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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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暄点头。一劳永逸的解药,吃下去毒素立解,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崔俣坐在半圆窗前阳光下,桌上美人瓶里荷苞微开,他皮肤仿若透明,眉心红痣更显嫣红。他伸手接过解药,乌溜小丸在他掌心轻转,更显他指节修长,肤白如玉。
“蓝桥……没有。”可惜景好人美,说的话却不那么让人舒服。
杨暄心头无名火气忽的炸开。“你可以不吃。”他语音讽刺,“跟那个下人一起死。”
崔俣手覆唇间,一仰头,把药吞下。
他看着远方天际,声音飘渺:“半个月,再找不到,他不死也得死了。”
上辈子重生,身边没有蓝桥这个人,挖掘久远记忆,才知道这人曾经出现过。曾经出现,贴身伺候,后来却再没消息,蓝桥结局只怕不好。如今也……
他不大想接受蓝桥出事,可他是谁啊,举手无情的崔俣,从不为任何人牵起情绪,心狠手辣,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心软,心软是什么,能吃吗?
但那一切都是许久以前的事。在那里,从未有人给过他半分温暖,蓝桥却是……这辈子睁眼就看到的第一个人,没有用憎恶的,恶毒的目光看他,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自然而然的信任他,随随便便就能把命交付的人。
分开前,蓝桥曾得过一颗解药,抑毒三十日,如今已去十多日,蓝桥的生机,掰着手指头数,也能算出来。
“你在怪我?”因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怪他?杨暄狭长眼眸微眯,戾气陡起。
崔俣修眉微动,没有说话。
似是默认。
杨暄冷笑。
这只兔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谁,那是什么时机……饶过他们性命,改为喂毒已经是冒很大风险了!
心中怒火更盛,杨暄‘哐当’一声,把桌子踹翻,大步离开了房间。
气氛顿时安静。
崔俣侧头看着倒地的桌子,半晌不语。
做为一个好不容易有点良心的人,他只是小小牵挂了一下蓝桥,反应稍稍慢了点,这熊孩子是想到哪里去了?真是……臭脾气。不过这样发出来的臭脾气,比阴着坏强多了。
脑中思绪发散,也许是病情作祟,反应有点慢,崔俣感觉自己木木呆呆的,都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但他确定,这个时间并不长。
房门外重重的脚步声响起,杨暄端着一碗甜羹,臭着脸走进来:“我非怜你心有歉意,你今日吃的太少,别病没好再给饿死了!”
崔俣看着杨暄,静静看着,满眼好奇,好像不认识杨暄似的。
杨暄别开脸,粗声吼:“看我干什么,吃东西!”
这次他没喂,略粗鲁地把碗往崔俣手里一塞,再次转身离开。
崔俣拿起调羹,搅了搅,试着送一口入嘴,温度正好,甜度也合适,入口舒服,又不过腻。
一口一口,吃完羹汤,崔俣突然笑了。
年少的杨暄……很有意思嘛。
……
崔俣病情一天天好转,杨暄不再总是守在他身边,倒是谢丛,常常推着轮椅,带他到处赏玩,慢慢的,他对谢家熟悉了很多。
偶尔夜里,崔俣会发现杨暄不在。
他们的房间挨着,是谢家特意准备的客院,环境很好,府卫上心,风吹草动都会知晓。可杨暄偶尔消失,谢家没一个人发现。
可见杨暄武功之强。
重生以来,崔俣最大的心愿就是助杨暄成事,第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获得杨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近日,杨暄没有离开,给了他解药,还肯纡尊降贵照顾他……在他看来,警报已经解除大半,杨暄已经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崔俣决定试探一番。
留意多了,杨暄出行规律也能差不多摸着,这一夜,他小睡一觉醒来,披衣走到杨暄房间,静坐等待。
杨暄回来时一身湿气,染着种特殊的水腥味,好像在某条野河里打过滚。
可是杨暄不会水……
“崔俣。”大概感觉到熟悉的呼吸,杨暄并不惊讶,直接叫出了崔俣名字。
崔俣意识回归,挑亮烛光,清澈眼眸看过去:“是我,等你很久了。”
“有事?”
崔俣随意起着话头:“去哪了?”
杨暄没答,一步步走近,定定看着他。烛光下,两道剑眉修长,犹如墨染,目光深邃,隐有粲光,锐利的摄着他,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有事?”
崔俣决定让对方也惊心动魄一下。垂眸微顿后,他展颜微笑:“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第30章 心防
“你没有失忆,你知道你自己是谁,现在在干什么。”
室内一盏烛光如豆,崔俣披衣坐在桌前,眉目清雅,脖颈修长,俊美笑颜装满从容笃定。他话音微柔,仿佛一字一句,带着奇特的韵律与力量,能瞬间击入你心底。
说话时,他眼梢微抬,手指下意识轻捻,像只多智狡黠的狐狸,什么都瞒不过骗不了,他能把你牢牢攥在手心!
杨暄眼瞳倏的收缩。
初从外面归来,警惕心本就高高提着未来得及卸下,现下再听到如此危险,似乎已识破他所有秘密的话,他的精神立刻绷到极限。
“啪”一声,灯芯爆开,杨暄的手,牢牢扣住崔俣下巴!
“小心点说话!”
身体反应速度比脑子更快,杨暄走到崔俣身前几乎都没用一秒,手上力度相当强硬,眼神当然也很锋利,凶戾戾锋锐锐,似在威胁,又似在试探,像只小狼。
崔俣忍不住皱眉轻“嘶”一声。
房间内气氛陡然安静,紧绷无比。
良久,终是杨暄没沉住气,压着崔俣厉问:“你知道了什么?”
崔俣看着杨暄近在咫尺,俊美无双的脸,突然笑了,笑的春光灿烂,足以闪瞎人眼。
“你笑什么!”杨暄眯眼,似有薄怒。
“我笑啊……”崔俣笑声简直止不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画面,“你这样子,如若年纪再长些,一定很有男儿魅力。”
这捏着下巴小空间挟制人的姿势,怎么想都有点苏啊。
杨暄起初没听懂崔俣的调侃,概因后者太不严肃了。明明他态度凶恶,攥着这个人性命,这人出口话语竟然轻松惬意,带着狎昵,仿佛他只是开玩笑,这已经不是不怕死,是思维路线偏差太远,脑子有毛病了。
待脑子一转弯,想明白崔俣在打趣什么,他更为气恼。
这话听着是在夸他,实则嫌他小,调侃哪怕出去使尽浑身解数调戏姑娘,人也不可能看上他!
“你觉得我会害羞?”会不好意思?简直开玩笑!天底下,皇宫最尊贵,也最为藏污纳垢,多少世人想象不到的恶心事,那里都可能遇到。加之幼年转去军营,别说各种不重样的荤话,哪种激烈的渲泄方式没见过?他十一岁出精,各种事早已见惯不怪,习已为常,情|色之谈,安能触他分毫?
他掐着崔俣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
“呀恼羞成怒了。”崔俣仍然笑着,一边笑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紧张。”
他一点也没紧张!
刚要怒喊出声,杨暄缓缓眯了眼,犀利的盯着崔俣。要真喊了,才真是被说破,恼羞成怒了!
不过就算没喊,刚刚这个表现,已经处于下风了。
杨暄放开崔俣,猛的坐到边上凳子上,暗暗磨牙。
这人着实阴险,轻而易举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气氛不再紧张,而是带了些友人的亲近与熟络,他都不好意思箍着他以武力威胁了。
崔俣眉眼弯弯,继续冲他笑的灿烂。
杨暄偏头,瞪向烛火。
手背被崔俣轻轻拍打安抚的地方,仍然残余着些许暖意,如同暖玉蹭过,轻柔丝滑,又有些痒。慢慢的,心里也跟猫爪子挠似的,有点痒,有点躁动,静不下来。
“喵嗷——”
手背一重,真的有只猫崽子拍过来了。
杨暄眉间一怒,可看着小老虎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又气不起来。
真是讨厌。烦人的蓝桥没了,又多个烦人的小老虎!
“喝茶。”
修长手指从视线里滑过,留下莹白若玉的虚影,以及冒着氤氲热气的青釉茶盏。
杨暄垂眸,慢慢把茶喝完,人也安静了下来。
他是太子的事,崔俣不可能知道。他幼时被父皇踢开,数年来从未归朝,别说堂上百官,就连父皇,恐怕也忘了他的模样。他秘密匿于边关,秘密出行,崔俣怎么可能知道?
崔俣聪慧,脑子好使,大约是看出点什么,但绝不包括他的身份。
“你知道了什么?”
再一次问出这话时,杨暄已然平静。
“沙三呐,”崔俣笑眯眯看着杨暄,今日既然决定让对方‘惊心动魄’,他就没准备留手,自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哥哥教你个乖,想知道别人有什么弱点,就激怒他。一个人情绪大变时,想法,行为,缺点,一样都藏不住。”
哥哥?
杨暄捏着茶盏,横着眼看崔俣。
崔俣神秘笑笑,索性站起来,手负背后,慢慢在房间内踱步转圈,侃侃而谈。
“你日常动作行为,看似粗鲁,实则隐含优雅贵气,你出身一定不俗。可你一直尽力遮掩这一点,哪怕让别人认为你寡言少语不合群,也不会做一点多余之事。今夜我话触及你隐藏之点,你竟欲下杀手……沙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警惕被发现?我以为,你身份隐秘,背负之事,不可与外人道。”
“那夜危机,我中途昏迷,后事尽不知晓,但我猜,以你一人之力,怕是应对不及。非是我瞧不起你,你很出色,莫说同龄人,比你年长的大人,也不会做的比你更好,可那夜之险,以我见推测,绝不好过。沙三,你是否已寻到可信之人?”
杨暄侧脸隐在阴影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