掉进这样的梦里……
那一天晚上,霍子安终于打通了高教授的电话。他父亲的线索在老丐那里断了,只有寄望于高教授。
高教授听到霍子安的询问,愣神了好久。“霍信德——阿谢……你是他儿子?”
“嗯。您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高教授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把霍子安急得直咬嘴唇。教授终于慢慢开口:“不知道。”
霍子安差点摔电话。
教授又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1999年的春节前。那时候五道口有个卖衣服的大棚,卖年轻人穿的廉价衣,里面还有卖打口带的,对过小巷里有个嚎叫酒吧,每晚都有乐队演出。我们在画家村住的时候,有不少搞乐队的,后来都在嚎叫演出,阿谢跑那儿跟他们混去了,开了家纹身的小店。”
“嗯,我爸爸本来就是纹身师。你们常常见面吗?”
教授又不说话了。“教授?”子安唤他。
过了一会儿,教授才道:“见面啊。那时候大家感情很好,都穷,谁挣了点钱,就拿出去请大家撮一顿。不过兜里有钱的时候少。”
“嗯,然后呢?”
教授过了五六秒,再道:“阿谢有手艺,在我们之中,算是有钱的了,大款啊。我们后来都叫他阿款,阿款啊,哥们儿三天没吃肉了,下馆子呗。他就请我们吃鱼香肉丝。”教授吞了口唾沫,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动静,“那是真好吃啊。”
“哦,你们在1999年春节之后就没见面了?”霍子安已经看出来,这教授是个慢性子,让他回忆过去,他就会慢慢潜啊潜,潜到记忆的底层里,看能捞到什么算什么。他每次伸出水面,都得愣愣神,恍如隔世。
“1999年啊,那一年说是世界末日。不过我们那时候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明天世界末不末日的,谁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