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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手捶地,一手遮天-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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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本意是去这家酒楼尝尝鲜,迎头倒先看到一间茶馆。
    岳麓茶馆。
    看这名字就晓得这间茶馆的老板应是附庸风雅之辈,稍向附近路人一打听,掌柜的竟还曾是国子监门生,当过几年不大不小的文官,经历了些风雨辞了官跑去湖南的岳麓书院教书,如今上了年纪随子嗣回到京来,开了这么间茶馆。
    这其间大抵还有不少拉拉杂杂的传奇,京中不少仕子儒生望名而至,时常还能吸引国子监的监生,更有翰林院院士偶来小酌,久而久之那名气竟是丝毫不亚于月扬酒楼了。
    这家茶馆的小伙计还是极之地道的。刚进门就十分殷勤的迎上前来,知我未订雅间,便热情的引我朝往二楼,小伙计指着台面的方向道:“这会子是渊平楼请来的清倌唱唱小曲,到了时辰自会有先生说书,不少文人雅客都冲着听书的来。”
    我听那唱曲的声音清脆甜美,端得是绕梁三日,不住点头,又问:“楼上是个什么场所?”
    小伙计道:“三楼处的高,可透窗赏到湖景梅香,本是雅致之处,可今儿个让国子监的监生给包了场,说是为了散论所用,公子您要是有兴趣,不如先在这楼听听小曲儿……”
    我有意顿住悬在手中的扇子,装作意外又释然的表情:“原来他们也在这……”见小伙计露出疑问的神情,我一把掀扇摇了摇,“不瞒这位小哥,在下亦是新进的监生,难得在此遇见同门……”小伙计很识趣的抬手引路:“如此,公子这边有请。”
    随着步步拾级而上,隐约可闻人辩合之声,等到挑开锦帘,声音瞬间放大风涌而来,首当其冲的一句便是:“本以为襄仪公主有所收敛,孰料今日又开始干预朝政,听说,拦的还是赵阁老推举之人。”
    “江浙乃是赋税重地,出了这等事自是要着手安抚民心,哪有搁置的道理?”
    “怕只怕襄仪公主又会安插自己的人去做这趟差使,若得太子首肯,旁人还敢多说什么?”
    我颇为惆怅的闭了闭眼。
    合着这群天子门生青天白日之下辩的正是本公主。
    关于在民间的那点名声,我隐隐约约还是知道一些的。以往隔着京城老远都会听说书人侃襄仪公主云云,只是当时没留那份心去听,后浪迹京途的那几日,倒是得出了这公主权势虽大,在老百姓尤其文士们眼里那整就个黑角,在尔虞我诈的庙堂争斗,一手翻云覆雨一手遮住朗朗乾坤。
    当然,人们在扼腕愤慨之际还是会抱着一颗憧憬美好的心,他们相信善恶终有报世道转轮回,总有一日诸如本公主这样的奸佞之徒会尝到应有的报应。
    眼前这二十来个书生很显然就是这般想的。
    他们三两一桌扎堆而坐,义愤填膺的阐述自己的观点,除了抨击我的言论些许过激外,不乏一些颇具实诚的见解,越如此我瞅着他们越渗得慌,国子监生大多是官宦子弟,保不准叫人认出,又一番“襄仪公主暗访心思叵测”说辞将要传扬开来。
    看座儿满了七八,我瞅准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坐下,落座时才发现桌旁板凳上仰躺着一人,脸盖着本闲书,看样子是睡着了,小伙计给我斟上茶,端上点心便先退下了。
    听到折扇啪的一合,一直不吭声的一个蓝衣书生突然开口道:“公主手握监国印玺,怎能说是干预朝政?尔等再不忿也不当如此说法!”
    我眼前亮了亮,哎呦,不想还有人替我说话?
    但见那蓝衣书生一挑眉,意气风发拱手说:“依我所见,当召集天下仕子联名上书,列举襄仪公主诸多劣迹,引言官弹劾奏疏,令众朝臣群而攻之,恳请公主将印玺授予太子手中,让出监国大权,方为上上之策。”
    我:“……”
    兄弟,只怕这策还没上,你就先被人给上了。
    我低头抿茶,忽地又听啪嗒一声,不过这回不是合扇,而是那蓝衣书生被一本书给砸中脑袋了。
    在场诸位的眼神倏然就飘过来了,我茫然的眨着眼,很显然并不是我砸的,虽说我确有这个动机。
    一直躺在凳子上睡觉的人打着哈欠坐起身,却是个样貌相当俊逸的少年公子,“江玄清,脑子不好使就安分呆着,别张嘴就是天道就是民心的。”
    那叫江玄清的书生道:“我们所议乃是关于黎民之危的苍生大计,你知道些什么?”
    少年公子端起茶杯漱了一遍口,睁着那双又大又黑的眸子直视江玄清,“我只知道,公主监国是圣上的英明决策,你们大放厥词乃是对皇上的不敬,若我去告上一状,别说今年恩科,怕是今后朝堂上都看不到你们这群笨蛋的影子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纷纷变色,江玄清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一人之言,又有谁会信?”
    少年公子站起来舒展身子,我这才发现他一身紫衣尤为鲜亮,实未有半点书生气息,笑的倒很是开怀:“我说的话没人信,待中了一甲总该有人信吧?你们不服气的话,抢走个状元威风威风?啊,不对,今年的监元是本少爷,若国子监真要出个状元,那也是我的囊中物,你们是没戏啦。”
    看来论成绩在场没人的底气有这位少年公子来得足,江玄清一时间竟全然忘了文人的修养,声音高了几个调:“姓陆的,你那龌龊思想整个国子监又有孰人不知?若连你这等人都能出仕为官,整个朝政还不和黑乌潭似的乌七八糟?”
    少年公子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你倒是说说,我的思想怎么个龌龊法了?”
    江玄清整张脸几乎快绿了,颤着手指指着他:“你你你……”
    少年公子索性一脚踩在木凳上,一下撩开袍角,三分戏弄三分坦然地闪着睫毛:“统共就那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果真百无一用是你们。我陆陵君一不求入仕拜相封侯,二不羡清名流芳百世,平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做襄仪公主的面首,便是说出来又有何妨!”
    
    第九章
    
    在这个名为陆陵君的少年公子毫无征兆的蹦出这句惊为天人的大论后,我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保持端茶的姿势,私以为本公主的宽宏雅量已经晋升到了一个新境界。
    很显然在场其他人没能拥有此等广阔胸襟,尤其是江玄清,一张一缩的鼻孔彰显着他的汹涌澎湃,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最后索性一脚踹翻一张桌子,拂袖离去,留下其余人茫茫然左顾右盼,亦悻悻然离开。
    于是整层楼只剩下我和陆陵君两人。
    我们两静静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真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下打了几种腹稿,是道“兄台真是志向远大小弟佩服”好呢,还是“阁下见解在下委实不敢苟同”?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掩盖这位俊美公子扭曲内心的事实啊。
    好在,还是由对方先开口了:“你是谁?”
    ……
    我咳了咳,行礼一笑:“在下本在馆内听小曲,得闻国子监生在此散论,一时好奇心起遂来瞧瞧,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兄台谅解。”
    陆陵君恍然大悟状,问:“不知阁下对我方才所言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其实我家的面首真的够多了。
    我收扇道:“兄台实不像是会来参与这等场合之人,方才怕是为打断同门所言故而有此一说,所谓祸从口出患从口入,若在下所料不错,兄台是在帮他们。”
    陆陵君愣了愣,旋即拱手而笑:“看来这位小兄弟是聪明人,不知如何称呼?”
    我险些把“和风”二字脱口而出,时下又觉得这名字早已随心境而逝,何须再提?但也总不能说本公主姓萧名其棠,怕这名字刚念完陆兄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我透过窗瞥见隔壁月扬酒楼的牌匾“天上白玉京”,笑说:“鄙姓白,双名玉京。”
    陆陵君邀我入座,大抵觉着我这人应不是迂腐陈旧之辈,而此刻这般近处才发觉,陆兄脸庞五官精致的像是玉雕一般,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灵透之气,颇有能继承驸马美貌的趋势。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在我如今是失忆状态,否则眼前这位佳郎恐也难逃毒手,甚幸甚幸。
    陆陵君抿了一口茶说:“白兄这话是说对一半,其实,我的志向的的确确是当襄仪公主的面首。”
    我眼角抽了一下,含笑道:“不知陆兄何以有此想法?据闻襄仪公主骄纵蛮横,即使身为她的驸马都苦不堪言,遑论区区面首?”
    陆陵君笑了笑,“襄仪公主的每个面首下场如何,白兄可知?”
    每个?话说,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我有几个面首来着。
    陆陵君伸开五指一个个数道:“第一个卫清衡,在公主及笄前任公主少师,少师是个什么职务想必白兄心中明了,可他仅在公主府呆上半年,出来后便直任内阁学士,如今更兼我们国子监祭酒。人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入了内阁那便是步步往朝中最高的方向走,可若是进了公主府,这中间战战兢兢的几十来年,一次全省,一步到位。”
    我揉了揉额角不住跳动的青筋,原来本公主第一个面首叫卫青衡。
    陆陵君兴兴头头道:“第二个张显扬,本是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子,公主带回府一年,如今任浙江巡抚兼浙直总督,江淮系官僚的以李国舅为首,以他为辅,在具有声望的地方官员中,以他最为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张显扬……这名字还真是熟悉,啊,是了,江浙水患就是要找一个能辅佐浙直总督之人,我……我说太子那一脸讪笑透着阴谋诡计,合着是让我的现任男宠去辅佐前任男宠么!
    “第三个则是前大司马方良之子方雅臣,方家因方良案而没落,照理说方雅臣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莫说出仕,方良为官树敌良多,恐连性命都难保,可因公主殿下,”陆陵君挑唇一笑,“他现如今任国子监广文馆博士,掌领国子学生业进士者。”
    我默默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问:“方雅臣是你们的授课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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