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妃不善-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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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轿辇的傅瑶,眼睁睁看着灵芝的尸首被宫人抬走,平静得令傅歆心生恐惧。他顾不得她面上的污垢,只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触碰到她的那刻,她静得像结了冰的湖水,另一只眼又有一滴泪落下。
一路无话。
傅歆与傅瑶一同步入寝殿,李拓适时地将门关起,空荡荡的殿中便只余了两人。
傅瑶木木地坐在木凳上,一如往常地唤道:“灵芝,给我倒杯水来。”
傅歆眼底有悲伤滑过,还是为她倒了杯水:“瑶儿,是朕。”
傅瑶抬首,冷冷地看向这个她曾经爱,而今依旧深爱的男人。时光可真残忍,灵芝死了,她昔日里每每想起就能扬起唇角的男子也死了,并非死在他对她动手的那刻,而是在他方才那个决绝的转身。
旁人的话,就那么可信么?真是可笑。
傅瑶看向他的眼神,有凄冷,有失望,唯独没有了当初的那份不甘:“陛下又是臣妾的谁?”
傅歆的眉间窜过一丝愠怒:“灵芝死了,朕给予厚葬。朕肯来看你,已是额外恩赏。”看向傅瑶面色如霜的满不在乎神色,愈是咬牙切齿:“你莫要考验朕的底线!”
傅瑶已没有了一切顾虑,只凄冷道:“若陛下的恩赏便是如此,那臣妾宁可不要。”
傅歆狠狠抓住傅瑶的手腕,几乎快要疯掉:“傅瑶!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一点,朕不处决傅钰,留你在身边。宠你,爱你,几乎能把朕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你。你怎么就是不知道要顺从朕?朕为什么要立顺选侍,朕就是要让你知道,没有你,朕一样能好好的!”
傅瑶的眼泪已然流干,凝着他含着悲怆的眼眸,是什么将他和她逼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好么?为什么在她看来他已经要被他们之间脆弱如纸的关系逼疯了。
傅歆颓然的放开她的手,腕间已被攥得青紫。他的目光亦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她的双眸,想从她眼中找回一点曾经欢爱时光的残影。可她只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个疯了的自己,在不住地追问。
傅歆撇过眼去不去看她:“这么多年了,你对朕的真心,不过尔尔…”
然后,是满庭唯留傅瑶一人的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虐虐虐~我就是 后妈!
第75章 祸不单行
灵芝死后,傅瑶身边的婢女便只剩了灵湖一个。嫔位的用度本就少,加之失宠的缘故,傅瑶的日子过得连初入宫时尚不如。
今儿是灵芝尾七,傅瑶携了灵湖在偌大的夕梨宫□□为其烧纸祭奠。浓烈的烟尘迷蒙了傅瑶的双眸,熏得有墨色的泪缓缓垂落。灵湖不住地觑着外头的动静,忍泪劝道:“娘娘,这宫中烧纸钱是大忌。您为灵芝姐姐尽了心意便好了,这火咱们还是速速灭了罢。”
傅瑶的眼角又有泪流下,语气浅淡:“本宫落魄如此,怎会有人再移步夕梨宫?无妨,本宫想与灵芝好生叙旧。”抬首淡淡瞥了灵湖一眼,复而垂首继续以木条将火燃得愈旺:“你若是怕了,大可将所有事推到本宫身上。”
灵湖委屈地噤了声,傅瑶亦没有心情去顾及其他。自灵芝死了,她就无一夜安睡。
外头忽而传来些动静,灵湖一惊,忙起身对傅瑶急急道:“娘娘,奴婢去前殿看看,您可莫再烧了。”
傅瑶淡漠地扬了扬脸,近乎机械地又将一把纸钱丢入熊熊烈火中。外头的嘈杂似乎皆是海市蜃楼的虚幻,傅瑶冲凝固而冰冷的空气痴痴一笑,伸出手去悬在空中:“灵芝,我无酒无茶,但还是敬你。愿你早登极乐,无愁无忧。”
刺耳的嘈杂之音愈来愈近,傅瑶的笑就愈来愈决然。她还有什么可怕?恩宠、名分、子女,她都输得一分不剩。
遁入耳中的先是灵湖急急的阻拦:“公公,娘娘身子不适,就算陛下传召,也容奴婢先去通秉。待娘娘梳妆完毕,再随您去金龙殿复命啊!”
傅瑶低低笑着,起身面无表情地狠狠将一团烈火踩得消失殆尽。
灵湖终究是一弱女子,怎挣得过那身强力壮的内监。那内监像赶走障碍一般一把将灵湖拨到一边,冲傅瑶一脸假笑地福了一礼道:“原来瑶嫔娘娘在此,您这是在这儿做什么呢?天寒地冻的,这您又身娇肉贵的,若是扑了风可怎么好?”
傅瑶认出他是萧婕身边的刘路,自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淡淡瞥着冷冷道:“公公随意进出夕梨宫,可真真是姐姐□□出来的好规矩。”
刘路亦不恼,只笑得愈是满面春风,拿腔带派道:“娘娘可莫怪罪奴才,实是陛下有急事传召。奴才奉命行事,与滟贵妃娘娘无关呢。”
傅瑶蹙眉,厌恶地觑了一目,复而转过头去回道:“罢了,灵湖随本宫走一趟。”
因着降位一事,傅瑶已失了代步的轿辇。与灵湖、刘路一同走在绵延冰冷的雪地上,足尖已是冻得发麻。刘路奴颜媚骨地笑道:“娘娘您可莫怪奴才,若一会儿各位主子问起娘娘之前做了什么,奴才…可也只能据实以告了。”
傅瑶充耳不闻地朝前走着,晾得刘路有些无趣,一步步走得极为稳健。
傅瑶步入金龙殿时,众嫔妃已到的齐全。傅歆冷着脸坐于正座,一见着她,面上的阴鹜更深:“来人,赐座。”
傅瑶谢恩后稳坐于凳,对头的曾琬朝其投过担忧的神色,她却也满不在意地略过了。在座众人皆是神色各异,均沉默不语。良久,傅歆冷冷开口:“瑶嫔方才在宫中做什么?怎得叫朕等了这样久。”
傅瑶扬了扬首,说得理所当然:“为臣妾逝去的婢女:灵芝,烧纸祭奠。”
傅歆的怒意一时爆裂,手掌重重拍在上好的楠木桌几上,震得手掌痛到发麻:“你是不知宫规还是故意与朕作对?宫中明文规定,除国丧外不得烧纸钱。一个婢女而已,你就要咒朕死?”
傅瑶面无表情机械起身朝他福了一礼,眸光恰恰浮在他的脸庞之下,不得看清他的面庞:“臣妾只想为灵芝尽一尽心意,与陛下无干。”
傅歆气得别过脸去,突如其来地冷哼着笑了起来:“罢了,朕今日传唤你,不是与你计较这些。”随意将桌几上四散着的宣纸扔向傅瑶,纸片轻飘飘拂过她的面庞,冷得却似掌掴:“你自己瞧瞧你做的好事!”
傅瑶冷若冰霜地执起从脸庞滑落的那页纸,只一眼便惊得几乎不能言语。此张文字皆是她的笔迹所作,细细看来竟是她与父亲私自传信贪污受贿的证据!傅瑶不可置信地蹲下身来又拾起一张来看,字迹又是如此,不过通信人变为了程彦,又是一张,是林嫣。
她明明没有做过!
傅歆看着她大惊失色的神色,眼角的怒意与失望几乎将他所有的理智淹没,凝着眸恨恨问道:“怎么?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字迹?旁人与朕说起时,朕尚且存了分疑影,而当朕真的看见时,朕也没有办法不信。傅瑶,你怎么能这样!”
傅瑶怔怔地看向傅歆,冷不迭地不屑一笑:“若臣妾说不是臣妾所做,陛下信么?”
傅歆逃离开她眼神的追问,语气虚浮:“朕不信任何人,朕只信证据。”
乔玉画适时的得意笑道:“陛下说得有理,这为人君者,便是要对事不对人。人人皆有欲望贪念,若都信了旁人的狡辩,这天下的纲纪礼法又有谁会去遵从呢?此次林亦平只是贪了五十万两,若再晚些,怕是国库都要被掏空了罢!”
许凌琴却是幽幽含笑:“瑶嫔娘娘您还是早些认了吧,这地凉着呢,站久了陛下也心疼。”
裴蓝姬怒目相对道:“许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兴许有了误会亦未可知。”
众人的七嘴八舌令傅歆失却了所有耐心,却将所有怒意都凝聚在了孤落落在大殿中央站着的傅瑶身上,一字一句地恨恨道:“你还是不肯说出实话么?来人,带程彦上来。”
傅瑶一惊,回身正正看见白衣上沾满鲜血的程彦被两名大力内监像拖着个麻袋般拖进了殿。被刑具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的程彦似乎已没了意识,待到近处时,傅瑶瞧见他的指缝被针刺过,还存了狰狞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
傅瑶不禁失声痛叫:“表哥!”
乔玉画很满意这样的反应,挑高了眉咯咯笑道:“瑶嫔娘娘这声‘表哥’叫得可真亲近,人人皆说瑶嫔与那程彦是青梅竹马,曾有过婚约的。今日一见…”她故意拖长了声调:“这情分可真是非比寻常呵。”
萧婕温言一笑:“这倒是呢,程彦在牢中,可是什么都不愿说的。臣妾审他,可费了好些精神呢。”
傅歆冲她淡淡笑了:“爱妃辛苦,不愧是朕的贵妃娘娘。”
程彦抖着瘦削的身子瘫倒在地,嗓子干到说不出一言一语。傅歆对着他,冷冷发问:“程彦,朕问你,这些信,可是瑶嫔寄给你的?”
程彦迷茫地看着傅歆,嘴唇干裂地慢慢疑惑道:“瑶嫔…瑶嫔…”
乔玉画噗嗤一笑,眉间得意之色渐浓:“便是你身边这位,你的青梅竹马,林笙啊。她而今犯了事,叫陛下由从一品夫人降位了嫔位,你说好不好笑?呵哈!”
程彦瘦削而苍白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一双眼中尽是绝望,忙看向傅瑶干哑着嗓子问道:“娘娘…这是真的?”
傅瑶垂首不语,只默默承认着乔玉画的说法。程彦的哭声渐渐想起,很低,却很悲拗。
傅歆眼中有杀意转过:“程彦,回答朕!”
程彦夹杂着泪的惨淡笑意中再无了一分希望,破罐破摔的无奈道:“陛下,你还要臣再说多少遍?瑶华夫人她从未与臣、还有林伯父、刘夫人通信受贿。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我们的家底,看我们究竟有无那些不义之财。”
萧婕适时地温言提醒:“程公子可是糊涂了,是瑶嫔娘娘。”
程彦的眼中绽出一丝美好,似沉浸在一个他自己编织的美梦:“不,陛下不信她。可臣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是真真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算陛下拿再多的证据,臣还是信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