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捶地,一手遮天-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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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长长啊了一声,道:“那定是人家小丫头看上你了,故意的,成心的。”
宋郎生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道:“那小姑娘确极是奇怪,自称乡野丫头,然则看她双手娇嫩,不像是做惯粗活,可若是名门千金,失踪如此大的事也不见有何动静。成日裹着个面纱只道自己相貌极丑,不忍睹之。我温书时她倒也不扰,安静的坐在一边也捧着书看,我当时只奇她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小丫头,竟把《春秋》看了个全,聊起来也能说道一二,后来我有时读到厌烦,便会试着与她谈论,她的观点时常东倒西歪,但也甚为得趣,令人忍俊不禁。”
我指尖一竖,道:“深藏不露的小姑娘,后来呢?”
“后来……”宋郎生笑了笑,“后来有一天,她不见了。”
我问:“她去哪儿了?”
宋郎生摇摇头,“就留了张字条,写着‘我会回来’四字。”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继续备考,准备应试。”
“你有想她么?”
宋郎生勾了勾唇角,“起初确是松了口气,觉得少了个累赘,可没几天倒是真想了,担心她一人会出事。那几日我挑柴时会多往山头绕一绕,生怕她一不小心又掉入什么陷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笑问:“那么你们再次相逢是在何时何地啊?”
宋郎生道:“半月后,在我的摊子前出现一人,笑眯眯的问我一柄扇卖多少银两。”
“是她?”
“嗯。”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答,那要看画什么了。她道要一个最与众不同的,我笑说那可是无价,她便喜上眉梢的陪我卖扇,再之后随我回家了。”
无价?我想了想,恍然:“原来你是答应她要送她一柄专门为她画的独一无二的扇子啊,就是后来那柄么?”
宋郎生点了点头。
“然后呢?她有说她是什么人么?”
宋郎生道:“她穿着宫女服,自然是宫女了。那时前太子殿下在玉龙山庄歇养,她是太子随行出宫的侍女,玉龙山庄亦在京郊,不就撞上了。”
我讶然道:“原来是我哥哥的侍女啊……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告诉我她可能快要回宫了。”
“嗯。”
“所以……我忽然觉得很是不舍……”
“嗯。”
宋郎生笑了笑,“所以,就答应她尽力考好那场科举,等她放出宫后明媒正娶。”
我沉吟了片刻,忽然凭空冒出一个想法,紧张起来:“喂……该不会是,她现在还一直在宫里等着你,你也一直等着娶她……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是我了,我强迫你当我的驸马……所以你才如此嫉恨我吧?你一心要用忘魂散毒我,是希望离开我娶她?但是后来发现我对你不错,于是你就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纠结中?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我是分割线——
宋郎生斜眼:“不要太过浮想联翩。”
我讪讪的喔了一声,“所以……她在玉龙山庄,你在乡间小舍,偶有空闲便偷偷私会?”
宋郎生不恼我这般措词,只微笑道:“她还自作聪明的找了棵大树,让我每日未时在树下等她,那段时日我甚至开始担忧我那科举还能不能中,心都散到九霄云外了。”
我笑了笑,“那你们为何没有在一起?”
宋郎生神色怔然,垂眸道:“就在我画好扇欲要赠给她的那日,家逢变故,不等我告知她,我爹忽然便带着我与我娘离京了。”
我疑道:“什么意思?你爹在外头结仇了?”
宋郎生难以捉摸的挑了挑唇角,“算是吧。”
他这一笑笑得极不自然,嘴角勾的僵硬,我知他不愿多说,只道:“所以你就丢下那个小宫女,独自离开了?”
宋郎生自嘲道:“若是丢下她独自离开,那倒也好。只怪当年年纪尚浅,出城门不久便反了悔,既怕她在我们约定的地点傻等久留,又唯恐这一走终此一身再难相见。”
“所以你返回去找她了?”
宋郎生道:“我不确信她愿否随我离开,就算不愿,我也想揭开她的面纱,将来若能重返京城,总不至对面不相识。”
我奇道:“她为何一直不以真容示人?”
“她总是说自己极丑,不愿被我瞧见。”宋郎生想着便笑了,笑的缅怀,“不过依我看,她露出的一些肌肤略显红肿,似是长了些什么,女子总是爱美,不愿示人亦是人之常情。”
我点了点头,“后来呢?你们见上面了么?”
“她既是前太子的侍女,太子回宫,她也当随同而归,我赶回去的时候已过了时辰,但她仍在树下等着我,在她转身的那刻,我也见到了她的容貌。”
我下意识问:“她生得美么?”
宋郎生道:“美。其实不论她生得是何模样,在我看来,都是美的。我当时不知怎么,或是一路担惊受怕,一见到她,便拥住了她,问她愿意不愿意随我浪迹天涯。”
听他如此描述,不知怎地心中泛起一丝酸意,我道:“那……她愿意么?”
宋郎生道:“她说愿意,但需得回去收拾细软,我们约在酉时见面,呵,等待的每一刻都甚是煎熬,好在她还是来了,后来,便随我离京了。”
我始料未及道:“那,那,那你们不是就应该在一起么?她现在人呢?”
宋郎生语调微颤道:“没有后来了。后来她死了。”
“好端端的,什么叫她死了?”我揪住他的袖子,“你倒是把话说通透些啊。”
宋郎生默然许久,久到只听得车窗外的马蹄踏响夜路的声音,半晌,他才开口。
“路上遇到高手埋伏,双拳难敌四手,我没能保护好她。”
“是谁?谁要害你们?”
宋郎生倏然转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那神情让我莫名心寒了寒,却又分明看不明白,我结结巴巴问:“那些人是要追杀你爹娘的仇家么?”
宋郎生的神色顿了一顿,片刻后方才道:“嗯。”
我道:“你武功那么好,怎么会保护不了她呢?为何她死了,你却活了下来?宋郎生……你岂会忍心看着心爱的人死在你面前?”
宋郎生用难以形容的表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埋伏之多寡不敌众,我当时为了保她平安,便让她先行策马离开,我跳下马与那些人周旋断后,岂料……”
我等着他继续说。
“她没跑多远就从马上摔下,撞破了头,失血过多……”宋郎生抿抿嘴,萧瑟地道:“是我思虑不周,此前因教过她骑马便放心舍她孤身一人,哪想情形太过危机,她一时紧张控制不住……是我不好——”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知如何安慰他,他缓缓吐了吐气,似乎想要努力平稳自己的情感,“我杀光了杀手亦受了重伤,葬了她后就去寻我爹娘,殊不知……他们为了等我,困在一个染了瘟疫的村落,当地昏官恐疫情不治波及周县,便封了整个村子,待我赶到之时,他们已然染上疫症,回天乏术了。”
我突然很后悔让宋郎生追忆这段故事。
我无法想象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恋人倒下,从此阴阳相隔的心情,那一夜后他的心是否满目疮痍。
一滴水溅到手背上,我的心里忽然疼了一下,像是银针扎在了心尖子上。
我哽了哽喃喃道:“你不要哭了……”
“傻瓜。”一只手轻轻拂过我的眼角,“搞清楚是谁哭了。”
我抬头看他,这才视线朦胧,我闭了闭眼,眼前酸涩去不掉,似乎是蕴着什么,一个劲地撑开眼皮,溢出来。
宋郎生敲了敲我的脑袋:“你哭的这么起劲让我这个当事人情何以堪?”
我擦了擦眼泪,道:“这说明本公主心地纯良,尤为感性好不好?”
宋郎生无奈的揉了揉额,笑道:“感性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我若只知黯然伤怀,就无法中状元更无法入朝堂掌权势。诚然,我那时的确想过报仇,但我知道,我可以暗杀那个昏官,却无法阻止在那昏官后又来一个昏官害死更多的百姓,我能够手刃黑衣人,却无法让指派黑衣人行刺的幕后真凶绳之于法。”
宋郎生的语调虽仍是波澜不惊,然而我在这平淡的话语中听出一股子凛然之气。
不若卫清衡那般淡定从容,安贫若素;亦非韩斐那般坚韧不屈,不畏寒霜;更不似聂然那般孤傲清冷,沉稳冷耀。
他的眼中,没有满怀幽怨,没有凭空高洁,没有凭栏空叹,而是心之所愿。
我道:“后来仇家没有找你斩草除根?”
宋郎生失笑:“什么话被公主一讲就变了个味……”
我抿嘴一笑:“如今树苗已结为大树,树大根深,任谁轻易懂得了大理寺卿?”
宋郎生眸中又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愫:“或许还远远不够……”
“什么?”
他道:“没什么,就是后来……我随便找了几条罪状就把当年那个昏官给咔嚓了。”
“……所以是公报私仇么?”
宋郎生理所当然:“是啊。”
我忍笑拍他肩道:“好一个一身正气的宋大人啊。”想了想,“那追杀你们的幕后主使,你查证出是何人了么?”
握我的手不可察觉的一颤,我想,或许是我又勾起了他那惨痛一夜的回忆了。
宋郎生悠悠的嗯了一声。
我问:“那仇呢?报仇了么?”
宋郎生的手沁出湿润,“也许……算是报了吧。”
“什么叫也许?报了就是报了,没报就是没报。”
宋郎生道:“究竟什么样才算是报了仇,夺了对方的性命还是让对方伤痛?可若是报了仇,我是否又会成为别人的仇家?是非对错黑白素来难以一言以蔽之。”他摸了摸我的头,“今晚公主的问题,我回答了那么多,可以选择不回答了吧?”
我微微颔首,只觉得对宋郎生,了解的愈多,就愈发看不透他了。
马车再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