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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假凤虚凰-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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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商荣打那里经过,见买花小贩生意兴隆,一朵玫瑰能卖到五文钱。他这钱串子身随心动,当即买了农具和几十斤花种花苗回家开荒置田,为做成这桩生意,还专门向附近的种花能手取经学习,相关典籍也啃了十来本。
  他做事舍得花心思下功夫,没一样办不成的,不出半年养出满园芳菲,采摘装筐拿到万年寺贩卖,一下子抢尽同行饭碗。
  这占鳌的秘诀不在花娇,而在人美。
  舍得花钱买花的人哪个不爱俏,商荣又恰恰对得上她们的眼。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用到他身上也恰如其分,小时候是新蕾含苞,香娇玉嫩,过了十五岁,花期到来,一发光彩照人不可言说,长身玉立站在那儿,连影子都是美丽的。
  善男信女们见这买花小哥貌美惊人,爱屋及乌,觉得他篮子里的花也比别家更香更艳,都争相购买,每每一上市便哄抢一空。
  商荣赚得盆满钵满,乐此不疲地干下去,大有将这一买卖发扬光大的势头。做为他的长工兼苦力,赵霁很不理解他爱财的心态,自打在襄阳收获了第一桶金,龙兴寺每年都会准时送来丰厚的佃租,他埋藏积蓄的地方少说已积了座金山,以他节俭吝啬的习惯足够坐享一生,为何还对金钱孜孜以求?
  八成想做武林第一有钱人吧,以后用金子打棺材,玛瑙凿墓碑,下次投胎好变貔貅。商太师叔明明视钱财为粪土,生的儿子居然这样,估计他爹就是个财迷。
  这还不是赵霁最不满的地方,真正令他闷闷不悦深以为患的是商荣此举招来的桃花运。现在方圆百里都知道峨眉山上有个俊俏如仙的卖花郎,小家碧玉们对他芳心蠢动,时不时寻上山来偷窥打望,一些大家闺秀也慕名神往。有心人打听到他是玄真派弟子,认为出身不错,堪为佳婿良偶,这半年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踩断玄真观门槛。
  陈抟百里挑一,数度想替商荣做主定聘,都被他一口回绝,理由是仇家众多,生死难测,不能让无辜女子成日担着做寡妇的风险。
  陈抟看他情、事未通,也不强求,一一替他推脱了,费了许多口舌脑筋,干脆闭关谢客,躲这些麻烦。
  赵霁担惊受怕好几次,在山中看到陌生女子就心发紧,眼发红,以为是来跟他抢师父的。渐渐地就有些懊憾自己和商荣为什么都生做了男儿身,假如是一男一女,不正好明媒正娶配成双?可惜当年那场冥婚只算做假凤虚凰,不然二人早已定下夫妻名分,哪由得他人觊觎。
  造化弄人是一方面,可恨那冤家的心也似海底针,如今他已习惯和赵霁亲嘴搂抱,每月数次的互撸也不成问题,身体是契合了,心意却没法相通,当初赵霁用“游戏”哄骗他,他就真情实感地把谎话当真,有时赵霁在**时刻后情话撩逗,都被他骂成胡说八道。
  扫兴归扫兴,如果没他这份懵懂,赵霁只能做嗡嗡乱转的蜜蜂,围着这朵鲜花干瞪眼,正因为商荣把他们之间的亲热当成游戏,才会无负担地接受,假若他知悉赵霁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会就此跟他断绝关系。
  往前道阻且长,往后痴心难了,赵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里进退维谷,既盼着又怕着,总有一天商荣会开窍,到那时是一笔写个双喜,还是一刀切个两断?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也不做,让辛苦赚钱回家的师父饿肚子,你还有点良心吗?”
  商荣先他一步到家,抱手堵在门口,横眉冷眼一通训斥。
  赵霁并未晚归,是他回来得特别早,桌上堆着几个香喷喷的纸包,里面是酱肘子、熏排骨、五香牛肉、香柏烤鸡,旁边还有一壶上好的梨花白。
  他带这么多酒菜回来,今晚明显准备吃现成的,可看到赵霁疏于职守,仍然不悦。
  磨合数年,赵霁已不奢望改造他的暴脾气,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放下柴禾,生火炊饭。见商荣卖花的箩筐竹篓放在檐下,顺便拿去清洗,从里面倒出十几个花花绿绿的荷包香囊,不消说又是那些买花的小姐姑娘们投进去的。
  他瞧着无名火起,抓起来一股脑扔进灶膛。
  商荣见状,嘴唇虚张,犹豫一番到底忍了下去。
  此前他们多次为这种事争吵,商荣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那些女客总是趁其不备往花篮箩筐里藏东西,他忙着做买卖,不可能次次防得住。无心之失被赵霁骂成不检点,不依不饶揪着他闹,甚至撒泼啼哭,赌气绝食都曾有过。
  商荣气他无理,但看他哭得惨兮兮,饿得病恹恹,心下又很不落忍,日后再遇此种情形便随他发落,只可惜那些物件多是精描细绣的良品,拿去城里叫卖也能换不少钱,被他一把火烧成灰,怪可惜的。
  少时饭熟,师徒俩摆盘铺碗,斟酒添汤,各自消去不快,乐淘淘地吃喝聊天。
  赵霁说起先前救助二滚一家的事,顺口提到王继恩。
  “王师叔好奇怪啊,今天我让他跟我一起去温泉洗澡,他死活不答应,以前也是,从不肯在人前脱衣服,我和太师父、大师兄三师兄他们都一块儿泡过澡,就他没有。以前你老说他脾气像大姑娘,现在我也觉得他过于害羞了。”
  商荣漫不经心接话:“他那不止是害羞,他身上有残疾,不愿被人瞧见。”
  “残疾?”
  “你还不知道?王师弟是个太监,那话早被割掉了。”
  赵霁舌桥不下,他在玄真观呆了四年多,逸闻琐事听过不少,却不知道王继恩还有这种过往,忙让商荣细讲。
  商荣说:“王师弟家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五岁时父母都饿死了,他的亲戚养活不了他,听说蜀王宫里正缺太监,就把他送了过去,谁知遇到的刀子手是个刚入行的空子,阉割方法不当,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霁不知道太监是怎么阉割的,忙问:“那话割了会死人吗?”
  商荣也不大清楚,拿古书记载的内容应付他。
  “听说割掉以后要将鸡毛杆插入尿道中,几天后能流出尿液便能活命,王师弟就是没能滴尿,几天几夜连着发高烧,宫里人以为他活不成了,把他扔到屋外等死。也算他运气好,当时蜀王一个宠妃逼杀了一名宫娥,师父受那宫娥的家人请求,潜入王宫为宫娥报仇,正好遇到垂死的王师弟。看他可怜,顺道救下来送到神农堂求医。那里的神医治好了王师弟的伤,却治不好他的残疾,他刚进师门时身子骨很差,动不动小便失禁,师父用了很多办法帮他调理,才慢慢有了好转。”
  赵霁彻然明了,怨自己反应迟钝,王继恩平时一些举止原本都有迹可循,他不喜别人提起“太监”二字,不愿在人前裸、露身体,受了刺激还会尿床,这些都是那场阉割遗留的影响。
  正欲发表感叹,商荣忽然停下筷子,朝向门外的视线冰冻般凝固了。
  一道单薄的人影立在门框中,肩膀和端着盘子的双手都在发抖,好像他本身就是张弱不禁风的纸片。
  “王师叔!”
  赵霁慌忙起身,感觉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照此情形看,他们的对话已原原本本传到王继恩耳中,背着人说三道四已是不妥,何况议论当事人百般忌讳的隐疾,当场挨骂也活该。
  王继恩确实怒火攻心,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鸣如雷震,两眼冒金星,但那阴柔的性情做不到就地翻脸,还想扯个笑容做补丁,以免失态。这笑容与破布相似,牵起屋里人的眉头,赵霁又强笑着唤他一声,搬出凳子请他落座吃饭。
  “我吃过了,这是刚做好的青团,你收着当点心吧。”
  交出随时会坠毁的餐盘,王继恩腾出一些精力壮大气势,凛然吩咐商荣:“商师兄,麻烦你出来一下。”
  两张嘴在议论,他的敌意却尽数涌向商荣,估计把对方当成了搬弄是非者。
  赵霁急愧劝说:“王师叔,我们……”
  他尚未想好对策便用了“我们”一词,以显示无论好歹都将站在商荣身边。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低声道:“赵师侄,我想和商师兄单独谈话,请你无论如何别跟来。”
  氤氲夜岚慢慢吞噬了远山近林,商荣跟在王继恩身后,看他空荡荡的衣袂乘风飘舞,扬出莫名的凄清,宛如含冤夜奔的鬼魂。
  他们已离开茅屋三四里,此刻只有鸟兽旁观,但王继恩迟迟没有停步的意思,径往孤峰绝壁而去。二人轻影横斜,纵跳无声,先后攀上千尺岩,月轮出云海,洒下一地霜。
  “王师弟好身手,这套‘雁翎飞步’已得了师父真传。”
  商荣试图拿好话缓解他的怒气,他与人接洽通常寸步不让,对王继恩多有例外,这师弟模样脾气都偏女儿态,故而商荣在潜意识里常把他当做女孩子容忍。
  殊不知他这份好意都被王继恩当做贬讽,他一直对这个骄傲自矜又才智兼备的师兄满怀嫉妒,湿地里的苔藓看笑傲春风的鲜花已是难堪,况且这株鲜花还用茂盛的枝叶遮住了他所向往的阳光。
  他心中突觉刺痛,好似一把利刀割着心脏,刷然开裂,成为一道不能修补的创痕,一阵百感杂糅,竟生出摩天怨气,不自禁地对商荣起了恨心。
  “商师兄,我们来比试一下武功吧。”
  他撩起衣摆塞入腰带,自顾自摆出邀战的姿态。
  商荣不排斥与师兄弟们切磋,可王继恩一副寻衅的架势,拳脚一到恐怕更伤和气。
  “王师弟,今天不大合适,我看还是改日……”
  王继恩沉然质问,音色如同臌胀的风帆,盛满怒意:“你看不起我吗?觉得我没资格和你交手?”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接我这招!”
  王继恩扭身发力,飞起一掌击向商荣天灵,振气破空,地面碎石波分浪开地飞向左右,商荣奋起接下这一掌,衣袖似花瓣绽放,脚边砂砾都被卷荡一空。
  王继恩底子薄,资质也不见得优秀,然而勤能补拙,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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