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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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提醒,赵霁豁然明了。
唐辛夷说过唐潇是长老会安排到他身边的,说白了是唐静派来的眼线。可是上次在峨眉山,看他对唐辛夷十分忠诚,说不定相处中产生感情,立场产生动摇。这次唐静大概又想借唐辛夷大婚搞鬼,唐潇事先知晓阴谋,想解救唐辛夷,但碍于孝道不能和自己的祖父作对,或者凭一己之力无法抵抗,才对外寻求援助。
“你说唐静会搞什么鬼呢?莫不是趁婚礼人多混乱,下黑手暗杀糖心?”
“有了唐震这个教训,他们应该不敢用下蛊下毒之类的手法行刺了。派杀手也不现实,婚礼上嘉宾那么多,不乏有名望的武林人士,这时候掌门人意外身故,不但内部惹嫌疑,还会牵涉到外人,追究吧必然得罪人,不追究又会暴露自身,风险和投入都太大,唐静再急功近利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窗外传来鸡叫,已是卯时了,二人连续两晚没睡好,不快些养足精神对付不了后面的事端。商荣说先留神防备唐门长老会那伙人,到时再针对时局变化采取行动,催赵霁上床歇息,赵霁困得不行,怕商荣嫌脏,出去用雪块擦了个澡,钻进温暖的被窝,搂着他香甜入眠。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苗素也不来催,等他们自行开了房门才一蹦一跳过去,看到凌乱的床榻,先悄悄暧昧嘿笑。
商荣见她身着大红状元袍,腰系合欢绦,金冠上簪着红花,像新郎官的穿戴,奇道:“苗小姐,你为何这个打扮?”
苗素笑道:“我昨天想了想,明堂正道去闹事太没意思了,所以另寻了个计策,管教那帮人手忙脚乱。”
她昨日打听好花轿酉时抵达唐家堡,时辰一到,吩咐手下们在客栈待命,只同商荣赵霁前往唐家堡。
唐门和天枢门财力雄厚,两家结亲大操大办,此时天色已暗,唐家堡内外灯彩连片,香车宝马云集于道,一路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不仅广邀亲朋,凡来道贺的,管你街坊四邻还是路人乞丐,统统大鱼大肉款待,十几个派送喜酒喜肉的摊子围得人山人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祝词在成百上千条舌头间攒动跳跃,听得苗素火冒三丈,招呼商荣赵霁闯过迎宾人员设下的关卡,一口气冲上大堂。
堂上,唐门众长老正接待重要贵宾,苗素的大哥苗秀负责送亲,此时也在堂上。
那唐二太爷唐幽未听到通报就见三个少年鱼贯而入,当先那人一身新郎吉服,乍看还以为是唐辛夷来了,这般装束必有文章,他连忙起身迎接,询问对方名姓。
商荣礼貌拱手:“唐二太爷好,晚辈乃是玄真派商荣,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当年他们几个孩子大战丁阳,设计杀死这奸人,此事唐家人还记忆犹新,唐幽仔细打量几眼,笑道:“原来是商少侠,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
随后又认出旁边的赵霁,只有中间那戴面具的看不清长相,苗素慷慨行礼:“晚辈秦小山见过唐老前辈。”
她提气讲话,声震全场,苗秀留神观察,立时目瞪舌挢,别人凭下半张脸猜不到苗素的长相,可那是他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妹子,露只耳朵他都能一眼认出来。看她做男人装扮,声音举止也和男人无异,情知她是来捣乱的,欲要相认又恐折损两家的颜面,两边额上已暴起青筋。
唐幽也知来者不善,泰然还礼,问道:“今日敝派掌门迎娶天枢门门主千金,来者皆是客,待会儿开席,还请秦公子尽兴欢饮。”
苗素笑道:“晚辈不是来喝喜酒的。”
她一露锋芒,在场的唐家人都提起戒备,唐幽捻须笑问:“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哼,我是来抢亲的。”
一言惊四座,众人快速围拢过来,商荣赵霁也没料到她会起这念头,一个苦笑一个傻眼。
四太爷唐静板起脸呵斥:“你这后生怕不是活腻了,敢到我唐家堡寻晦气!”
苗素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翡翠扳指,摊在手心向众人展示。
“这扳指是苗门主的随身之物,当日定亲时他亲手赠与我作为信物,诸位可能眼生,但苗大少爷想必是认得的,快请过来鉴别真伪。”
苗秀已提前辨认清楚,那的确是父亲苗景曾经时常佩戴的饰品,听说丢失已久,未成想被苗素偷了去。这个妹妹从小任性妄为,谁都降伏不了,他这做大哥的也拿她没办法,这时若拆穿她,送替身过门的事也会一并曝光,好似狗咬乌龟找不着头,大冷的天,额上汗珠成串滴落,走到苗素跟前,脸已成了霜打的苦瓜。
唐幽疑心苗素的话是真的,替她问:“苗大少爷,这扳指确系令尊所有?”
苗秀飞快瞪了苗素一眼,果断摇头:“我从未见家父戴过这枚扳指,也从未听他提起将小妹另许别家,这秦公子的话绝不可信。”
苗家的孩子都不笨,苗素猜到大哥会否认,见招拆招道:“据我所知,苗大少身上有一块贴身玉佩与这扳指是同一块料子上切下来的,不妨拿出来比对一下。”
她的恶作剧一出接一出,苗秀怎不起火,摔袖怒道:“你这人满口胡言,莫不是害了失心疯?胡乱闯祸就不怕你爹娘难过?”
苗素无视警告,右手箕曲如钩,身如苍鹰攫兔,朝苗秀怀里一探,掏出那块玉佩。苗秀慌忙追抢,苗素劈空扬掌照他肩头拍了一下,趁他身体歪斜点住背后风门穴。
武林中人靠功夫说话,她出手见真章,旁人一看便知非等闲,唐幽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商荣见苗秀气得面皮紫涨,心想:“以前还不觉得苗小姐有多刁钻顽皮,现在才知道她连自己的大哥也敢狠狠捉弄,不了解她本性的人怎不对她产生误解呢?想来我娘年少时也是这般淘气,才会被世人诬做妖女,可见做人真不能太随性,大众偏爱循规蹈矩,特立独行者注定难有立足之地。”
苗素夺得玉佩,同扳指放在一处请众人鉴定,两件玉器色泽纹理都一致,即便不是行家也能判定出自同一璞料。
唐静拿这证据责问苗秀:“苗大少,看来这扳指真是令尊的,他与我家定聘在前,怎能转头另许别家?”
苗秀苦极:“家父委实没做过这种事,请诸位长辈切莫听信这来历不明的小子。”
他之前连续撒谎,信用已失,越辩解唐家人越起疑,已想立刻派人去杭州请苗景来对质。苗素见苗秀面肌抽搐,想是逼急了要拆穿她,适时插话打住争吵。
“苗门主许婚时与我痛饮了三日,或许大醉中一时糊涂,忘记已将小姐许人。既然唐堡主也是明媒正娶的,我这里有个法子了断这桩公案。”
商荣听她邀唐辛夷出来比武,赢的一方可做苗大小姐的夫婿,忍不住低头藏笑。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么轻松,大喜的日子突然来了根搅屎棍,无论宾主都像刚出笼的馍馍带着气,个别急性子的已想撸袖撩衣,上去教训这无礼的小子。
这时唐辛夷闻报,匆忙由别的会客厅赶来,他不在意有人寻衅,只急着见赵霁。昨夜这人悄然来访,不期然地与他行了鱼水之欢,梦醒后他曾怀疑是场春梦,肩颈胸口的点点红痕却提醒他那并非幻觉,他欢喜得如痴如醉,心旌柔软,恰似三月里随风摇曳的杨柳枝条,一起床便望眼欲穿地盼着情郎。
进门时目光首先捕捉赵霁的身影,一瞧见便挪不开了。
赵霁担心他受辱,见他进门就定定望过来,尴尬先上了自己的身,左右各瞟一眼,歪着嘴角冲他一笑。
这笑容无比别扭,唐辛夷却如沐春风,旁人随从提醒:“堡主,那穿红衣服的就是闹事的。”
唐辛夷回过神来,端起掌门架势走到苗素跟前,他没认出她,但猜到是赵霁昨日所说的捣乱之人,不矜不伐道:“敝人已知晓阁下来意,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何必动干戈。敝人这里有个解决的办法,今日先暂停婚礼,派人去杭州请苗门主过来,看他愿将女儿许配给谁。”
他这招以逸待劳着实高明,苗素马上激他:“堡主是想让这些宾客白跑一趟么?”
唐辛夷笑道:“敝人只是推迟举行婚礼,来宾们愿意留下等待的可在敝间暂住,有事急着离开的,盘缠路费也由敝人承担,总之不叫任何人吃亏扫兴,待苗门主来了再行定夺。”
赵霁暗暗夸赞:“糖心这几年办事越发老练了,对付苗素这种爱耍横的浑人就该以静制动,看她还怎么挑事。”
他不知道唐辛夷这主意也出于私心,一是拖延与苗素成亲,二是找借口留住他。
苗素正待拆解,几个唐家人慌慌张张奔窜入内,向唐辛夷和长老们叫喊:“堡主,各位太爷,不好了不好了!”
这几个年纪辈分都不低,唬得面无人色,事情绝非小可,怕不是又有厉害角色前来搅局?
商荣眼瞅门外,庭园里也多出好些奔走呼喊的人流,远处的热闹喧哗已风吹蜡烛似的熄灭了,只听报信人说:“御史大夫黄筌调动青城县八万驻军,现已将我唐家堡团团围定,自称奉王命前来,要堡主立刻出去接旨。”
唐门创立百余年,孟知祥入蜀建汉时,时任掌门拥立有功,受过朝廷赦封,虽处江湖之远,也一直对当政者保持顺服。今日蜀主突然颁下圣旨,还调兵封锁,显见得祸大于福,唐辛夷汗出沾背,紧张地望着长老们。
商荣赵霁见几个长老除唐静以外都面露慌色,想起昨夜唐潇的话,估计就应在此事上。
唐幽说:“既是圣旨,断不可怠慢,先出去看看再说。”
唐辛夷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村镇入口,远处的地平线上密集的火把犹如燃烧的荆棘丛,火光中隐隐可见旌旗飘扬,祥宁地界杀云密布,血光冲天。
数十名披坚执锐的骑兵已集结在入口处,打头的一个身穿五品朝服老太太模样的宦官见大群人拥着一位身穿喜袍的少年公子来到,尖声问:“来者可是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