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的皇后-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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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想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哪怕是至亲兄弟。
她哭得手脚发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了。索性靠着营帐坐下,脸伏在膝上,瞬间就湿透了。周琛失魂落魄地看着,帐门就距他咫尺之遥,他竟然也没了走进去的勇气。他阿兄当真——
段韶默默然走开,取了披风回来给嘉敏披上。他最后一次见他是三天前,情况已经是很不好,而况如今。他是早知道她会受不住。是人都受不住,服侍他的亲兵已经死了好几个,他如今就一口气吊着。
也就周宏坚信他死不了——他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城就是只大祸害,哪里这么容易死”。
他这会儿倒真盼着这话是真的。
他心里疑心他是在等大仗的结果,但或者——他看了一眼痛哭的兰陵公主,或者,未尝不是在等她——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是她竟然真的来了。没准天底下当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他这时候想起初见,那个笑声朗朗的青年,在夜色里,在火光中……已经是很远了。
到处都漆黑。
嘉敏知道自己是在梦里。穿过这条漆黑的隧道,她就会再一次回到过去。那大约是永熙三年。她还记得这个年号,元明修的年号。那年元宵,下了春雪,起初淅淅沥沥,后来下得厚了。
他来见她,喝了酒。
他说:“烦劳公主给我念这卷书。”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她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也不是那么久,不到两月。那之前他们在西山上,并肩看红霞,气势汹汹席天卷地的红霞,他特意带她去看,却哄她说西山的星子闪亮。
“公主?”他像是有些诧异。
不不不,这不是后来的他,这时候他已经年过而立。记忆是一重覆过一重,起初鲜明,后来渐渐模糊。这是她几乎要记不起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她后来知道的他,笑容明朗如旭日。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书卷,却是《汉宫春色》。忍不住干咳一声。她不记得这个——她不记得他原来也这般不怀好意。
“公主不愿意?”他探询的目光。是探询,也是掩饰。
她失笑。
周城哪里见过她这般笑语盈盈,娇俏就仿佛双十年华的少女。看得他心都痒了。
她捧着书,明眸如月,但问:“大将军想听哪一段?”声音亦娇,如新花初绽。
他也不曾读过,哪里知道哪一段。略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有一段说的是汉高祖的长公主——”
“鲁元公主。”她应声道,“……三年正月,帝由荥阳驰入关,选诸侯子尚公主,召年少貌美者三十人,入内廷听选。张耳之子敖,年方二十一,神清如冰玉,状貌雅丽……”
他歪靠在床上。她一面念,一面偷偷用余光看他。她眼睛里含着水汽,氤氲。目光在空气里相撞,火在盆里,扑棱扑棱地响,像哪里藏了只鸟儿,在使劲撞笼子,想要飞出来。他想他是喝醉了。
兰陵她……一向都是冷的,冷得像冰。
“这听着,倒像从前南平王给公主招的那位夫婿。”他懒洋洋地说,“鲁元公主想是很满意?”
嘉敏读道:“公主畏羞,不肯出……帝指张敖曰:‘此真佳公子矣。’公主不觉举眸一望——”念到这里,她又看他。周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就像今儿晚上公主偷看我?”
嘉敏咬唇直笑。
他便起身过来拉她。他的手滚烫,嘉敏不由自主贴上去。周城没想到她会这样热情,多少受宠若惊:“公主这是——”
“叫我三娘……”她低声道。
“三娘?”
她仰面吻他的唇,又急切又绝望。她想或者他是对的,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那之前……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和犹豫,为什么不在见他的第一面,就拉着他去见她的父亲,告诉父亲说:“这是我的夫君。”
哪怕有一****是会负她,那也不妨碍他们先尽了这一宵之欢。
“你……你哭了?”周城却停下来,他看见她面上的眼泪,“公主是害怕我杀了昭询吗?”
“不是……”她低低地说,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他却按住她:“你不要这样……他……他翻不起什么浪来,你要是……我饶他不死就是,你不必、不必……”不必为了别人出卖自己。
他不想她这样委屈。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她环抱住他,将额抵在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是在哭,她哭着说,“周郎,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她哭得这样伤心,周城全然不知道缘故。他哪里哄过这样说哭就哭的兰陵,只能生硬地拍着着她的背道:“公主——”
“如果一定要死,那也要死得比我晚……”
周城微舒了口气。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绝望,绝望里的真意。她是当真在害怕,却不是怕昭询会死,而是怕他会离她而去。她是做噩梦了吗?他不知道。也许是,也许还有别的。
他抱起她,她的身子柔软。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静夜里格外地响,小厮在门外说:“王妃请大将军回府。”
第646章 后事
“别走!”她的手臂缠上来。
周城不由闷笑:“公主是不是想我很久了?”
她堵住他的嘴。
火烧得越来越旺,一室春色。
段韶以为兰陵公主之后不会再进周城的军帐。那并不是不能理解。瘟疫刚起时候他见过那些人的样子,痘疮,脓肿,身上散发的恶臭,莫说兰陵公主,就是他这等大男人也不敢多看。
谁想次日一早,服侍周城的亲兵过来取食盒,却取了两份,一时喜道:“大将军胃口好些了吗?”
素日连一份都用不完。
那亲兵摇头:“是公主要的。”
段韶登时面上变色:“公主她……她进去见大将军了?”
“一早就来了,”那亲兵老老实实地道,“服侍了大将军梳洗。”
其实他也吃惊。他从前不是贴身伺候的,也没有见过兰陵公主,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将军自染病之后,性情暴躁,他在军中威望又高,左右不敢违拗,服侍的人都苦不堪言。
他原先还想,那么个娇滴滴的公主,怎么吃得住。
谁想大将军醒来见了她,竟像是变了个人。起初是逼她出去,不容她近身,后来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温顺起来——老天爷,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能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大约是那小娘子比他们温柔细致,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了。
段韶却愁:这如何是好?这疫病来势既猛,又极具传染性,连周城这等身强力壮的男子且不能幸免,而况兰陵公主——他二舅是……糊涂了吗?他从未这样想过,然而这时候,竟不能不起了疑。
他都不肯见他,怕他被传染上,却如何舍得兰陵公主近身服侍?
又问:“大夫今日来过了吗?”
那亲兵点头。
段韶便去见军医。那军医跟他们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大将军病倒之后,军中事务都由这名小将接手,有些事便不能瞒他,因说道:“……没有好转,就在这几日了,将军……准备着吧。”
饶是段韶沉稳,素来都被夸处变不惊,这时候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用过早饭,吩咐彭乐领军去谷城解围。之先慕容泰撤了,外头就只剩了几千营帐布作疑阵,架子摆得大,其实不过千余人。见彭乐领了两千人气势汹汹扑过来,没敢交手就退了。
谢冉被围困这么久,城中能吃的早吃干净了,连马都没剩几匹,一个一个饿得走路打晃,竟然没有崩溃,彭乐知道这其中不易,心里也是服。也幸而段韶早有准备,他前脚走,后脚就劫了粮送过来,举城熬粥,还得派专人看着,免得有人一不小心喝多了,活活撑死。
到这个地步,谢冉进食也还能保持世家子弟的风度。
待稍用了些,便止。精神也好了。问起大将军何在,彭乐简洁地道:“大将军染了瘟疫。”谢冉大吃一惊,就要去探望,彭乐却又拒绝:“如今大将军阿韶都不见,更别说别人了,除了——”
“除了什么?”
“公主。”
谢冉脑子里“嗡”了一下,完了,他想。他比段韶更清楚兰陵公主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
亲兵过来禀报说谢将军求见的时候,嘉敏正服侍周城进食。军中料理粗糙,就算是大将军饮食,也精细有限。嘉敏自个儿不会做,却很是指点了一番,周城看她神气活现,便觉好笑:“能入口就行了,却哪里来这么多讲究。”真到入口才觉得好,便他虚弱,也多用了几口。
就这几口,已经足以让嘉敏眉开眼笑。
他早上醒来看见她,几疑还是在梦里。洛阳离小关,几千里呢。她就是生了翅膀,也都飞不过来。
但是偏偏就来了。她说:“我想你了,就过来看你。”他心里未免百感交集。如果不是染了瘟疫,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会儿该有多欢喜。他打了胜仗,挽狂澜于既倒,又娇妻来探。
然而——
“我已经着人快马加鞭回京,请许氏祖孙过来。”她说。
他微叹了口气,他这时候说话已经很吃力了:“三娘……没用的。”他亲眼见到那些人死去,一个接一个,将士,将官,他的亲兵。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后来军医都不敢进帐。
他知道是大限已至。
“你……出去。”他原本想要喝出来,他的目光出卖了他。
她只是摇头。她心平气和地抱住他,她说:“我不走。”他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那真是太讽刺了,竟然会有一日,他虚弱到连她的手都挣不脱。也许是她抱得太紧。
“会死的。”他颤声说。
“我不知道会不会。”她说,“我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