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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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在立后这个问题上前所未有的统一。就算是九五至尊,也抗不住这等压力。皇帝已经二十了,不立后,站不住理。
无涯站了起来。
他缓缓下了两步台阶,对着阶下摆放的景泰蓝仙鹤香炉用力踹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
仿若惊雷。
无涯痛快了。
“沈郎中撞死在这金殿之上!侯庆之抹喉跳了国子监御书楼!侯继祖夫妇来京途中意外遇刺!四条人命不够多?!三十万两库银不够多?!山阳县淹死数千百姓不够多?!今天早朝竟然没有一本奏折一位臣子提及这件事。反倒联名催朕立后。都察院的御史都改做官媒了不成?”
“皇上!这是两回事!”都察院的御史们被呛得脸色大变,咚咚以头触地,无比耿介地继续死谏,“皇嗣关系着江山传承……”
“三十两万银子如果真被调包。能买多少兵马?都有人想要谋反了,御史们不谏护卫不力的东厂,急着想让朕生儿子,巴不得朕死了好迎立新君吗?”
无涯一如既往温柔的腔调噎得御史们脸红筋涨,指天高呼:“臣若不臣之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谭诚抬起了脸:“皇上。东厂护卫不利,请皇上责罚。”
四目相对间,谭诚神色平静。
这句话一出,御史们和文武百官都噤声了。皇帝敢罚吗?
无涯突然想通了:“东厂护卫不利,责谭诚二十廷杖!”
谭诚恭敬地磕了个头:“老奴领罚。”
大概倒吸冷气的臣子太多,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早朝竟然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素来温和没脾气的皇帝踹翻了香炉,讥讽了御史。谭诚跪了,还顺从地领廷杖!正常吗?太不正常了!
然而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
殿外廷杖落在谭诚身上的闷响声如凭空夏雷,震得朝臣们惶恐惊慌。
无涯回座坐了,听完监刑的春来哆嗦地回报打完了。他淡淡说道:“用朕的步辇送谭公公回去。太医院遣太医给谭公公治伤。此案交由东厂详查。难道哪天查清此案,找回三十万两库银,朕哪天选秀立皇后!退朝!”
离开金殿,无涯瞥了眼春来。
春来懂了,小声说道:“真打。”
无涯蹙了蹙眉。
弹劾谭诚的大好时机。舅舅许德昭却保持了沉默?而谭诚,却顺着自己的心意,不仅跪了,还自请责罚?
春来不懂,还替主子高兴着:“皇上今天大显龙威……”
后半句话被无涯冷冷的眼神逼得咽进了肚里。
最怕就是大海无波。群臣铁板一块。无涯心里暗暗叹气。这种表面的威风有什么用?能让忠心谭诚的官员投向自己?
“朕去瞧瞧谭公公。”
谭诚趴在床上,药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御医已经给他上过药了。真打,依然不敢打重了。不过是皮肉伤而己。
皇帝的倒来似乎在谭诚意料之中。谭诚走到今天,已无需对皇帝下跪,更不需要扮演忠心臣子。
他真心实意向皇帝道谢:“皇上无需愧疚。老奴办事不利,该罚。”
无涯并不掩饰来意:“公公似乎很高兴?”
“如果侯继祖不死。东厂想要摘清自己尚需时间。”谭诚微笑着说道,“一顿廷杖换来东厂的清白,挺划算的。皇上大了,辨得清是非。”
无涯想从谭诚手中索回权力。而此时,却相信东厂与侯耀祖一案无关。
谭诚轻声感叹道:“皇上是明君。”
正因为他想做明君,所以他一定要给山阳县淹死在大水中的数千百姓一个交待。谭诚倒是深知他心。
了解对方更深的也许是敌人。无涯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群臣谏请朕立后。是公公的主意?”
谭诚没有否认:“过了八月节,皇上就二十一岁了,该立后了。”
无涯懂了。谭诚借此事看清楚朝堂上是否还有和他作对之人。同时让自己清楚,侯耀祖案与东厂无关。
“你不担心朕怀疑东厂演了场戏,杀人灭口?”
“皇上相信老臣,不会被三十万两银子晃花了眼睛。”
无涯站起了身:“这件案子,朕希望公公早天查个水落石出。”
目送着无涯离开,谭诚收敛了笑容:“出来吧。”
隔间的房门被推开,许德昭沉默地走了出来,坐在了无涯坐过的地方,目光复杂地望向谭诚。
良久,他朝谭诚拱了拱手道:“佩服!”
谭诚侧转身,以头支着下颌淡淡说道:“挨了二十廷杖,多分得五万两汤药费。咱家也不算吃亏。”
“公公身体要紧,回头本官再嘱人送五万两银票来。”许德昭毫不犹豫说道。
谭诚没有拒绝,只是一笑。
这是一场局。做局的人是他和许德昭。偷换了三十万两库银。没有许德昭暗中支招,侯耀祖不会想到隐瞒此事,私下筹银。没有两人暗中支持,侯耀祖也筹不齐三十万两银子修好河堤。
“这水底果然藏着漏网的鱼。”
如果没有人听到风声去毁坏河堤,将案情捅破。河堤依然完好。三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勒索富户们为朝廷尽了心力。
“确定是锦衣卫?”许德昭轻声问道。
谭诚摇了摇头:“龚指挥使做不出毁堤之事。但他手下的锦衣五秀莫琴本不该杀了侯耀祖,却杀了。这让咱家深觉怪异。也许侯耀祖想进大理寺吐露的证据不是咱们知道的证据。”
许德昭抿紧了嘴,露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侯耀祖能知道什么?”
谭诚笑道:“应该问莫琴迷晕李玉隼,从侯耀祖那里听到了什么?”
找不到莫琴。只能等。等着水底隐藏的鱼自己再跳出来。
两人沉默着相对而坐。谭诚突然说道:“前几天咱家突然想起了松树胡同。梁信鸥去瞧了瞧,里面有了动静。”
许德昭眼睛亮了起来。
第176章 纵得相逢应不识
御书楼中,穆澜拿了本书靠着窗户翻阅着。眼角余光瞅到不远处晃动的一角衣袍,她撇了撇嘴。甩开一个林一川,来了个林一鸣。
许玉堂进了率性堂就顾不上穆澜了,忙着成天与监生打交道。到了休沐日,国子监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谭弈不甘示弱。
许玉堂和监生们在莲池开诗会。谭弈一群人就在莲池画画。
许玉堂组织监生在树林里席地而坐辩论。谭弈和举监生们就在树林里吹笛抚琴以乐会友。
到了休沐日。许玉堂邀了监生们赴宴。隔壁那桌定是被谭弈包下的。
以至于休沐那天,满京城的小娘子们都开盘口押注,打赌这天能在哪儿看到两个美男。于是,两人出行的队伍中又多出了两队娘子军。
许玉堂不喜欢被人围观,万人空巷时大都躲于轿中。与监生们出行,小娘子们跟来围观,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而谭弈不一样,太不一样了!他能笑着收下小娘子送来的花簪在帽上。开诗会时,还请小娘子们也赋诗应和。
这边是冰山,那边还能与俊俏的监生们以诗会友。于是人气开始一边倒。赏景开诗会时,许玉堂偶尔能看到自已队伍中有监生悄悄朝谭弈那边瞥去几眼。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更何况天气热了,小娘子们穿着清凉,笑声甜脆得像蜜似的桃。
在靳小侯爷的劝说下。许玉堂终于想明白为了朝廷人才大事,牺牲小我的重要性。
他开始冰山融化,在宿舍里练习各种“笑容”。最终的“微微一笑”让穆澜看得两眼发愣,低下头说了句:“骗子!”
靳小侯爷当场拍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谭弈有吗?”
静美如莲花的微笑外加贵胄公子们的风度……“天热了,搭凉棚送小食酸梅汤!表哥你亲自去送,就这样笑!”
国子监万人空巷和羞杀卫阶两大公子争斗越演越烈。
然而,这样的时侯,谭弈还记得让人盯住穆澜。
除了东厂,穆澜实在不知道和谭弈有深的仇。谭弈说受了她的羞辱,必百倍千倍回报。想不明白,也无从化解。
有千百种办法甩开林一鸣。穆澜寻思着,能否利用林一鸣充当自己不在现场的人证呢?林一鸣是谭弈的人,他做证不会让谭弈怀疑。
想到这里,穆澜放下了书。
窗外的蝉叫得声嘶力竭。林一鸣又抬头往窗边看去,咦,穆澜人呢?他扔下书转身,穆澜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唬得他后退两步:“做贼哪?吓死小爷了!”
“明天休沐,想去琉璃厂看斗鸡。一鸣兄,你是行家,能否指点小弟一二?小弟赚了银子分你两成?”
穆澜才一勾引,林一鸣眼睛叮地亮了:“我和你一起去,五五!”
去看斗鸡,比窝在御书楼强。林一鸣不等穆澜反对,搭着她的肩道:“斗鸡是技术活,我不亲眼看,如何能指点你?”
两人当下说定。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了琉璃厂。
果不出穆澜所料,林一鸣见了斗鸡比见了亲爹还亲热,一双眼睛粘在数只斗鸡上都转不动眼珠子了,没有余光看穆澜。
“天太热了。一鸣兄,我去买两个冰碗。”
林一鸣头也不回地说道:“叫老板多放红糖!”
穆澜挤出人群,快步走向一旁的绿音阁。她让云来居做伙计的六子给应明送了封信,约好今天在绿音阁见面。
应明在国子监最后一年,照例和其他监生分去六部实习三个月。他这次运气好,分到了户部,给一位管理库房的主薄打下手。照律,抄没官员的家产都封存在户部库房。穆澜想知道池家抄没的家产存在哪间库房,只能暗中找应明打听。
进了绿音阁,她开口打听应公子订下的房间。伙计将她请进了后院,引着她走向假山:“厢房订满了,应公子订了这间。”
穆澜脚步微顿。是这间啊。她进京城与无涯再相遇,就在假山上的这间亭阁中。她谢过伙计,迈上了石阶。
走到门口,穆澜仿佛又回到那天混乱之中,自己跑上假山一把推开房门的时侯。她沉默地站了会,唇角上翘,