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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风烟传-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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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灵只得在睡榻上垂了首随她去拜,张韫娘行过大礼,便坐到了她榻旁,抬手轻触了触她浑圆的肚腹:“你且安心,请了医来瞧过,你这孩儿在里头甚好,不过是受了惊,略有些不安稳,开了安胎宁神的药,吃两剂便无事了。”

    风灵的唇角微微漾开一丝笑意,在肚腹上轻抚了几下,倏地又敛起了笑容,切切问道:“阿延呢?阿延如何?”

    张韫娘的笑容僵在了面颊上,目光不自然地躲闪开,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阿延究竟怎样?他现下何在?”她心口发紧,一把推开扶持着她的婢子,作势就要下榻去寻。

    玉勒图孜使劲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睡榻,“依勒,依勒,你听我说,延将军尚活着,只是……只是……”

    风灵停下想要挣开的手臂,睁大眼看向玉勒图孜:“当真?”

    玉勒图孜肯定地点点头:“我几时诓骗过你?眼下延将军就在近旁的毡帐,只是你去见,也是白见的。延将军……自咱们将他救回,便不曾醒过,算来已有两日。医士瞧过,他的伤不在皮肉,却在颅,医士……也没法子。”

    “大娘莫急,好在延将军并非水米不进,米汤汁水尚能喂进一些去,医士说能进水米便有望,只要人还在,假以时日,总能想出法子来。”玉勒图孜言语里不懂掩饰,说得直白,张韫娘恐风灵受不住,忙柔声安道:“你也将近临产,且替孩子想想,也该定心保养着些。”

    风灵脑子里一时一片轰乱,静下心神来不觉她二人所说全在道理上,遂缓缓平了心,便起了未来得及化解疑来,向玉勒图孜问道:“你怎会在此?又怎会来寻我?”

    玉勒图孜瞧了瞧张韫娘:“这起头的事儿还得小可敦来说。”

    张韫娘点着头道:“那日佛奴领着咱们一路奔投至唐军驻地,平壤县伯并不在驻地,他已兵往南堵截贺鲁的退路去了。延将军正与苏将军商讨战·事,闻得大娘孤一人将我换了出来,很快便自请往曳咥河去,我也听不明白那些兵家的说道,只听从了苏将军的安排,便到了玉勒弘忽这儿。”

    “我夫君原是弥射将军旧部,此番跟着一同出征,临行留了些人马予我自保,小可敦在兵营终究不妥,恰我这儿距驻地不远,延将军亲自将他们送了来。”玉勒图孜接过话道:“我也是后来听佛奴同我分解,说延将军得了探报,贺鲁粮尽,雪带人行猎,他便带了区区三百人,赶往曳咥河去突袭贺鲁,出贺鲁主力,好苏将军与弥射将军一举将贺鲁部围剿肃清。”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绝处逢生(二)

    贺鲁集兵十万,风灵是知晓的,拂耽延舍身去做了套狼的那块肉,听得她心里很不得味儿。“苏将军便舍了他出去诱敌?”她咬牙问道。

    “倒也不能怨苏将军不念同袍生死,都知道是延将军执意要孤注一掷,他在帐前向苏将军力陈,这天寒地冻粮草不逮的境地,突厥人不敢置信唐兵会冒着暴风雪行军,毫无防备,必能速战速决。我倒是觉着,他是不愿你在贺鲁的牙帐中多呆一刻,求战心切了。”

    玉勒图孜同她解释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中带着歆羡:“你可真会挑人,尚记得从前在长安那会儿,你想尽法子要将他从兵部牢里拽出来,果真是值当的。延将军来时郑重相托,嘱我带人晚他一步往处木昆去寻你,务必要将你带回。可等我赶到处木昆,贺鲁的牙帐已空空如也,只剩了几名残兵奴仆,有个女奴说你带着一头獒犬跑了。我也未曾想到你会去曳咥河参战,正一路寻你不着,偏遇着一头古怪的大獒犬,我私猜着,别是你带的那头,便一路跟着它来了,果然就找着了。”

    风灵抚着心口垂下眼:“我哪里是去参战的,只是听见营中有人奔走疾呼,始知贺鲁行猎途中遭了唐军突袭,我听得他们说是阿延领的兵,便拼了命地循着突厥骑兵行过的道跟了过去,不论生死,总要见着他才好……”

    她的声音又不禁细细颤抖起来,鼻尖发酸。玉勒图孜与张韫娘一个拍抚她的肩膀,一个握起她的手腕,想要宽慰她一些。“战况如何?拿住了贺鲁不曾?”待她稍稍平静,玉勒图孜忍不住问道。

    风灵硬是将已涌出的眼泪咽回,摇头道:“待我到时,已是你见着的那幅模样了,遍地横尸,战死的将士也无人收敛烧埋,并不见贺鲁,阿延却在……”

    玉勒图孜忙拢了拢她的肩膀:“莫再说了,这不是都回来了么。说来,多亏了那头大獒,竟从未见过那样的獒犬,极通人性,若非有它引路……”玉勒图孜不敢往下想,连连摇头。

    “那是我的大富,韫娘姊姊也认得它。我与阿延结识那一年,他因嫌我身手低劣又爱生事,送予我防身作伴。”讲不清是因为提及了大富还是同拂耽延的旧事,风灵终是舒开了眉头。

    玉勒图孜忽然语塞,支支吾吾道:“那大犬,似乎是上了年岁,拼尽气力领路……”

    “算来该有一十四了。”风灵接道:“昨夜狼群将至,我本放了它逃命去,哪知它却引了你们过来,当真是不肯负主。”

    “大娘,大富若能听见你说这话,也不枉此生了。”张韫娘狠了狠心,轻声道,玉勒图孜着紧地盯着她的神色。

    风灵一呆,继而长叹了一声:“昨夜撵它走时,我还同它说今生就此别过的话,一语成谶了。可替我好生安葬了它?”这些日子来大忧大惧、大悲大喜交替着在她心口撞击,反倒使得她胸膛内空空荡荡。

    张韫娘见她神情尚好,方敢接着道:“就葬在了山脚下,能望见大片的草场,想来它也是欢喜的。”

    风灵也说不上什么来,默然点点头。此时她手脚上的气力皆缓了过来,便要去拂耽延那帐,玉勒图孜不甚放心,本想跟着过去,却教张韫娘拉住了袍裾。她立时会意,便只将风灵领至安置拂耽延的帐前。

    风灵一抬手,帐门打起了一半,又放下手,回身向玉勒图孜问道:“救回阿延的事,还有谁知晓?”

    玉勒图孜摇着头思索了一阵:“只有我同小可敦知晓,佛奴与木托出去打探战况,至今未回,连他们也是不知情的。你莫着急,我这就命人去将佛奴找回来,待他一归,咱们便将延将军送回唐军驻地,军中有良医……”

    “不,不可。”风灵连声制住她:“外头战况究竟如何尚不可知,先将消息压一压,莫教人将阿延的下落泄出去,且瞧着形势再作定夺。”

    玉勒图孜狐疑地怔了一息:“可……我这儿延医用药皆不便利,驻营里随军的医士总还堪用,早些将延将军送去岂不好?”

    风灵揉了揉眉心,不确定道:“我这儿还有些思虑,未能周详,容我再斟酌斟酌。韫娘姊姊与弥射将军那儿,倒也不必瞒着。”

    玉勒图孜向来认定风灵的脑筋比自己转得快,虽不明白她意图,却也应诺下,伸手替她打起帐门:“我记着了,你去望望延将军罢。”

    帐内有一人守着,大约是玉勒图孜的吩咐,那人紧盯着睡榻,一丝不苟。见风灵近前,立即警惕地站起身,横挡在她与睡榻之间。

    玉勒图孜在门前冲他扬声道:“这位是阿史那娘子。”那人才行过礼,退身出帐。

    帐门重新被放下,将透进来的刺眼的白光遮去,帐内半明半暗。风灵这才怀着错综复杂的心思,一步步挨近睡榻。

    拂耽延身上的明光铠已被除去,血污斑驳的戎袍也换作了白叠常袍,仔仔细细地掖在一张羊毛被衾下,面上和脖颈因濯洗过露出了几道皮肉上的小创口。

    风灵脚下绵软,几乎是拖曳着两条腿走到榻边。拂耽延紧闭着双目,脸上不带半分神情,与风灵寻到他的那晚一模一样,不见分毫变化,这副死一般的沉寂教她心惊肉跳,却又束手无策。

    “阿延……”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明知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却还存着一丝并不现实的侥幸。“对不住,我又惹了祸。”

    “我未能守约在家中好生呆着,反倒跑到了处木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恼我多生事端。确是我的不是,可你为何不肯醒来责我?”她伸手在他的面颊上轻抚过,面颊上有些新生出的硬胡渣,刺刺地扎在她的手掌心,这是唯一还能教她感受到的生气,犹如溺水时抓住的一根稻草,她舍不得,也不敢放手。

    “眼下,我又得自作主张地替你做个决定,你一定不会情愿。”风灵理了理他幞头下微微散乱的褐发:“我便等着你醒来怨怪我,多少责备我都甘之如饴,再不同你逞强顶撞。”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利西方

    风灵在拂耽延帐中大半日再不出来,直至日暮,弥射跟着佛奴与木托从驻地归来,方才将她从帐中请到了大帐。

    弥射一早从佛奴那儿获知风灵往处木昆将他妻儿换赎出来的事,一见风灵便要谢,可这恩情太重,他竟无从谢起。风灵先他一步,从脖颈上套下那狼牙络子递过去:“到了贺鲁牙帐下,方才知这狼牙物贵重至此,既是草原的圣物,风灵也已得了它的荫庇,岂敢再私占着。”

    弥射一愣,接过络子掂在手中笑道:“先前我贪酒,拿它从你这儿换了酒吃,哄着你陪饮。什么圣物不圣物的,它在我这儿不过是一件死物,在你那儿倒极是得用。照着咱们的说法,是圣物自个儿选了你,还不快收好了。”

    风灵踌躇万分不肯受,弥射望了望张韫娘领在身边的幼子,目光又落到风灵的肚腹上,眉心一舒:“你瞧这般如何,这狼牙络子予你作个信物,你若得子,便与韫娘所出的拔布结为异姓弟兄,若是得女,便许了拔布做可敦。”

    言罢他也不问风灵是否应允,将那狼牙络子往她手中一塞,只当是说准了。

    这事定得太过突然,做买卖也不似这般的,风灵握着狼牙络子进退皆不是,只得打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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