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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风烟传-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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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耽延乍然顿住脚步一回身,风灵正低头边走边说得兴起,不曾留意,猛不防一头撞到了他前胸。风灵惊愕地抬起头,拂耽延在那晶亮的眸子的注视下,竟是手足无措起来,隔了好一晌,方才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屋里呆不住么?非得出来跟着转。”拂耽延皱起眉头,沉声问道。“若果真呆不住,明日送你去营房摔打摔打也使得。”

    风灵心底里巴不得去军营,好些府兵她都认得,大伙儿一处说笑一处比试弓马,怎也好过独自一人闷在折冲府的厢房内。

    可当她的目光向上移了一段,看见拂耽延严肃又无奈地皱着眉头的模样,煞是好看,她略微有些失魂落魄地咽下了已到了口边反驳的话,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我回屋便是。”

    再说柳爽,跟着韩孟进了牢里,牢内阴惨的氛围教他浑身不痛快。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人高声在喊:“一支破簪子能做得了什么数!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莫教本公子从这里头出去了,有你们好瞧的!”

    柳爽一听便知是索庭,闭眼直摇头。

    有狱卒见韩孟引了人进来,一溜儿跑来作礼。韩孟向柳爽道:“柳公子请便,只是要快些,此地终究不该来的。”言罢也不跟着他进去,转身往牢房外头去了。

    柳爽连声谢了,随着狱卒向索庭走去。索庭脸贴着笼杆辨了一眼,见果真是柳爽来了,心头一振,伸出条手臂挥着,口中大喊,“表兄,表兄救我!”

    “没出息的东西,嚷什么!”柳爽立起眉毛,斥了一声,刻意瞪了他一眼,“你发昏了么?在外头作了什么鸡鸣狗盗的下作事,弄成这副德性。”

    索庭怔住,却也不算笨,接着柳爽的话道:“不过一时兴起,想着逗逗那顾坊的小娘子,半夜摸走了她房里的一支金簪子,我也闹不明白,怎就被带进了折冲府牢里。表兄救我!”

    “既做了那样不堪的事,便该认罚,我如何救你?”柳爽拿腔拿调地训斥了两句,瞟了一眼一旁的狱卒,只见狱卒正漫不经心地察看别的牢笼。

    趁着这空,柳爽一把拽过索庭,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日便要审,你可得吃住劲儿,莫漏了一个字出来,想想你爷娘,别再饶进谁去,可明白了?”

    索庭顺意地点点头,倏地又抬起头,睁大眼看着柳爽,“还要审?要动刑?如今这情形,父亲可知晓?万要想个法子救我出去。”

    “法子自是要想的,可并不能立时就救了你出去,还须得你熬上一熬……”

    狱卒踱步走了过来,向柳爽行了一礼,“人既已见得了,柳公子行个好,早些走罢。”

    柳爽点了点头,又向索庭深深地看了一眼:“你自个儿作下的,也怨不得谁,我同你说的,你仔细嚼嚼,可千万记准了,莫再犯傻。而今姨母年纪渐上去了,你总该替她想一想。”言罢柳爽随着狱卒往外走,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索庭一下顿坐在了地下,他原以为,以索、柳两家的颜面,拂耽延至多关他一晚,待天明家里来人时,便是放归他的时候。

    他巴巴儿地等了一夜,终见有人来,交代的那几句话,听着意思,是要他一力将罪责担下,撇清旁人。搭救的话却说得那般敷衍。

    索庭全靠着一腔子的希望,才撑持了一整夜,眼下柳爽一来,好似将他的希望一锤击碎。他不免心灰意冷,暗暗攥紧了拳头,巴着牢笼冲着柳爽的背影放开嗓子喊道:“表兄替我向延都尉去辩说辩说,一支金簪能作得了什么实证,即便当日是我传递了那金簪,又怎知城内的消息亦是我传出去的!”

    柳爽已走到了牢门口,一听这话,脚下顿了一步,面色一僵,暗道:糊涂的东西,见不得救,这是要鱼死网破了。倘若拂耽延一提审,只怕他要拉着人垫背,他老子他未必肯供,那便是要将我供了出去,来求条活路。

    如此一转念,柳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胸口蕴了一团黑气。

    陪同的狱卒亦将索庭囔出的话听了个分明,见柳爽驻足,从旁催道:“柳公子,这地方不能久留,还请快些移步。”

    柳爽回过神来,转脸向那狱卒和煦地笑了笑,快步出了牢房。当下又要掏出一把钱来,推让到狱卒手中,好言请他多看顾照拂索庭。狱卒一犹豫,便笑嘻嘻地收了进去。

    柳爽前脚刚迈出折冲府的朱漆大门,狱卒已将方才得的那把钱摊在了拂耽延的桌上,并将牢内情形一字不漏地细细回禀。

    拂耽延拧眉沉思了一晌,吩咐道:“提索庭,先审上一审。”狱卒忙先去牢里准备下。

    过了一个多时辰,日已中天,拂耽延从阴暗的牢房内出得门来,当头猛受了一道刺目的日光,耀得他心气儿愈发浮躁了些。

    整一个时辰,索庭只肯认那金簪子是他传递,却也只是从他人手中取得,并不知是谁人往城中送来的。这瞎话他翻来覆去念叨了二三十遍,拂耽延明知道他满口胡沁,又动不得大刑,唬也唬不住他。

    这一日,毫无所获。

    又隔了一日,一清早,天光微亮,拂耽延如常在院中舒活筋骨,过了一路拳法,未及擦汗,就有府兵急急地跑来递了张帖子,拿来一看,竟是索慎进与张伯庸一同递进来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刚泛出来的白光,想是索慎进得了信,心中急切,这么早便递了拜帖来。且邀了张伯庸一同,大约还是想讨个盗窃的罪名,将索庭仍旧押回县衙牢内。

    “不见!”拂耽延一时心头起了郁火,连汗也不擦,随手将拜帖扔给了送进来的府兵,兀自在折冲府内转了两圈,疏散烦乱。

    折冲府后院划分得方方正正,并无什么花木景致,拂耽延转了两圈,忽听得有人在唱曲,声音低低的,只能算作是吟曲。他只觉曲调听着耳熟,提神细听,是昔日在伊吾道上便听过的《木兰辞》,此时他方察觉,不知如何就转到了东跨院。

    抬眼只见风灵坐在厢房的房顶上,两臂向后反撑着身子,闲适地晃着两条腿,迎着一点点放出光来的日头,悠然哼唱。

    拂耽延望了一回,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沉下心来,心头烦躁也去了大半,自先惭愧了起来:大敌当前生死搏杀的情形也经了不少,不照样定着心神应付,眼下这么点子小事,反倒扰了平静,实是不该。

    风灵正哼唱得兴起,突觉有人在下面院内窥视,忙收了声,探头一望,见是拂耽延,她弯起眉眼,冲他笑道:“风灵扰了都尉早练。”

    拂耽延摇了摇头,几步走进了院子,恰风灵自屋檐子上翻身下来,没着稳力,冲了个趔趄。拂耽延探臂架住她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子。

    风灵皱起鼻子,略嫌地打量了他两眼,“一身汗星子,也不擦擦。”一扬手,将自己的素帛帕子甩给了他,“都尉虽是武官,人前却从不失仪,人后原是这个样子的。”

    她口中一味说着嫌弃之语,手脚也并不闲着,就着他的架扶,顺势便环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院中的石桌石凳边拉。

    石桌上热腾腾地摆着一海碗饦馎,她朝那饦馎扬了扬下巴,“都尉来得正巧,饦馎方才还烫的很,眼下却是刚好。”

    拂耽延顺着她坐下,“你不用早膳?”

    “我挑嘴,不必理我。”风灵将筷箸塞到他手中,笑嘻嘻地回道,在拂耽延对面托着腮坐了,待他吃了几口,忽问道:“可是审了索庭无获?”

    拂耽延并不理会,只低头专心用饭。

    风灵不甘,接着道:“我猜着他必不会老老实实说什么,不过是见柳爽不能救了他出去,有意漏出些口风,好教柳爽惊一惊,使下大气力救出他去。索庭会出言相挟,料想柳爽手底未必干净。我说的是也不是?”

    “谁传的话予你知晓?”拂耽延抬起头,眸色中透着不快。

    风灵漫不经心地晃着脑袋,“原猜了几分,只不能确定,适才见了都尉的形容,倒是确凿了。”

    “风灵出自市井,比索庭无赖百倍的市井无赖见过不少,都尉谦谦君子,光明磊落,自然不知道治他的门道。”她慢慢地叹了口气,“只是都尉不许风灵置喙这门官司,如若不然……我倒有的是法子治治那等赖汉。”

    拂耽延放下筷箸,略一沉吟,“怎样的市井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风灵眯眼一笑,倾身上前,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阵,末了自己都忍不住捂腹笑了一回。

    再看拂耽延,虽也忍俊不禁,却郑重细想了许久。

    隔了一晌,风灵敛去了脸上的笑,垂头闷声低诉,仿佛自语:“都尉莫怪我好事,风灵曾也立过主意绝不涉身官家的事中。可这一回,必得要管这桩闲事。”

    拂耽延推开跟前的海碗,凝神望着她。

    “往私心里说,一则是为了锉一锉索氏一脉的锐气,好教我那店肆扬眉吐气地重开出来;另一则……你失了公廨钱,朝中责难下来,若是不能挖尽里应外合通敌的那条线,我怕,我怕你会解职归京,怕再见不着你……”

    拂耽延怔了怔,心头顿时一软,“你多虑了,真要归京,你若愿意,亦可同去,怎就说得生离死别了一般。”

    风灵不知该如何说长安是她的禁地,只摇了摇头,叹道:“再往公里说,那些府兵,我大多认得,多少也有些交情,就因有人通敌报信,白白枉死在了突厥人的刀下,莫说是你,就是我见着也于心不忍。我不愿再替他们唱一回《战城南》。”

    拂耽延浊重地吐出了一个叹息,抬起手掌,覆住了她搁在石桌上虚握的拳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死无对证

    索庭因昨日拂耽延审了他一晌午,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正暗自得意。算算日子,父亲也该得知消息。柳爽倚靠不上,自己的父亲总还靠得。他不觉又重拾起了希望,一心一意地熬磨时间,等着父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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