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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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初蕊嗔他淘气,命人端水为他擦净头脸,换上干净衣衫,携了手带到后院佛堂。三尺高的镀金佛像披红挂彩,香烟缭绕中佛祖慈目低垂,无限悲悯的俯瞰芸芸众生。
费初蕊笃信佛教,常年虔心礼佛,佛堂前每日供奉清水,早晚都要取一杯这样的功德水给赵霁饮用,唯愿他平安长大。
今天也照例递了一杯给他,看他和去年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是小皮猴德行,精灵鬼怪的神情和肩上的喜糖儿倒像对兄弟,不免叹息着摩挲他的肩膀。
“霁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最近她总是愁眉不展,赵霁见了也很不开心,拉住她的手臂摇晃:“姨娘,我已经懂事了,今后会好好做人,再不惹您生气。长大后还要考科举,中状元,让您风风光光做一品诰命。”
他自幼嘴甜,专会哄人,费初蕊也是为这点舍不得严厉管教,见他撒娇,心早化开来,端起功德水让他喝。
赵霁不爱喝这水,皱眉说:“姨娘干嘛每天给我喝这个,一股子香灰味儿,怪扎喉咙的。”
费初蕊严肃起来:“不许胡说,这是菩萨赐的功德水,喝了能祛百病,你乖乖听话,不然姨娘要生气了。”
赵霁没奈何端起杯子,又腆着脸求商量:“姨娘,我能分一半给喜糖儿吗?”
费初蕊嗔怪:“这水珍贵得很,干嘛给猴子喝?”
赵霁笑道:“喜糖儿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让它长寿,好多陪我几年。”
费初蕊失笑,伸指戳一戳他的额头:“我看你前世也是只猴精,这辈子才专爱跟猴子打堆。”
赵霁得她允可,高兴得分出半杯水喂给喜糖儿,喜糖儿最服他号令,小脑袋埋进杯沿,一口气吸干了,赵霁也喝了自己那半杯,觉得味道比平日涩口得多,正要抱怨。喜糖儿忽然一蹦三尺摔在地上,抓着胸口吱吱惨叫。赵霁尚未来得及查看,胸腹中也绞痛难忍,学喜糖儿的样儿抱着肚子就地打滚,口中不住喊嚷,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
费初蕊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抱住,一面向外大声呼救,家里人陆续赶到,等蔡氏露面,赵霁已气息奄奄不再动弹,旁边的喜糖儿七窍流血,尸体都僵直了。人们见了都知是中了剧毒,蔡氏质问原由,在场一个丫鬟抢话:“费姨娘给大少爷喝功德水,大少爷又分了一半给猴子,两个喝了水都药倒了。”
蔡氏即刻怒骂费初蕊:“你这贱人好狠的心,竟起黑心毒杀霁儿!”
费初蕊心胆俱裂,抱着赵霁哭喊:“夫人莫要胡说,我怎会毒害自己的孩子?霁儿还有气,求您快去请大夫!”
蔡氏指着死猴詈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霁儿都被你害死了,还请什么大夫?我问你,为何行凶?”
费初蕊见赵霁气若游丝,再不救护必死无疑,心念混乱下只顾磕头哀泣,还指望蔡氏寻医救命。旁边的管家假惺惺开口:“夫人,我早说费姨娘青春年少,不宜居家守寡,定是她在外面有了人,寻思改嫁,嫌大少爷碍事,所以下此毒手。”
另外几个人听了也纷纷帮腔,费初蕊目瞪口呆,见蔡氏点头冷笑,这才反应到自己中了歹人毒计,颤巍巍指着这些人,嘴唇抖成纸片。
“你们无中生有,是想置我于死地?”
再看看赵霁,似乎已绝了气息,俯身用力搂住,悲痛欲绝惨哭:“你们害我便罢,为何连这孩儿也不放过?他只有十岁,哪里就碍着你们了?”
她才不知道,赵霁正是大大妨碍了蔡氏才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蜀主孟昶日前悯恤功臣,欲让赵家的长子承袭亡父俸禄,蔡氏想将这块肥肉留给自己的亲儿子,当然千方百计弄死赵霁,和心腹计议出这杀人栽赃的计谋,同时除掉两个眼中钉,如今诡计得逞,自谓一箭双雕。
见费初蕊抱着赵霁哭到晕死,命人五花大绑,用一根扁担挑了,带着事前写好的状纸去府衙报官。可怜费初蕊像牲口似的挂在扁担上,沿路哭叫喊冤,竟无人过问,就这么衔冤负屈地投入大牢。
这边蔡氏带人料理赵霁后事,也不管人是不是死了,先拿一副薄棺装殓,预备明日抬到城外埋葬。家下人见主母如此行事,也有起疑怀忿的,却都敢怒不敢言,又见小主人生来享福惯了,如今死状凄惨,不禁又怜又怕。
害怕缘故还得从当地风俗说起,蜀人深信鬼神,认为大鬼恶鬼都不及小鬼难缠,谁家出了凶死暴毙的小鬼,必定家反宅乱,灾祸不断,有的接连十几年都不得清静,家中在世的小孩最易受其纠缠,往往多灾多难,活不长久。
蔡氏也正虑着这茬,又听管家进言:“大少爷身前比别的孩童都刁顽,变成的小鬼肯定特别凶恶,得设法冲喜。”
这类事上冲喜最常用的方法是结冥婚,人们以为小鬼之所以为害剧烈,正因为其无家无室,若给他成个家,有了羁绊,就没那么多精力害人了。
蔡氏深以为然,马上许下重酬,叫人快去城里寻个年岁相仿的死儿媳。事发突然,要找着合适的谈何容易,不想这管家神通广大,次日上午还真抬回一具白净漂亮的女尸,年岁和赵霁相当,据说也是夜间新死的。
蔡氏兴高采烈给了赏钱,叫人换了口双人棺材,将两个孩子的遗体装到一处,钉上棺盖,抬去赵氏祖茔安葬,立在墓碑前假模假样嚎了两嗓子,想到偌大一份家产尽收囊中,那假哭听来都像畅笑,惹得树上乌鸦连声叫唤,齐刷刷扑下来啄人,葬礼因而草草收场。
此时没人知道那棺材里的女尸其实是冒牌货,真身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还同赵霁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同他在驱鬼典礼上打闹的商荣。
说来也巧,他昨晚力战那挖心的头陀兄弟不敌,以僵蚕功装死逃得一劫。邻居们以为他真个牺牲了,将尸体抬去义庄停放,原想白天召集街坊凑一笔丧葬金再好好发送,不料天不亮尸体就被盗走。盗尸者是蔡氏派出的管家及其同党,他们也知临时起意很难找到适合与赵霁冥婚的女尸,贪图蔡氏的赏金,便跑去义庄捞宝,看到商荣的尸体新鲜,模样又十分俊美,便打起瞒天过海的主意。
管家领头说:“我家夫人急于办成这件事,不会下细检查,我们给这男娃娃穿上女孩儿的衣衫,梳了头打扮好带回去,外人肯定看不出来。”
余人直夸妙计,赶着为商荣变装,送到赵家给蔡氏过目,果然毫无阻碍地蒙混过去。
可笑一对小儿郎就在一帮歹毒的糊涂鬼操持下做了夫妻,即便真到了阎罗殿,也要让阎王爷笑掉大牙。
为何说即便?
因为二人都没死。商荣是假死自不必说,那赵霁却是昨日抢吃了他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两样都是祛毒圣药,尤其是辟毒丹,服用后毒、药入腹都会被其吸收,蔡氏派人下在功德水里的是生附子的汁液,属于草毒,辟毒丹容易吸收,赵霁又只喝了半杯,再加上化蛊丸克化,真正发作的只有小部分。
赵霁当时被毒得半死,却幸未致命,蔡氏一心弄死他,没仔细查看就将其活埋了。他在墓穴里昏睡半日,夜间渐渐苏醒,发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当场慌乱呼喊,却听旁边一个虚弱的声音喝止。
“不想被闷死就别乱喊!”
他没想到身边会躺着个大活人,无形中又添了几分恐惧,畏缩道:“你、你是谁?”
商荣比他先醒片刻,身上带伤,又落到这危急的困境,心情格外烦躁,没好气反问:“你又是谁?”
赵霁耳朵尖,连听两句已认出他的声音,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刚才在天街广场打我的小混混!”
商荣听了,也记得他就是昨晚抢自己药丸的小流氓,不禁苦叹冤家路窄,打开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的手,斥道:“你活得没天日了,昨天发生的事还当成刚才。”
赵霁昏迷中搞不清时辰,嘟囔:“我晕过去了,不记得睡了多久,你还知道确切时辰,难道我们刚被关进来没多久?”
商荣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我昨晚用了僵蚕功,运功后会假死一昼夜,方才将将醒来,是以知道此刻是第二天的半夜。”
赵霁摸到四壁都是木板,怎么推都推不开,周围听不到半点声响,竟是与世隔绝,怕得筋骨发软,颤声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
商荣正在身上找东西,摸到挂在胸前的小银匣,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掏出匣子打开。赵霁听到悉悉索索的微响,接着脸庞瘙痒,似有一条长虫爬上来,惊忙下就要拿手去拍。商荣听他喊“哎哟”,已抢先伸手格挡,喝阻:“打死这虫子,我们都活不成!”
赵霁惶惑:“这是什么虫?”
商荣原本不想理睬他,感觉他浑身抖得厉害,怕他吓出尿溺,便粗声解释:“此虫名叫‘夜游’,总是公母结伴,异常恩爱。即使相隔百里,也能找到对方。我这只是母虫,公虫在我大师兄身上,只要它收到母虫发出的讯息,定会带领大师兄来找我。”
赵霁闻言,明白二人能否出去全仗这条虫子,任其在身上爬行,不敢动弹半分,唯恐压伤它。
等待中,木室越发憋闷,他忍不住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又被商荣呵斥。
“这里的空气不多了,必须省着用,否则大师兄赶来前我们就会闷死。”
赵霁胸口像压了块石磨,肺都压扁了,哭丧:“可是我好难受。”
商荣烦死这个小流氓,此刻却不得不与其同舟共济,不然让他抢光空气,自己也会没命,只得耐着性子安慰:“我教你憋气的法门,你照着练还能支撑一阵子。”
当下将养气的口诀传授给他,赵霁心智聪明,两三遍就学会了,吸一口气能顶平时十口,苦苦挨了半个时辰,仍是每况愈下。他憋出满身大汗,觉得这狭小的木室就是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要将他慢火煨熟。天知道他多怕死,还要那么多好吃的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