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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曲寒玉夜微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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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玉由着太后安排这日暂时住进慈宁宫。住的是当年她一直住的徽音轩,屋内陈设也一如当初。珞龄知她暂住,兴致勃勃跟在她和清溪身后打转,两人尚未拾掇好行李,已经又有宫人前来传候。

    许是看顾她的脸面,素芳姑姑将珞龄与清溪留在殿外。未进殿便能听见殿里人的笑谈声,是他的声音……微玉突地有些犹疑,前脚进门,后脚却迟迟不敢进去。素芳姑姑却推她一把,示意她到时候了,殿内,太后一边修剪花木一边和纪廷笑谈着,太后是一贯的慈爱,而他是一贯的明朗俊逸。

    她尚记得那天皇叔夺宫,宫里是连声的哀嚎和遍地的横尸,血腥笼罩了整个皇宫。她担忧他被困在监牢出不去,撇开带她出宫的人执意去救他。他离开宫时满身是伤,知他因她受刑重伤不敢再面对他,只独自躲在墙后看他被人送走,看着渐远的身影,她以为那就是诀别,却不想还有重逢的一天。

    他侧对着她,俊美的容貌被繁密的花枝稀稀疏疏掩去,太后又将棵金钱橘修了修,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她朝她招手:“微玉来了呀,快来看看我修的橘树。”

    微玉轻轻点头走过去,温顺地站在太后身边,眼观鼻鼻观心道一声皇祖母修得真好。花树的那头,纪廷却别开头。

    太后将金钱橘又修了修,心领神会地看了两人,慈爱地笑了笑,放下剪刀:“你这孩子嘴倒是和从前一样甜。你如今出了冷宫,皇祖母心里也舒坦了,现下也就只有一个挂念,若是有个好人照顾你,我这份心也就放下了。你说是不是,纪廷啊……”

    话里的意思连她都懂了,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垂下头,心里忍不住忐忑。纪廷却不说话,只看着窗外纷飞的雪。

    他多一刻不言语,她就多一分沉重心痛。寂静良久,久到太后也忍不住轻叹,久到她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他却突然开了口:“如果皇祖母信得过我,那就把微玉交给我照顾吧。”

    原本以为他答应了她会欢欣,可到了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快乐。为什么,明明他答应了,她的心却疼得更厉害了……昨晚的玉分明是他落下的,他分明去看她,心里惦念着她,却为什么这样迟疑……

    太后听得这话心有忧虑,却仍旧笑了笑,郑重道:“如此,我就将微玉托付给你了。”

    殿外的雪依旧漫天遍野的下着,珞龄和清溪已经回了徽音轩,一阵寒风拂过又飞雪飘进廊庑,落在脸颊上一片冰凉。

    廊庑里没人幽幽暗暗没有光,她好容易撑着走进廊庑,到了暗处终于失去了全部气力,靠着栏杆坐下。隐隐的,她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是他。

    她将自己埋在黑暗里,他却已经走到她的跟前,声音一如以往,厌恶与嫌弃夹杂,他冷声道:“我会娶你,但别以为我会对你改变。”

    果然,他还是厌恶她,她的心猛地冷下来,身体一阵瑟缩,她还是伤害了他……

    他却看着她眼神也冷淡得犹如寒冰:“不要跟我装可怜,我不吃这套。”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却千千万万遍问着自己为什么……猛地,她抬起头,对上他寒眸的那一瞬,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她突地想拉住他问个缘由。

    他却不等她开口,已然头也不回渐行渐远,就像四年前他离开她,虽然再次相见了,她却觉得他真的已经离开她。

 第4章生疏

    一夜梦魇,晨起时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梳妆好,微玉轻揉着太阳穴尚未坐一会儿,珞龄便窜进屋,拉着她说太后叫她们一起用早膳。

    门外照例的银装素裹,寒梅怒放,红的梅白的雪,倒是叫素色添上明媚。隐隐的有暗香袭人,醒了微玉一身倦气。她忍不住踏雪寻梅摘上一朵,轻嗅一息满腹都是芬芳馥郁。

    珞龄在她身后钻出来,伸出个小脑袋看花,微玉微微一笑,将花簪上珞龄的小辫子。珞龄乐呵呵也要给她戴上一朵,她微微颔首让珞龄戴,低头的一瞬却看见底下宫人都神色古怪看她。

    那眼神似嘲讽,又似怜悯,看得微玉微愣,随即却笑了,她们在可怜她,在笑话她呢……

    也是,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不折手段纵火焚烧冷宫,只为脱离冷宫的罪人,却被皇帝恼怒之下赐予北齐和亲,北齐蛮荒,这一去也不知还有没有归来一日。

    隐隐绰绰的她听到有宫人在说话一个冷宫罪女,那位宁王竟也答应了,真是病急乱投医。

    微玉一夜难眠,脑里心中挥散不去的亦是此事。病急乱投医……她心中清楚得很,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心里到底怎样想,她一团乱麻,只是他那决绝的话却始终萦绕心头,她到底还是错了?

    规矩严谨如斯的慈宁宫亦是流言丛生,别处便更不用说,可流言遍野又如何,她冷宫四载早学会不在乎。只是,她唯独想问问他,问个为什么,若是非他所愿,何苦来折磨……

    身旁,清溪似有察觉,轻轻握了她的手,,逗得太后开心地直笑。

    祖孙二人亲密无比,微玉在一旁独坐,微垂着头,静默地听珞龄撒娇,太后纵容。

    这情景让她忆起当年,她不爱吃素,每餐都得有肉,太后虽在脾性上管教她,但在膳食却也是极为宠溺。

    有次病了,一个劲要喝肉粥,太后心疼她,一个笃信神佛的人竟亲自为她剁肉糜做粥。

    只是,这也只是从前了,现在到底不同,她不再是当年的她,太后也有了珞龄这矜乖的心肝肉。

    太后和珞龄融洽的相处着,抬腕给珞龄夹了块芦笋,又叮嘱她芦笋不好克化,得细细嚼。

    微玉垂着眼眸,也给自己夹了块芦笋,放进碗里的时候太后的筷子也跟着放进了微玉碗里,低头看,碗里一颗翡翠丸子在里头轻荡。微玉心头一滞,鼻头有些发酸,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道了声“谢皇祖母!”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这孩子真是越发懂事了“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来,多吃点。”

    真是瘦了,太后又为微玉夹了几筷子菜,微玉尽数吃下,面上微微多了丝笑意,心里却仍旧有着千斤重担。

    纪廷昨日的话一直压在她的心头,总也挥之不去。他说他会娶她,可不会对她改变态度。这话里,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抗拒,既然如此,她总要问清楚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死心,那也得死个明明白白。

    良久,她搁下筷子开了口,对着太后道:“皇祖母,我想出宫一趟。”

    太后听罢这话,心里已然明白微玉的意图,如今宫外除了纪廷,这丫头又能与何人有私交呢……太后顿了顿,道:“丫头,你是要去找纪廷?”

    她微微点头,声音一如之前的沉静:“我有些事想同他说,很重要的事。”

    听得她这般说心里虽有疑虑,太后仍旧应允,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分探究。

    太后派了辆马车送她去四裔馆,外国使臣来南楚皆被安置在此处,纪廷也不例外。尚未入得四裔馆内,已然能听到丝竹管乐的靡靡之音,这些日子唯有以纪廷为首的北齐使团居于此,想必这幽幽管乐也是因他们而来。

    雪依旧未停,微玉披着件太后方赏下的狐裘,跟在驿馆侍从身后。北风吹得白狐裘柔顺的绒毛贴在微玉苍白的脸上,雪花纷飞,落进脖子里化成寒凉的滋味。忽地,微玉的衣裳被人紧紧拽住,回头,是清溪,清溪面有犹疑却并不松手,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急迫且沙哑:“殿下,您是要推了这门亲事吗?”

    微玉张张嘴却没有回话,这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或者说,她此番前来为的就是找到这话的答案。还有……她握了握系在腰际的荷包,那里装着枚色泽通透的温凉玉佩,正是那日她在冷宫拾起的那枚。这玉虽是她的,但当初她已将此玉送给他的,现在也理应奉还。

    可她不说话,却叫清溪误解,她一双拽着衣服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是因为那些个宫女的嘲讽吗,所以您要推了亲事?她们何曾知道您的苦衷,您又何须理会她们说什么!”

    宫变之前她虽任性,却也在乎几人看法。打入冷宫后,她早心灰意冷,心思也越发淡漠。要说因了宫女们几句作古作怪的话就改变心意,这也决计是不可能。可让她回复清溪,她却也不知道从何处应答,难道将纪廷昨日的话告诉给清溪?不,她说不出口……

    她微笑着看了眼被清溪拉着的衣角,轻轻摇头“是我自己的意思,别怪她们。”

    清溪沉静地默了默,终究松开手,疲惫地垂下。

    四裔馆的宴客厅是处由红木铺地、窗牖隔断处垂以丝帛绉纱的古朴厅室。侍从将微玉主仆引至门前入内通报,隔着随风漂浮的纱帘,透过靡靡之音,她仍是听到了他隐约的声音,他一如昨日的刻薄,冷冷哂笑一声,道“呵,她这又是耍什么花样?”

 第5章刁难

    微玉的心瞬时一滞,这话说得真冷,她暗自吸了口气,脸上却仍旧挂着浅浅的笑。

    话虽说了,纪廷却并未由得她入内。等候良久,她一张瘦削的脸几乎要冻僵,等到她以为他不会让她入内时,厅内突地穿出声铮铮有力的琵琶声。

    纪廷自幼时便是个弹琵琶的能手,那时候她爱听他弹琵琶,老缠着他弹给她听,还让他给她做琵琶曲,他虽不乐意却也总会为她弹上一弹。那曲调,那劲道和这个倒是极为相似,她不由得抬头,朝屋内看了眼。

    奏曲之人却不是他,纱幔那头是个反弹琵琶的舞姬,一袭湖水蓝的衣裳在柔韧的舞姿下化作朵朵浪花,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惊涛拍岸。微玉听得出神,恍惚间像是看到当年为她弹曲的纪廷,曲调突地低沉,幽幽地散入白雪纷飞的诺大皇城里,而她,仿佛听到了当年那首哀婉凄绝的寒玉曲。

    寒玉曲是她命他为她做下的曲,曲成之时却因太过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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